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來去無蹤（一）

祥云客棧，不只有一把鑰匙。當年這家客棧就是由張威遠跟郭縣令兩人一手買斷的。所掙的錢張威遠一分不要，應該說是不能要，然后全權上繳給縣衙。

如果姓郭的不是個縣令，倒是應該做一個商人，而且一定比老奸巨猾的魏富林做的更出色。

當大家都進到了客棧的屋子里，門又被郭縣令給鎖上了。因為接下來的問題，他不想對外界走露半點風聲。

郭縣令帶著一群衙役正在審問斷了右臂的馬志，還有魏富林，鐘莊巡則在一旁協助。

不過審問這個詞用在魏富林的身上倒是不太恰當。

只見郭縣令大腹便便的樣子杵在那里，許久都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眶逐漸變得濕潤，他這是在醞釀情緒。

魏富林倒是神氣得很，一個人坐在桌子旁喝著小茶，瞧著身邊的衙役都圍著他轉，跟個大爺一樣。

郭縣令情緒也醞釀好了，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狠狠地握住了魏富林的手，失色道：“魏老板，令郎的事情我也很抱歉，在我管轄的地方居然出現了這樣的問題，這是我的失責！”

鐘莊巡在一旁補充道：“你這些年有沒有得罪過什么人？”

‘砰’的一聲，魏富林摔掉茶杯，厲聲道：“這還用問？不得罪人又怎會喪子？”

這一舉動倒是把眾人嚇了一跳，沒想到這話在魏富林的嘴里說出來竟這么理所當然。鐘莊巡也沒晃過神來，眨巴了幾下眼睛。

就在眾人都以為這是因為喪子之痛才會令魏富林顯得如此激動時，他倒是又撿起茶杯，倒了一杯新茶，道：“哈哈！不過死了兒子還可以再要個兒子，如果是我死了，那就不會再有兒子了。”

他笑的很失常，這跟他在如意樓時的表現截然不同。他的笑讓在座的所有人無一不覺得他在發瘋。可他倒是瘋的很正常。

關中俠客馬志舉起了自己纏有繃帶的右臂，看著自己右臂僅剩下的那一小截，心痛不已，道“魏老板，你還真是心寬。我就慘了！莫名其妙的被人卸了一節胳膊。”

“這世界上就沒有莫名其妙的事，馬老弟還是想一想如何做口供吧！”魏富林左看看右看看，心態倒是放的很寬，就好像死的根本不是他的兒子一樣。

郭縣令沒有再盤問關于魏富林的一絲一毫，反倒是往馬志這邊走去。他俯過身子，那肥的流油的肚皮緊緊地貼在了馬志所處的桌子上。他貼得很近，近到足矣跟馬志對視。

馬志不知所措道：“郭縣令怎么這么看著我？”

“馬志，你曾得罪過什么人？”郭縣令那狡而毒的雙眼輕輕一彎，死死地盯著馬志那顫動的眼瞳。聲音猶如一個屠夫在磨著自己的那把生了銹的鐵刃，銹色聲穿透了他的喉嚨，很是刺耳。

這聲音不單單是馬志聽得不自在，就連郭縣令手下的衙役眉頭都是在緊皺著。因為他們都聽見過郭縣令用這種語氣說話，那一般就是要做壞事了。

“我一個山野村夫能得罪過誰？無非就是比比拳腳，交交朋友而已”馬志雖然是個俠客，但面對于官府的人心里還是有些發毛。雖然他本就問心無愧，可被這么一問，他反倒覺得自己心里有愧了。

這么僵持總不是個辦法，鐘莊巡咳了幾聲，對郭縣令道：“郭縣令，還是我來問吧！”

郭縣令笑臉相迎，單手一攤“鐘捕頭，您請。”

鐘莊巡沒有再問馬志，而是將矛頭都指向了魏富林。原本他就有很多問題想要問魏富林，如今見這個商戶竟然在郭縣令的眼皮子底下還這么狂妄囂張，不用想也知道魏富林背后的勢力到底有多硬。

鐘莊巡沒有硬碰硬，而是微笑著，道：“魏老板，康城碼頭是不是你的地盤？”

魏富林喝著小茶，淡淡道：“是。”

鐘莊巡道：“既然魏老板都承認了，還需要我一步一步的問下去了么？”

‘砰’的一聲，茶杯又摔落在地。

這次鐘莊巡沒有被驚住，因為他已經料到了。

魏富林反問道：“商人賺錢天經地義，我賺錢有錯？”

這句話倒是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嗆住了，郭縣令的嘴角露出了很隱晦的笑，他在嘲笑身為六扇門的總捕頭也不過如此，竟然連一個商人都拿捏不住。

鐘莊巡過了許久，這才道：“賺錢是沒錯，但錯就錯在你鬧出了人命！”他不再恭維魏富林，厲聲道：“魏富林，看來你是不想為你的兒子平反了？”

魏富林怔住，眉頭一皺，“平反，怎么平反？”他喃喃道。顯然也是被鐘莊巡給嚇到了。

“你若不配合查案，這輩子也休想平反！”鐘莊巡喊的聲音很大，大到讓客棧外的人都聽得見。

魏富林也不甘示弱，拍桌而起，大喝道：“鐘捕頭，你別以為六扇門的人就有能力了卻這件事。平反，你白日做夢吧！”

眼看兩人就要動手打起來，郭縣令連忙勸架。他捋了捋魏富林的胸口，面帶寬恕的笑容：“魏老板消消氣，這事還是交給我的這群衙役吧！”

郭縣令雖然貪，但貪的很有水準。他知道該如何貪，如何才能貪的多。很顯然，只要時刻跟魏富林站在同一條線上，他就能一直貪下去。

郭縣令四周望了望，道：“怎么不見莫不平呢？”

馬志道：“他一個人去找線索了。”

魏富林仰天大笑，道：“哈哈！又有一條性命要白白犧牲了！”

鐘莊巡連忙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魏富林道：“敵在暗我們在明，鐘捕頭覺得我們能斗過他們么？”

鐘莊巡忍不住道：“敵是誰？”

魏富林挑起聲線，冷笑道：“那還用說？不是小云還能是誰？”

鐘莊巡眉頭一皺，“又是小云。”

小云，不到一天時間，他已幾乎成了所有人的夢魘。

沒人知道他是誰，他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他在何處！當下每個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提起精神，不容這個藏在暗處的小云有一絲喘息的時間。不然，就會出人命。

‘嗖嗖嗖！’

“有動靜！”司空漸離靈敏的耳朵微微的顫動著。

“我也聽見了！”離初禾輕輕一皺眉，十分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