第6章 遺嬰
- 孤風(fēng)起
- 胤塵
- 4865字
- 2020-11-04 21:55:34
第六章 遺嬰
子時,皎白的月光打破了寂靜的夜,倒映在清澈的小池中。
觀星亭處,司空漸離一個人獨處在那里。仰望著頭頂?shù)暮棋怯睿戎鴫刂械拿谰疲闹懈袊@萬千。
“現(xiàn)在看月亮有些太早了吧!十五的月亮要比現(xiàn)在的更圓更美。”突然背后傳來一陣柔和的聲音。
司空漸離回頭一看,原來是離初禾。
離初禾也沒有睡,正搖著春秋扇一步一步的向司空漸離走來,十分優(yōu)雅。
司空漸離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理會。然后他又呆呆的望著天空中的明月,似有似無的還抿著那個酒壺。
離初禾看得出來,司空漸離有心事,便沒有去打擾。他就站在離初禾的身邊,靜靜地賞月。
僵持了很久,司空漸離先開了口。
“其實我也挺羨慕你的。”
離初禾道:“哦?羨慕我什么?”
司空漸離深深地嘆了口氣道:“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什么都不用愁!”
離初禾折扇一收笑了笑,遲疑道:“你怎么就確定我沒什么愁事么?”
“非讓我夸你么?”
離初禾又?jǐn)傞_折扇,搖著道:“說來聽聽!”
“你不愁吃穿,不愁沒錢,更不愁住宿之處,還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妹妹陪著你,真是妙哉!”司空漸離似笑非笑,似嘆非嘆道。
原來司空漸離的內(nèi)心比誰都交錯,比誰都復(fù)雜,比誰想的都多。
離初禾笑了笑,道:“你要是喜歡這樣活潑可愛的妹妹,我倒是可以然給你。”
司空漸離大笑道:“別說笑了你!”接著,他又嘆了口氣道:“其實像你們這樣的富家公子是永遠(yuǎn)不會了解我們這些漂泊浪子的。”
此時他情緒低落,目光呆滯,雙眼里充滿了故事。
離初禾看他還要繼續(xù)喝,便連忙奪過了他手里的酒壺。這才發(fā)現(xiàn),酒壺早就空了。
離初禾望著天端的明月,深深地嘆了口氣道:“雖然每個人的地位各不相同,但卻沒有貴賤之分。只要每個人都熱愛生活,忠誠于生活,享受于生活,那他就是幸運的。反之,那些不熱愛生活的人才是真正的不幸。”
司空漸離聽了以后,看了離初禾一眼,微笑道:“如你所說。”
離初禾拍了拍司空漸離的肩膀,柔聲道:“在我眼中的司空漸離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是從來不會借酒消愁的。因為他知道,借酒消愁會更愁。”他雙眼突然一亮,微笑道:“其實昨天晚上我就看出你有些反常,于是我就料定你不會這么早就睡。誰知,我還真在這觀星亭中遇見你了!”
司空漸離道:“縱使人生有千萬種變數(shù),可唯獨不變的就是每個人都要吃喝拉撒睡。”他看著離初禾,笑了笑道:“那你倒是說說,你為什么也不睡?”
離初禾微笑道:“因為我知道你也沒睡啊!”
“哈哈,你這個回答還真是讓我糾結(jié)!”司空漸離仰望著天空,深深地嘆了口氣。
沉默許久,離初禾微笑著說道:“做人何必要那么累呢?既然你有心結(jié),那不妨可以說給我聽聽,這樣我才能知道我可不可以幫助到你。”
離初禾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樂觀,愛笑,逢人必帶微笑,這是任何一個人都難以抵抗的笑容。那樣的微笑也只有出現(xiàn)在離初禾的臉上時,才會凸顯一種摯友般的溫暖。
司空漸離目視前方,淡淡道:“也沒什么,只是久別重逢有些悲喜交加吧!”
離初禾道:“曼姑娘嗎?”
