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樽去探望端畫屏,還未進到殿內,侍女央求端畫屏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太后,您就喝點藥吧,不然身體受不了。”
“嗯,算了,都端下去吧!”端畫屏長長的一聲哀嘆,盡顯無奈。
“太后,要不我們把長公主的事和皇上說了吧,您總這么憂慮,病還怎么好。”
“她愿意來這鬧就鬧,只要別給皇上添堵就行?!?
“母后”金樽從外面走進來,跪下向端畫屏行禮?!皟撼歼@里給您問安了?!?
“你怎么來了?前朝事多,就不用總來這里了。”
“母后身體有恙,兒臣自是要前來?!敖痖椎淖⒁饬ψ匀欢痪吐湓诹硕水嬈僚赃叄莻€還沒用的藥碗上。”母后為何不肯用藥?”
“都是些小毛病,皇兒不用為我特意掛扯?!?
“剛才侍女說長公主來此,她因何而來?”
“長公主她…………”侍女剛要開口說話,端畫屏直接斥責?!岸嘧欤€不下去?!?
“母后,長公主來此到底所為何事,你可與兒子明說?!?
“皇兒無須知道,不過是徒增你的煩惱,隨她去吧!”
“可是為了阿籬?”朝堂上已有奏本奏請,金樽已經察覺到了不對。
“你怎么知道了?我明明囑托過她不要擾你,有什么事找我便是?!倍水嬈烈荒橌@訝,幾次欲言又止,躊躇猶豫的滿是為難開了口?!八负蟋F在就處死阿籬,否則就向群臣天下公開阿籬還被你養在宮內的事實,說你已被妖女迷惑。”
“她想干什么?”
“她是你親姑姑,又是幫我們復位的功臣,所以皇兒不管她想干什么,你都不能與之動武?!?
“那就這樣由著她?任她來逼你?!?
“又能有什么辦法,誰讓我們欠著她,她做的這些也不過都是為了女兒?!?
“那你也不能不喝藥呀?!苯痖锥似鹚幬苟水嬈?,端畫屏依然沒張口。
“你喜歡阿籬自然不會對其動手,母后也不會讓你為難,可要母后看著天下群臣都指責于你,說你貪戀妖女誤國,母后是萬萬不能承受?!倍水嬈烈荒樛纯嗌袂?。“我愧對先皇先后,不如去地下找他們賠罪。”
“母后”金樽感到愧疚。
“鄴兒,若你還念及我們的母子情分,可否容母后說幾句真心話?”端畫屏刨出母親的可憐與真誠。“不管你喜不喜歡皇后和瑢妃,她們已是這宮中之人,這輩子她們不可能再有退路,再多外在補償也都只是傷害。你若心中有不忍,就該給她們丈夫之義,畢竟她們都是無辜的可憐人。”
“還有阿籬,你若真是為她將來好,想要兩個人長久在一起。就不該讓她背負妖女和禍害后宮之名,被天下人唾罵。你要是真為了一個女人攪得天下不安,朝局動蕩,百姓流離,那母后可就真沒有顏面留世了?!?
端畫屏看似無意的勸解,引起了金樽心中一陣又一陣的動蕩。他不知道該不該為了自己的自私,讓這么多人陷于痛苦。她不知道究竟到底要怎么做,才是為了阿籬好,才能給阿籬平靜。兩人才可以永遠無憂生活,不被打擾,沒有心債。
上奏說宮里還有妖女的折子越來越多,長公主去太后宮中越來越頻繁,太后的病越來越重。終于,金樽在無比艱難的痛苦抉擇中有了決定。
金樽改了本身要去阿籬宮中的線路,他讓轎子去了皇后宮中。
這一夜,阿籬沒有等到金樽。阿籬一直坐等到天亮,心中不知為什么,好不安,焦慮異常,像是有事要發生。
第二天一早阿籬就去了御書房找金樽,想知道發生了什么,他是否還安好。端午含糊說著理由勸退阿籬,金樽站在門后如在地獄煎熬。他緊握雙手,牙齒在嘴里發顫,情緒壓抑到不能再壓抑。
他偷看著阿籬,時時想沖出去,可最終卻都又放下了,那只抬了又抬的腳。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是天下最錯也是最無奈之事。雖然也是為了她好,可他還是終究傷了她,他有愧,一輩子無法傷愈的愧疚。
一整天阿籬都沒有用餐,她從早上又等到了晚上,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恍惚。她始終相信金樽會來,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擱了。所以她一直朝著門口的方向望,連坐姿都沒變過。
夜的顏色加重了,月亮也掛上去好久了,希望都一點點落地成了失望,阿籬的心好空,好空。
突然,門響了,有腳步聲傳來。阿籬欣喜的起身,笑容綻放到一半冷住。因為來人不是皇上,而是皇后左云云。
“還在等皇上呢”左云云開口,上揚的嘴角盡顯嘲笑。
“你來干什么?”
