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刺(2)

那是一種極為矛盾的雙重觀感。

李銘做出擊球動作，封墨依照至今以來的網球經驗判斷出這是一個落點深，速度快，球威強力的棘手球，然而幾乎便在同一時刻，他雙眼張大，眼中瞳孔驟然間縮小一圈。

眼中滿是煙霞流云的半場，此刻出現了一個細微但足以引起他一絲注意的變化。

有著不少領域狀態經驗的封墨，對于那些煙流的作用早有猜測。

在領域激發之時，場中憑空衍生出來的無數煙流，仿佛他知覺的延伸，但凡在煙流范圍內的信息，動作也好聲音也好，均都會巨細無遺地朝著身處煙流中心的他匯聚而來。

那遠遠超出他承受能力的海量信息，也是在第七次進入領域狀態之后，他才逐漸掌握到如何主動去篩選掉其中絕大部分無用之物――至此，領域方才真正步入能夠用以實戰的階段，而不是幾個呼吸內就被這些信息給撐壞掉。

譬如此刻，李銘的手臂與球拍攪動煙流，無數信息自攪動之處瞬間反饋回到封墨腦中，聚流成他所能理解的形式，令封墨得出與他之前以經驗判斷時相差無幾的結論。

但還未抬步進入移動，便有一股新的信息回流腦中。

這股信息所包含的內容，較之封墨從李銘攪動煙流處所得到的，幾乎稀少到了可以將之忽略不計的程度。但這股信息才剛一回饋至腦中，封墨便渾身豪毛倒豎，心中警備之意千百倍地瘋狂涌出。

他目光微微一轉，焦點落到網前。

在那里，原本應當正常流動的煙流出現了異常。那一縷煙流從內向外擴大幾分，就像內里突然間被塞入了什么不可見之物那樣，并且煙流隆起的異狀非是一成不變，以一種極高的速度朝向網前地面某處飛馳而去。

根據煙流反饋回來的細微信息，封墨于腦海中構筑出有別于當前眼見景象的另一副畫面。

不可目見，僅僅由于與煙流相碰撞，擠開無處不在的煙流高速前行，從而被將其包裹的煙流辨識出來的物體，那是……

一柄無形之匕。

宛如古代于陰影中起舞的絕代刺客，當你的注意力被某處吸引開來的同時，他便出現在了你的身后，向你刺出那被諸般迷霧所掩藏，真正致命的一擊！

還未等腦中形成更多思考，封墨身體便先一步行動，在場中如若旋風般瞬間爆發出最高速度。

封墨所移動的方向，不是經驗與煙流反饋而至絕大部分信息判斷出來的直線底線，而是那一柄無形之匕所刺向的地方。

直覺告訴他，不要讓這柄莫名出現的無形之匕命中它的目標，否則將會出現難以預料的后果。

“啪！”

才剛邁起腳步，一個較為低沉的聲音傳入耳中，但封墨并沒有抬頭去看李銘，也沒有去看被李銘擊出的網球，究竟是呈直線直飛底線，還是如無形之匕那般直指網前。他的眼中，就連無數煙霞流霧的事象也都盡皆褪去，唯獨留下了那柄被構筑出來的無形之匕，正在“慢慢”向地面靠近。

隨著無形之匕逐漸靠近落點，封墨頸前咽喉處甚至生出一股悚然之感，如同被泛著寒光的利器指著，下一刻就要刺入一般。

身周的世界無限放慢，隨著封墨奔向網前，隨著無形之匕慢慢墜落，一枚網球也闖入封墨的視野。

果然李銘的目標是網前，也難怪田洛對上李銘連一絲還手之力也沒有。

封墨心想著，如果不是他的領域在感知這一方面尤為擅長，恐怕也對這反差大到不可逆轉的這一球感到無能為力吧。

之所以“看”不到李銘的領域，正是因為他的領域原本便不可見，或許就其他人而言，能夠做到的，就是和李銘形成對攻局面，否則還要怎樣才能抵擋李銘這防不甚防的詭秘一刺？

腦中轉瞬間閃過這樣的念頭，封墨的注意力又回到當前，在他的視野里，下墜的無形之匕與下墜的網球落點相同，而由于無形之匕的速度稍慢，兩者呈現出相互接近的態勢，以封墨目中所見的速度，待到與地面的相觸的那一刻，兩者就會形成空間位置層面的重疊。

但，它們已然失去了重疊的機會。

因為封墨不僅判斷正確，更是已經抵達合適的位置，在奔跑過程中就已完成引拍的封墨，剛一來到接球位，便展開蓄勢已久的擊球動作。

他右腳重重踏在地面上，發出一個沉悶的聲音，隨即右腿肌肉繃緊，高速前進的身軀在力量的作用下只用了一個極短的距離便停止下來……不，并不止于此，封墨的軀干在右腿微蹬的作用甚至稍稍后仰，與之相對，握拍的右手則以更加迅猛的姿態從右下方撩起。

球拍劃出一道弧線，在低空與那目不可見的無形之匕相遇，微不可察地一滯后，無形之匕被拍成碎片流向四方。

然后，攜帶拍碎無形之匕后形成的所向披靡的氣勢，球拍正中半空中微微旋轉的網球。

啪――！

網球在微雨環境里吸收的水分，被這一擊打得崩散出來，于封墨身前形成一片短暫的水霧，繼而被細雨同化，消失于人前。

網球帶出一道綠黃色的軌跡，墜向李銘追之不及的斜線方向，在地面上濺起一攤水花后飛向界外。

場面陷入一片奇異的死寂，唯有場中兩人稍微急促的呼吸聲，與細雨落下的聲音，在印證著這場十分特殊的比賽。

直至數秒后，裁判才似回過神來，高聲說道：“零比四十！”

裁判的眼神甚至殘留著一絲恍惚，昨日親身主持了李銘半決賽的他，怎會不明白無傷擊敗一位領域選手究竟具備著怎樣特殊的意義，須知便是高中三年制霸這項賽事，創造了剛一畢業便直接被特招進入國家青年隊這一奇跡的曾鵬，也不過就是熟練掌握著領域的水準。

然而比賽到了現在，在他眼中于高中級別賽事里強大得過分的李銘，比賽到了此刻，竟是來到了極為危險的時刻，稍一不慎，便有可能被另一方先取一場盤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