司空漸離道:“嗯。”
離初禾道:“其實我向曼姑娘提起過你。當(dāng)她知道我與你是朋友時,曼姑娘變得異常激動。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這什么故事,但我依稀能夠感受到她是很在意你的。”
司空漸離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道:“哦?是嗎?”然后他又變得苦笑,道:“原來激動起來就是躲在暗處偷襲我啊!”
離初禾笑了,道:“曼姑娘只是比較內(nèi)向,不善于表達(dá)自己。所以有時候做事會跟常人有些區(qū)別。再說了,這件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那時他也沒有傷到你!”
司空漸離低下頭來,嘆道:“真不知道曼陀羅為什么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離初禾聲音變得高亢,“好了,別扯開話題。就趁今天晚上,你給我好好講講你與曼姑娘之間的事情吧!”
司空漸離又望了望天空,“這就說來話長了”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我小時候住在四海鎮(zhèn)。顧名思義,來往的人五湖四海皆有,所以四海鎮(zhèn)可以看到很多外城或外鎮(zhèn)的人。我是個孤兒,在我記事起就是萬老爺子把我養(yǎng)大。萬老爺子是四海鎮(zhèn)的一個秀才,雖然幾十年也中不上舉人,但還是對于知識書籍仍舊忠誠,于是乎變創(chuàng)立了一間私塾,教我們這些顛沛流離的孩子們讀書做人。當(dāng)時曼陀羅跟我是同學(xué)關(guān)系,還有萬老爺子家的兒子萬千流,也就是幫我繪制禎烏地圖的那個丹青畫家,我們大家經(jīng)常在一起玩。不過后來我生了一場重病,怎么治也治不好,便被傳成是妖邪入身。”
司空漸離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無奈道:“四海鎮(zhèn)嘛,這些顛沛流離的難民總是會相信一些鬼神之說,最后連萬老爺子也招架不住了,只好將我隔離出了村子。那時候也就曼陀羅和萬千流時常來安慰我,所以我才會記住他們。不過等我病愈以后也都是七八年以后的事情了。總之,我再回到四海時,已經(jīng)找不到曼陀羅了。”
離初禾聽得很入神。
“我的故事就這么多,也沒什么有趣的事。”司空漸離咳了兩聲,道:“好了,我講完了。”
離初禾嘆了口氣,憤恨著:“這群村民也真是的!怎么動不動就拿什么鬼神之說來嚇唬人?這樣子做太傷人了!” 然后他又問道:“敢問司空兄,當(dāng)年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司空漸離無奈的笑了笑,道:“其實我也沒太記清。只不過后來我到了安城,遇見了一個西洋大夫,叫莊·喬。他說我這個叫做心病,就是想得多,顧慮多,所以心神不定,身體才日漸消瘦。”
“原來是這樣!”離初禾又問道:“既然你是孤兒,那腰間為什么又掛有大戶人家所佩戴的上品玉墜呢?”
司空漸離卸下腰間別掛的‘司空’吊墜,笑了笑道:“你怎么跟曼陀羅的想法一模一樣啊?”
離初禾含笑道:“我就是猜的。不然,你講給我聽?”
司空漸離晃了晃手指,道:“你的問題還真多啊!”
離初禾道:“反正你也不困,就一次性滿足我吧!”
“這枚玉墜是我后來回四海鎮(zhèn)以后,‘巧手’魏無暇給我做的。因為我當(dāng)時總會想起那些人曾經(jīng)說我是妖邪纏身。玉器嘛,驅(qū)邪!所以我就讓魏無暇就給我做了一個‘司空’的驅(qū)邪吊墜嘍!”司空漸離輕輕地親吻了一下它,由此可看出這枚玉墜對他來說十分重要。
離初禾驚訝道:“以前我一直以為這枚玉墜的意思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呢,竟沒想到在司空兄的身上居然還有這么多曲折的故事!”