“不用這么緊張,我不會再傷你,因為你不配?!弊笤圃颇贸龈吒咴谏?,“我來只是好心告訴你,皇上他今晚不會來了,因為宿在了瑢妃處。”
“你說什么?”阿籬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然后徹底懵掉。像是頭頂倒下了一大塊巨石,把她完全壓住。
“你還不知道呢?皇上他昨晚就宿在了我的永寧宮,和我飲酒作詩共度良宵?!?
阿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表情是不肯相信的抗拒?!霸趺矗磕悴恍??要不我帶你去瑢妃的宮中看看?”
“出去”
“反應還挺大,你該不會以為皇上是你一個人的吧?“左云云此刻極盡嘲諷,心情是從所未有的暢快。“哈哈哈,真是笑話,不自量力。”
左云云臨走還警告阿籬?!罢J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癡心妄想,記住,皇上他永遠不可能是你的。”
阿籬強迫自己坐下來,可心里再難安定。明明說著不要去,阿籬還是來到了瑢妃的宮殿處。
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阿籬聽到了金樽的聲音。雙腳不受控的就要沖進去,臨到門口阿籬又停下了。愣了足足有半柱香,阿籬折回,但她并未走遠。就在瑢妃的宮墻下,她呆了整整一個晚上。她一直在等金樽從里面出來,她相信他會出來,她相信左云云所說的話都不是真的,金樽還是她的那個金樽。
心在一點一點被剮著撕下,連皮帶肉,知覺也在黑暗里一點一點消失,隨著那份等待的煎熬。
阿籬一直在等,等金樽,等一個美好的想象來打破這個扣住自己的事實??墒聦嵤翘炝亮?,阿籬沒有看到她所期待之人。
阿籬臉色蒼白,她給了自己一個笑容,那是在笑自己傻。她失魂落魄回到自己的住處,麻木的感覺才一點一點回來,心好痛,好痛。
金樽在阿籬的院子外面,反反復復徘徊了好多次,才終于有了咬牙進去的勇氣。
“用飯了嗎?”金樽自顧自的說,沒敢正面看阿籬。“昨日你去御書房找我了?”
阿籬沒回話,也沒看他,表情木然。手里拿著書,心卻不在此。
“今天天氣不錯,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金樽繼續尷尬的沒話找話,見阿籬一直不搭理,便抬眼偷看。“你臉色怎么這么不好?是生病了嗎?”
金樽驚呼著,焦急的伸手去給阿籬量額頭,卻被阿籬一把推開。金樽立馬意識到阿籬可能已經知道了,他還沒有足夠的準備來面對。
“我去幫你叫御醫,你先歇著,我晚點再來看你?!?
“昨夜你在哪里?”阿籬終于開口,眼睛沒看金樽,內心絕望無比,被淹進沼澤前的吶喊。
“我……”金樽語塞,空氣凝固在兩人之間。
阿籬又平淡的加問,這次她抬頭,眼睛看向了金樽的眼睛?!澳憬o了瑢妃恩寵?”輕輕一句,世上最利的雙刃劍同時刺進兩個人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