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實人

這次徐有功沉默了很久，好像在心里琢磨著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進屋后的表現真可謂是一驚一乍，別說彭三了，連沈洛跟吳濤都被他弄的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終于，徐有功又開口了：“聽說你是個獵戶？”

彭三回過神來，連忙道：“是，是啊，怎么了？”

徐有功道：“我知道，你們獵人在夏季的時候，打到獵物必須馬上賣掉，否則用不了一兩天就會全部壞掉，所以每當夏季的時候你們都不會拼命去打，否則打多了賣不掉，也是白忙活，對吧。”

雖然不明白徐有功為什么這么問，但彭三還是老實答道：“是，是啊。”

徐有功又道：“但是秋冬季的話就不一樣了，秋冬季的天氣適合做臘貨，你們會能打多少打多少，打到以后你們就曬起來，做成臘貨，就算到了來年春天，也能慢慢賣，對嗎？”

彭三道：“是，是啊。”

彭三真的很緊張，連回答問題，都是機械式的重復。

徐有功道：“既然這樣，那你去年秋冬季節打的獵物都到哪里去了？”

彭三的臉色陡然一變，嘴角抖個不停：“我……我……”

徐有功冷哼道：“那可是你整個秋冬季的收獲，河里的魚，山上的雞你應該都有獵到吧，就算收獲再小，過個冬總不成問題吧。”

彭三還是答不上來。

徐有功步步緊逼道：“你可別說你都賣了，因為我可是聽說，你去年過冬窮的連下鍋的米都是找鄰居借的，要是你都賣了，還需要找人借錢過冬？”

想到當初自己的窘境，彭三眼都紅了，一個四十歲的大男人，差點掉下眼淚來。

徐有功見狀，隨即冷聲道：“錢沒有，貨也沒了，那你辛苦打回來的獵貨到底去哪了？是不是給了鐘大奎的老婆劉紅燕！”

這下沈洛總算豁然明了，難怪之前徐有功一聽說彭三家里啥也沒有，就立刻認定彭三有問題了。

彭三一個秋冬季的收獲，肯定不會少，想來是絕對足夠十三毒蜂吃半個月的。

而鐘大奎是個吝嗇鬼，他自己都承認，他給劉紅燕的錢，是絕對不可能買得起多余的東西的。

劉紅燕跟彭三這兩個看起來確實不可能沾邊的人，這一下子就連在了一起。

彭三嘶聲喊道：“不！沒有，那些獵貨，都是我拿血汗換來過日子的，我怎么可能送給她！”

徐有功厲聲道：“沒給她，那東西呢？去哪了？”

彭三一下子蹲在地上，掩面痛哭起來：“我兩季的獵貨，還有我辛苦存的一點血汗錢，都被偷了……嗚哇……”

他哭的像個小孩子一樣，著實可憐。

徐有功放緩了語氣：“被偷了？那是你辛苦賺來糊口的東西，被偷了為什么不報案？還是說，你不敢報案？”

彭三的嘴角抖個不停，卻不敢開口回答。

徐有功緩緩道：“我是什么人，想必你白天也從張棟那里聽過了，我辦案一向明察秋毫，不枉不縱，所以，只要你真是清白的，并且肯配合我查案，那我就一定會幫你。”

徐有功唱完了白臉，馬上就給了吳濤一個眼色，吳濤便立馬唱起黑臉了：“彭三，我勸你識相點，知道什么就早點招了，對大家都好，要不然，你跟咱們過不去，那咱們就讓你更不好過！”

兩人一軟一硬，雙管齊下，老實巴交的彭三很快就招不住了，他悔恨慟哭：“是我一時糊涂，可我……我……我也沒想到她會跳河的啊。”

徐有功等人不由心中振奮，看來真相就要呼之欲出了。

彭三哭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記得那天是臘月初八，那天我上山去收前天放的獸夾子，但是運氣不好，啥都沒捕到，本來已經夠糟心了，結果回到家里一看，家里曬的那么多臘貨，居然一件都沒有了……”

“那可是我的命啊，辛辛苦苦忙了兩季攢下來過冬的備貨，就這么沒了，我怎么過這個冬啊。”

“我當然知道這是被人給偷了，但是我又能找誰說理呢，報官我也想過，但想想還是先不急，村里很少來外人，這東西肯定是村里人偷的，

我報官能不能抓到人先不說，就算抓到了，那也是把人家得罪了不是，一個村里的，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把別人送進牢里了，這以后雙方也都不好過不是。”

徐有功無語的搖了搖頭，明明是自己吃了虧，卻怕得罪人，還得先為別人著想，這老實人活的也太費勁了。

“所以我就尋思著，自己先在村里找找看，要是找到了，我就私下跟人解決，東西還給我也就是了，對大家都好，

我先去的就是陸青家，你們應該比我清楚，這家伙手腳一向就不干凈，于是我假裝去串門，趁機偷偷看了一下，東西確實不在他家，我就只能走了，

那兩天，我就一直在我們村里挨家挨戶串門，咱們村的房子都不大，又破又舊的，根本就藏不住東西，可是我找遍了整個村也沒發現我丟的那些東西，

這下我就真沒辦法了，東西不在村里，我報官也沒用啊，殺人的案子你們都不一定管，何況這種丟東西的小事情，怕是你們連來打下馬虎眼都懶得來吧……”

吳濤忍不住道：“哎！說什么呢你！你自己不報案，還非要往我們身上賴，你怎么這么嘴欠啊！”

彭三忙不迭道：“是是是，是我嘴欠了，官爺您別往心里去。”

吳濤這才消氣：“行了，你接著往下說。”

彭三繼續道：“就在這時，我忽然想到了還有一家我沒去。”

沈洛道：“你想到了鐘大奎家？”

彭三道：“是啊，鐘大奎的家院高墻深，地方也大，我就想著，說不定東西就在他家呢。”

“可我跟劉紅燕八竿子打不著，明著去她家，她怕是門都不會跟我開，我也是急的沒辦法了，所以，就狠下一條心，半夜悄悄翻院子去了她家，我記得，那天是臘月初十，大雪開始封山了。”

沈洛急忙道：“那你找到你丟的東西了？”

彭三忍了一會，點了點頭：“找到了，都在她家的地窖呢。”

徐有功冷眼盯著彭三道：“既然找到了，怎么東西你沒拿回來呢？這里面的事情，你恐怕得說說吧。”

彭三痛苦的揪著自己的頭：“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是一時糊涂啊。”

徐有功他們都沒有催他，等到彭三自己后悔完了，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又說了起來。

“當時我心里那個氣啊，這劉紅燕家里不說大富大貴，那至少也是吃喝不愁吧，居然偷我這窮苦人的東西，我也是一時沒忍住，就去找她理論了。”

徐有功冷哼道：“大半夜的，你一個大男人去找一個獨居的女人，怕不只是理論一下這么簡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