司空漸離笑了笑,道:“比起我的那套故事,我還是更喜歡你說的這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此刻兩人身處觀星亭中,一同望著天空中那茭白的明月,思緒萬千。
離初禾雙眼一米,深吸了一口氣,十分陶醉道:“我似乎已經(jīng)感受到了中秋將至,那五仁餡兒的月餅之中散發(fā)出的陣陣芳香。”
“你還真是一個樂觀的人!”司空漸離笑著說道,隨即又嘆了一口氣。
他在想,廖無一一行人中毒而死的事情該如何解決。很顯然,兩個人在同一時刻所想的事兩件不同的事情,他沒有離初禾那份心態(tài),也沒有離初禾的那種覺悟。相比起離初禾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平凡,很平凡。
他又笑了,離初禾也看見了。
他笑的很輕悅,離初禾從他的笑聲中也可看出他雖然心事重重,但依然勝券在握。
離初禾微笑著道:“既然想好了怎么辦,就說出來聽聽吧!”
司空漸離道:“禎烏國的柯烏方王子跟我有些交集,所以我也不是太擔(dān)心。明天清早我就要趕往四海鎮(zhèn),去找萬千流幫忙,順便把賒的賬還給他。”
離初禾笑了笑道:“哈哈,賒的賬?賒的什么賬?”
司空漸離也笑了笑道:“我答應(yīng)過那家伙,讓他給我畫禎烏國的路徑圖,一張圖一萬兩。不過這東西卻沒用得上,我還得感謝人家白云武呢!”
離初禾故作驚訝道:“哎呀,那我給你的一萬兩豈不是要轉(zhuǎn)手讓給別人了?”
司空漸離道:“沒辦法,誰讓我有求于人家呢?”
他笑了笑又道:“這樣的朋友也挺好的,最起碼他先出力,我后交錢。”
離初禾微笑著說道:“是啊!他居然這么信得過你,有生之年能交到一個這樣的朋友也是此生無憾了!”
司空漸離大笑道:“扯遠(yuǎn)了有點!”
離初禾思索了一會兒,道:“可這樣的安排會不會顯得時間太緊湊呢?”
司空漸離道:“沒事,放心。”
“好,只要你認(rèn)為沒問題,那我跟曼姑娘就聽你安排。” 離初禾揉了揉眼睛,有了些許困意。
司空漸離看離初禾那疲憊的樣子,便很是愧疚的說道:“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誤了你這么長時間,讓你這個公子哥陪我熬了這么久的夜!”
“別這么說!不過我現(xiàn)在是真的困了,你也早點睡,我先回房了。”離初禾打著哈欠,拍了下司空漸離的肩膀便回屋子去了。
于是乎,司空漸離又一個人仰望著月亮長嘆一聲,道:“曼陀羅,你如今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寅時三刻,天微微的泛出了一些光亮,只聽院外傳來一陣馬蹄聲。其實離初禾回了屋子以后根本沒睡,而是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這位酒后多思緒的好朋友。原來在那一晚,司空漸離一直在念叨著曼陀羅跟萬千流。如今看到了司空漸離騎著馬出發(fā)了,這才暗自笑道:“沒想到司空兄竟這么在意曾經(jīng)小時候的玩伴啊!”
而禎烏國的暗月山內(nèi),的老七――傅秋之也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在暗月山等他的則是國主柯思魯,協(xié)理大臣扎多吉還有虎賁將軍安乎烈。
只見傅秋之氣喘吁吁地,臉色蒼白,嘴唇發(fā)干,倒是沒有半點傷痕。
看樣子像是舟車勞頓,過于疲乏。
安乎烈連忙上前攙扶。
“傅前輩,怎就你一個人回來,其他人呢?”
“其他兄弟全都死了!”傅秋之這種鐵骨硬漢,在一刻眼眶也濕潤了。
安乎烈大驚,道:“怎會?怎還會有人能傷的了你們?”
