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陛下的生辰

靜室里只有一扇高高的氣窗，開著門，屋內的光線有點暗。

萬似湘盤膝坐在陰影里的木塌上，看不清表情，只覺得她周身的氣勢壓抑，有幾分殺意在空氣中靜靜地流淌。

殺意凜然的乾安女帝對岑輕蘭來說不算陌生，應該說他最熟悉的就是這樣的萬似湘。

岑輕蘭沒有出聲，安靜地走了進去，在萬似湘的對面坐了下來。

兩個人默默無語地對坐了半晌。

萬似湘忽然陰沉沉地開口：“他們真的當朕是傻子嗎？”

岑輕蘭低聲道：“他們只是不了解陛下。”

萬似湘冷笑，“那就可以在朕面前睜眼說瞎話？朕就那么像是個無道昏君？”

岑輕蘭頓了一瞬，含蓄地道：“歷代萬氏先祖……確實喜好一些大場面。”

歷晟國的皇帝英姿勃發，戰功赫赫，素來頗有帝王之霸氣，可惜也難免好大喜功，要么就是在邊疆御駕親征吃咸菜饅頭，要么就是回來大擺慶功宴。

萬似湘自十二歲起就在馬背上拿戰功，平日里也是一副飛揚跋扈目中無人的霸道之勢，哪怕如今勢弱，也從不顯露窘態。

劉青嚴他們也不算是在平白猜測，萬似湘身上有著太明顯的萬氏皇族的特征，他們就習慣性地用老眼光去看她了。

而且……

“劉御史也不是真的傻，”岑輕蘭眼神微冷，“他此舉看著是蠢，可也的確給陛下你指了條‘明路’，想要充盈國庫，征稅是最快的辦法，這次不答應，但如果等到陛下哪天走投無路了……難免會動心。”

萬似湘了然，“看來他是想讓朕就算不是昏君，也得變成昏君。”

岑輕蘭頷首，“劉御史素來都是出面的那一個，看似莽撞但也心思頗多，又有錢太尉在他背后出謀劃策，陛下近來要多加小心才是。”

岑輕蘭的語氣柔和，令人如沐春風，萬似湘聽得深深吐出一口氣，　縈繞在她身上的殺氣慢慢變淡了，“朕知道了。”

見狀，岑輕蘭繃緊的神經也微微放松。

雖然他說過讓萬似湘行事可以更大膽一點，但如果大膽到了魯莽沖動的地步，那就讓人有點無奈了，幸好女帝看似任性，實則險中求穩，虛虛實實讓人難以看透。

岑輕蘭心頭忽然一動，“剛才劉御史是用什么理由說服陛下強行征稅的？”

萬似湘又冷了臉，“給朕的生辰宴上供賀禮。”

岑輕蘭意料不及，“陛下的……生辰？”

岑輕蘭來得太急，只知道劉青嚴和慶鋯肯定有歪心思，但還不清楚他們具體想做什么。

所以這會兒聽到“生辰”兩個字，岑輕蘭都有點懵了，掐指一算，才發現萬似湘的十九歲生辰馬上就要到了。

萬似湘也有點無奈，“朕也忘了……”

她這皇帝做得也是夠憋屈的，連生辰都沒幾個人記得住。

姚承疆那批老臣就算了，最近尤驍華那群嫡系官員都在盯著姚承疆那群老臣，躍躍欲試想跟他們干一場呢，誰都一下子沒把這件事想起來。

可以預見今天的風聲傳出去，京安城里該有多么人仰馬翻了……

萬似湘皺緊眉頭，“吩咐下去，關于生辰宴的時候就別通知各州府了，朕這邊是沒松口，可要是劉青嚴把話遞下去，讓那些官員自己去征稅，到時候再用賀禮的名義送上來……這身臟水潑上來，朕就洗不干凈了！”

岑輕蘭遲疑，“那這生辰宴……真的不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