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欲過天塹，先下深淵(3)

所謂職業選手，大約就是與常人有著根本性差異的個體。

而常人眼中的頂尖職業選手，更是有著極為強烈的“不似人類”感覺的壓倒性存在。

封墨在暑假將要結束之前，曾經去海都觀看過代表了現今年輕世代最頂尖水準的鹿鳴杯決賽。那時，封墨所見到的兩位決賽選手，給予了他極大的震動。

那兩人與他是不同的，而這樣的不同也是全方位的。

言及那兩人千錘百煉，幾乎已經化為個人本能的技術之前，封墨當時甚至感覺到，決賽兩人身體的構造都已經與他有了質的差異。

上周末，與蘇洛師父的視頻會議里，封墨曾經說起這個問題。

“沒錯，也就是說……耐力，精神，力量，速度，技巧，接下來的一年里，這五項屬性你全部都要有效率地去進行提升，這方面就聽莉莉婭的吧。”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撐過去……大概吧……”

如果沒有最后那三個字才是一位長輩應有的鼓勵態度吧喂！

封墨一邊回想著，一邊看向站在對面半場的莉莉婭老師，在莉莉婭老師身邊擺著一大框網球，這副情景好像能與他記憶里的某處相重疊。

那是去年的某個周末，封墨無意間見到蘇洛師父單獨訓練小芹時的情形，也正是那一天，他被小芹深深影響，對于網球的思想發生了由“玩”到“打”的轉變。

“要開始了，從正反拍輪流擊球開始，要盡量打到每一個球，才能起到錘煉的效果。”

莉莉婭老師的聲音將封墨喚回現實，他回應了一聲，精神集中到當前來。

第一個球打到封墨左邊的反手方向，他跨出幾步，以流暢地姿態將球回擊出直線球路。

很好，經過上一周的恢復訓練，擊球動作已經沒有剛回網球隊時那種滯澀的感覺了。

“繼續！”

封墨還沒來得及再多興奮一下，便見莉莉婭老師又將球大角度打向另一個方向。

別說等他回到底線中央的位置，甚至他此時回擊的球才剛過半場，身體還停留在原地。

“好快的節奏……”

封墨盡全力奔跑才勉強打到球，但無法維持正常擊球姿勢的情況下，回擊的球路稍微失控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只是此時完全沒有去反省檢討的余裕，莉莉婭老師的第三球隨之而來。

然后是第四球，第五球……

封墨的呼吸迅速開始變得急促，漫長的時間過后，他終于聽到了莉莉婭老師的天籟之音。

“好，現在休息二十秒！”

“呼……”

封墨竭力調整呼吸，微微閉目以休養消耗的體力與精神。

這只是訓練單中某個項目的一個片段，小芹當初為何會達到極限，近乎于失去意識，封墨如今略微體會到了其中滋味。

“三十五秒的無氧運動，接上二十秒的休息時間，這與正式比賽中一球得分以及發球間隙的時間相差不遠，就以這樣的節奏持續進行練習吧……二十秒到了，繼續！”

單單看訓練單上那一組組數據，封墨還不甚明白包含在其中的意義，但經莉莉婭老師如此一說，封墨瞬間明白這樣的訓練計劃并非是隨隨便便就擬定出來的。

幾乎等同于在模擬一場落入下風，戰況激烈無比的比賽。

不愧是莉莉婭老師，不止曾經是位極其強大的職業選手，就連培養后輩也很有一手——說起來，除了本身資質非凡，小芹也正是在這樣一位強大的母親手下，才鍛煉出了以一年生的年齡制霸全國初中的可怕實力吧。

課程的內容已然非常優秀，而作為主導訓練的老師，更是全國罕見。

以他一位尚未步入職業網壇的高中生的身份，就擁有如此令人艷羨的機遇……

“好，休息二十秒！”

這一下，就算是兩個小組完成了。

等等……兩個小組？

封墨抹了抹臉上微微冒出的汗水，忽然想到一個叫人心悸的事實，本就急促的呼吸立時變得更加劇烈。

在訓練單上，這個全方位鍛煉的項目被稱作“職業改造”。

每一個小組是一次三十五秒的無氧運動，小組之間有二十秒的休息時間，而十五個小組之后會得到九十秒的休息時間。

已然在心里將這項“職業改造”與激烈比賽相等同的封墨，自是想到這九十秒，根本就是類比每兩局比賽結束后半場交換的休息時間，而十五個小組，大約也正是兩局勢均力敵的激戰所應有的運動量。

不過莉莉婭老師的訓練單里，一個整盤也只安排了六局即四十五個小組的份量，這與激戰比賽有所不符，若真能以六比零直接贏下一盤，又怎能稱得上是膠著的激戰？

大概，還是因為他現在還太弱了吧……

才光做完兩個小組便已感到痛苦的封墨嘴角微微抽搐，然后他聽到了莉莉婭老師示意二十秒休息時間結束的聲音。

“繼續！”

“好，休息二十秒！”

“時間到，開始了！”

“休息二十秒！”

……

二十秒這么短暫的時間，根本無法回復體力，更別說還是在被不斷來回調動，體力劇烈消耗的情況下。

暑假與張耀同學比賽的時候，其中有那么幾局，他似乎就將照耀同學如此時自己一般調動著消耗體力，然而到了搶七局的終盤來臨之際，對方雖算不上生龍活虎，但也仍能表現出極強的實力。

當時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激發出了領域，恐怕到最后比賽會以他的體力反被耗盡而告終。

所以，為了讓以后不再出現那樣的狀況，為了以后體力不會成為自己的短板，哪怕再痛苦，他也必須堅持。

就在今天，他剛剛來到球場，還沒有開始準備活動的時候，莉莉婭老師對他說了幾句話。

“由于你起步得實在太晚，你和你的目標。也就是職業水準之間，存在一道正常情況下無法逾越的天塹……如果時間充足，那么你可以慢慢搭橋，花費至少五年的時間來筑成長橋，這樣就可以安穩地踏過去。”

“但顯然，你想要將至少五年的課程，全部濃縮在這一個學年里面，那就必須另辟蹊徑了。”

“直接跳過去……”

“顯然是做不到的，真能做到的話，就代表你現在就可以進入職業網壇。”

“所以你只能下去，親身下到這道深淵的最底部，在黑暗之中……”

“慢慢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