傅秋之聲音變得哽咽,“我只記得我們都被一個姑娘射到了耳門穴,只是再醒來以后就發(fā)現(xiàn)大哥他們他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大家就已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
安乎烈仰天閉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廖前輩”
坐在一旁的扎多吉也連忙安慰起安乎烈,“安將軍節(jié)哀順變,人死不能復(fù)生。”
安乎烈就算是平常也不會與他多廢話一句,更何況是現(xiàn)在。
扎多吉看了看傅秋之,他受的傷并不重,就連皮外傷也沒有幾處,這倒可以看出當(dāng)時的沖突并不是太大。
“傅鐵騎衛(wèi),那姑娘是不是很漂亮?尤其是眼睛?”
安乎烈氣憤道:“玉手怪,你!”
扎多吉搓了搓胡子,微微一笑道:“安將軍別誤會,我只是想確定那位姑娘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他又看了看傅秋之,問道:“傅鐵騎衛(wèi),你回答我,那姑娘的眼睛是不是很漂亮?”
傅秋之道:“是”
扎多吉雙眼一蹬,緊皺眉頭,又問道:“那她的手上是不是有一枚瑪瑙扳指?”
傅秋之道:“對,在右手,她就是用那東西發(fā)射的暗器射傷的我們!”
扎多吉再問道:“那姑娘現(xiàn)在何處?”
傅秋之道:“九秀山莊。”
安乎烈一聽,九秀山莊?那不是我送給妹妹的地方么?怎么會在九秀山莊發(fā)生這樣的事?
扎多吉微微一笑,沖著柯思魯雙手作揖道:“國主,那姑娘正是我們要找的人,曼陀羅。”
安乎烈雙眼一瞪“曼陀羅,什么曼陀羅?”
柯思魯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正了正他的青銅鬼面,長嘆一聲:“曼將軍的遺嬰。”
安乎烈道:“曼無潁?”
柯思魯點點頭,道:“對,南蠻一方的曼將軍。”
“甭管他是誰,總之這個仇一定要報!”說罷,安乎烈一揮手,轉(zhuǎn)身離去。
傅秋之緊隨其后。
柯思魯凝望著安乎烈遠(yuǎn)去的背影,淡淡道:“安將軍回去哪呢?”
扎多吉道:“依照安將軍的性格,應(yīng)該是去九秀山莊收回廖無一鐵騎衛(wèi)一行人的尸首,然后風(fēng)光大葬。”
柯思魯嘆了口氣道:“應(yīng)該是這樣吧!”
只聽一聲“國主真乃仁義之君,多吉甚是佩服!”
柯思魯回頭一看,扎多吉竟跪拜在自己的面前。
他連忙攙扶起扎多吉,疑惑道:“多吉,此話何意啊?”
“二十年前拼戰(zhàn)沙場的敵方遺嬰,國主竟然如此重視,不愧是當(dāng)今仁義之君的楷模!”扎多吉不禁贊嘆道
柯思魯雙眼一瞇,仰天道:“戰(zhàn)爭只是各為其主,禍卻不及妻兒。更何況當(dāng)年我答應(yīng)過曼將軍,要照顧好他的孩子。卻不成想,這一找就是二十幾年。如果沒算錯的話,那個女孩今年應(yīng)該二十二歲了。”
扎多吉道:“跟柯王子同歲。”
柯思魯?shù)溃骸盀醴奖人笕齼蓚€月,要論起來的話,她要管烏方叫哥哥。 ”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當(dāng)年這兩枚扳指就是找四海的巧手‘魏無暇’而 做的。扳指內(nèi)暗藏機(jī)關(guān),可發(fā)動飛針。兩方家族將這枚扳指各自套在了孩子的手上。這一仗,那必然會有一方死在戰(zhàn)場。勝利者則會在扳指上刻上他們家族的名字,失敗者的其遺嬰就會淪落到世間。日后遇到艱險,便可用這扳指救人一命。”
扎多吉恍然道:“原來如此!如今這東西卻用在了廖無一一行人上。”
柯思魯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是啊!安將軍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青銅鬼面至下流露出了些許的傷感。
“倒也不然。”
聽得扎多吉如此說道,柯思魯連忙問道:“此話怎講?”
扎多吉微微一笑道:“國主,臣有一妙計。”
說罷,他貼在了柯思魯?shù)亩裕÷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