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歡醒來后，模模糊糊記得做了個奇怪的夢。

在夢里，她似乎看到一個女人被上了鎖鏈，拴在無盡黑暗的寒潭之中。她掙扎反抗，卻徒勞無功。

她被一些仙門中人押到斬妖臺，多少仙門弟子浩浩蕩蕩排到山腳，來觀摩這個妖女被仙門長老用殘忍的手段挖取妖丹。

妖丹被取出的那一刻，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就像發生在長歡身上一般。

那妖女被綁住動彈不得，無從反抗。失去妖丹護體的妖女，力量被削弱。即便如此，仙門長老們依舊不肯罷手，又將她元神打散。

臨死時，妖女的眼睛里，落下了一滴淚，痛苦傷心絕望。長歡在夢里看清了那女人的樣貌，竟和她有些相似。

那個妖女所承受的苦痛統統跑到長歡身上，醒來的時候，眼角還掛著一滴淚。

這之后，長歡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那個女人所經歷的一切。后來她慢慢感覺到，腦海里有了一些記憶，而這些記憶都不是她自己的，但又像是她自己的。

她聽人說過，人有前世，那么妖也有前世嗎？如果有，那半妖呢？

長歡一想這些問題，頭就很痛。

又過了一日，洛千凌終于回來了。

他才進洛軒府的大門。府內的小廝向他稟告了那天傍晚發生的事。洛千凌臉色驟變，皺緊了眉頭，大步流星趕到水云軒。

冷云看他臉色不對，也急著追了過去。

冷云站在門口看到，凌大人呆站在墻面上掛著的那一幅畫面前。

水云軒雖已被打掃過，但打斗的痕跡依舊很明顯。那殘破的桌椅，房頂上的破洞，窗框上僅存的一扇木窗隨著風搖擺，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洛千凌發現，他原先藏在這幅畫里的那半顆妖丹不見了。他的那雙藍色眸子透出兩道寒光，皺了下眉頭。轉身出了水云軒急沖沖朝靈音苑方向走去。

冷云見他朝靈音苑方向去了，那屋正是長歡現在的住所。

洛千凌一腳踢開了房門，走了進去。一個戴著紅面小鬼面具的半妖正躺在床榻上安睡。洛千凌面若冰霜，抬起一只手，伸開掌心，一把閃著寒光的劍眨眼間就握在他的手上。

寶光熠熠，精芒四射。

劍尖直指長歡的心臟。

“凌大人，不可！”

冷云沖進屋內，叫停了洛千凌。

洛千凌依舊用劍指著長歡。

冷冷說道：“這半妖竟然混進洛軒閣，趁我不備，意欲偷走妖丹。這妖丹力量之強，豈是她這下賤的半妖之身所能承受的。”

“今日，我就叫她魂飛魄散！”

說著便握緊了手中的劍。

“呵呵呵~”

紅面小鬼面具下突然發出一陣怪笑。長歡騰的坐起。

長歡對著洛千凌說道：“洛千凌，之前殺我一次不夠，現如今又想再將我打到魂飛魄散嗎？”

洛千凌微微一震，說道：“這聲音······”

長歡：“怎么，才不見十多個年頭，你就將我徹徹底底的忘了嗎？”

洛千凌手抖了一下，手里的劍失去了支撐它的力量，“咣當”一聲落在了地上。他十分確定這就是白川的聲音。

“白川，真的是你嗎？”

洛千凌激動的靠近長歡，欲用手去觸碰她，卻被長歡無情的將他甩開。

長歡從床榻上下來，踱了幾步。悠悠道：“洛千凌，你剛剛不是要殺我嗎，怎的現在又在這演的什么戲？”

洛千凌看著眼前這個戴著面具的女子，那聲音步態和白川如出一轍。

長歡：“怎的，很好奇我不是在十多年前已經死了嗎，怎么又出現在這，還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洛千凌的確覺得白川此刻出現在這里，太過意外。

長歡：“呵呵呵~這還多虧了凌大人手上的那半枚妖丹。”

洛千凌心想：難不成白川借著長歡的身體復活了？

這也不可能啊，之前他也用妖丹在其他小妖身上試過，可是妖丹雖然力量強大，但白川的元神早已消散，沒有元神，有妖丹也是無法讓白川重生的，況且才是一半的妖丹。

洛千凌忽然頓悟。

之前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蕩的那只半妖長歡，莫非就是白川消散的元神所化！難怪她身上沒有任何妖力，是因為她本身就沒有妖丹。

洛千凌心下大喜，想不到，這么快他就和白川重聚了。

長歡摘下了面具，之前丑陋的面容已經不見了。

洛千凌看到這張面容姣好的臉，與白川當年的面容一模一樣，甚至一點都沒有變。他之前在三喜鎮看到那張臉時，也頗為震驚。當時正與青璃交手，也沒來得及細想。

想不到造化弄人，陰差陽錯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蕩了半月有余，他也未曾察覺。

長歡笑道：“想必你已經猜到了吧，老天爺真會開玩笑，兜兜轉轉又讓我拿回了妖丹，尋回了記憶。這得多虧了那只蛤蟆精，若非是他，還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個年頭才能搞清楚自己是誰。也幸好這么快就讓我變回了真正的自己。如若不然，我還會一直傻傻的喜歡著你。我都不敢相信，夢里看到的你是多么的殘酷無情。”

看來妖丹已經喚回了她的部分記憶。

洛千凌看著眼前的女子，不知該叫她白川還是該叫她長歡。

長歡抬起頭，一雙眼看著洛千凌，問他：“洛千凌，我問你，當年為何要騙我上錦幽山？為何又將我幽禁在寒潭之中？為何取我妖丹？為何又要將我元神盡毀？”

洛千凌滿眼的歉疚，卻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這些為什么，因為他也想知道，當年白川上了錦幽山之后，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仙長，讓他們不惜盡毀修行，也要將她打到魂耗魄喪。

恐怕，知道這一切的人，就只有穆云疏。

可他尋了穆云疏十余年，也還未尋得她半點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