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葉一手抱著胸，另一手摸著下頜，翹著大長腿，將筆記本擱置在兩腿之間，以一個十分霸氣的坐姿倚靠在沙發(fā)里，細致地觀察著監(jiān)控畫面，不時敲擊鍵盤暫停、回放。

視頻中那男子的面容十分模糊，站在路燈下似乎在仰頭張望著什么。姬葉十二分確定他在確認目標所住樓層。那男子站了一會兒，忽然動身往樓道口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監(jiān)控里。姬葉又等了一會兒，沒能等到那男子再度從樓道口出來。他敲擊鍵盤，以32倍速播放視頻，確認直到今天早上，那男子都沒有再從樓道內(nèi)出現(xiàn)。

莫非是從樓頂移動到另一個單元了嗎？看來是自己大意疏忽了，昨晚回去時就應該做好反偵察的。姬葉摸著下頜想到，事不宜遲，不如現(xiàn)在就……

“誰！”

姬葉猛然轉(zhuǎn)身，一手握拳，另一手橫舉起來做防御之姿。

顧嫻當即“啊”了一聲，后退兩步，小心翼翼地護住了紙袋里的咖啡。

“嚇死我了。”姬葉吐了口氣，松了拳頭，莞爾道，“顧嫻小姐，你這是曠工嗎？被我抓到了！”

“說什么呢？我哪敢曠工啊？是人事部的妹子們叫我下來買咖啡呀。”顧嫻說著，身子一擺，腦袋歪向一側(cè)，雙眼往姬葉的電腦屏幕上瞥去，“我剛才就在你身后了，只是你沒發(fā)現(xiàn)。”

姬葉“砰”地合上電腦，倒抽一口涼氣，接著對顧嫻笑道，“姑奶奶，你這樣會被我誤傷的。”

多年特訓練就的本能使得他的身體反應往往比大腦思考更快。剛才若不是及時反應過來，又見顧嫻往后退，只怕自己真會揚起拳頭。

顧嫻似乎不以為意，反而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姬葉，“你剛剛……”

“忙里偷閑，看電視呢。”姬葉這會兒已經(jīng)笑得有些勉強了。

顧嫻咧嘴道，“那電視……不太清晰。”

姬葉撓了下太陽穴，低頭作羞澀之意，“嘖……其實是偷拍的。”

顧嫻立馬對姬葉另眼相看，“真的嗎？該不會是那種……”

姬葉擰起眉毛，覺得自己似乎跳進黃浦江也洗不清了，要不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吧，假裝自己看小電影只是丟臉，至少不會丟命。

“唔……就是那種……”求生本能催使姬葉飛快地思考對策。

顧嫻輕咳一聲，故作正色，“其實我都看見了，你黑進物業(yè)的網(wǎng)絡調(diào)取監(jiān)控，你在調(diào)查昨天晚上樓下那個可疑男子？”

姬葉開始對顧嫻刮目相看了，同時在心里暗罵了一遍人事部那群多事的主兒。真要命！上班時間不喝咖啡會死嗎！會死嗎！

顧嫻忽然露出神秘詭譎的笑容。姬葉一眼便知道對方準是要對自己發(fā)難，心里頓時叫苦不迭。

“喂，姬葉，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顧嫻眼神里寫滿了精明，“你要是不和我說，我就去問路凜。”

“別！千萬別告訴他！”

顧嫻眼珠一轉(zhuǎn)，“那咱們來玩?zhèn)€游戲，我問你答。”

姬葉慘笑，“咱們能換個更加有益身心健康的游戲嗎？”

“算了我還是去問路凜吧。”顧嫻轉(zhuǎn)身要走。

姬葉立馬妥協(xié)，“好的好的！我玩！”

顧嫻掏出手機，在姬葉面前晃了一下，“眼熟嗎？”

“蘋果最新一代產(chǎn)品，我越發(fā)覺得它的設計簡直丑爆了！這就是你的問題嗎？我可以走了嗎？”

“快別裝傻了。”顧嫻嫌棄道，“給我發(fā)送短信的時候不是很機敏嗎？未卜先知的黑客大神？”

“顧嫻小姐！我突然覺得你的項鏈很好看，你本人更好看，發(fā)自真心地這么覺得。”姬葉忽然贊美道。

“謝謝，我接受你的贊美，不過還是要請你回答我的問題，發(fā)短信給我的人是不是你？”

姬葉后撤半步，悻悻然笑道，“你在說什么？”

顧嫻打開手機通訊錄，“咱們還是換個游戲吧，這個游戲叫做‘神秘來電’，我現(xiàn)在就給我的AI管家打個電話。友情提醒一下，你再后退要撞到玻璃了。”

“好吧好吧，我說！”姬葉高舉雙手，迫切地解釋道，“那是我的電話，但短信的另有其人，我也是受到短信指示才行動的。”

“你這么快就承認了嗎？我也只是猜測一下。”顧嫻表示了一下驚詫，隨即斂起笑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說了你可別太驚訝啊。”

“嚯？這更讓我好奇了。”顧嫻揚起嘴角，“放心吧，姑奶奶什么大風大浪都見過，就算你說你是穿越者我也可以接受。”

姬葉左右掃了一眼，見四下無人，便鄭重道，“你猜對了一半，我是一名……呃，你可以理解為調(diào)查專員，帶著保護路凜和調(diào)查太乙集團內(nèi)幕的使命來到S市，發(fā)短信給我的這個……你說它是‘AI管家’那就是吧，他算是我的老板。顧嫻，我鄭重地向你發(fā)出請求，這件事還請對其他人保密。”

“哇，好帥哦，雖然我很想這么說。不過你暴露的過程真的很簡單，孫露偶然給我看了你倆的短信記錄，我發(fā)現(xiàn)你的手機號和那位‘AI管家’是一樣的，下次工作號和個人號記得分開使用。”顧嫻笑著眨了下眼，“你放心吧，我不會說的。你保護路凜的同時，也要保護好自己。”

姬葉立馬笑道，“顧嫻小姐姐真是溫柔又貼心。”

顧嫻：“畢竟說了也沒人相信。”

姬葉立馬掃興，“你這么說就有點傷感情了啊。”

“哎！所以說，你之前都是裝的咯？”

“裝什么？”

“你和孫露說，你家住偏僻農(nóng)村？來大城市打工糊口？這就是你對自己的定位嗎？”顧嫻越是細思越是覺得好笑，“你可真是個奇才！”

“彼此彼此，咱倆可都是帶著目的進入太乙的。”姬葉斜揚起嘴角邪邪一笑，“怎么樣？我這個形象是不是特別立體飽滿，特別能打動人？特別適合上裝墊兒臺‘說出你的故事’欄目？”

顧嫻露出若有所思狀，“大概也只有孫露會相信吧，不過你的口音倒是挺地道。哦對，‘說出你的故事’是地方臺欄目。”

“我老家真的在山區(qū)，代代都是農(nóng)戶。”姬葉極力解釋道，“我二舅是養(yǎng)雞的，我老家遍地都是地道散養(yǎng)雞，野雞中的戰(zhàn)斗雞，能飛上十多米高的大樹的那種戰(zhàn)斗雞，你要嗎？我可以給你優(yōu)惠。”

顧嫻愕然：“你的副業(yè)就是幫你二舅賣……賣農(nóng)副產(chǎn)品嗎？”

姬葉更正道：“是正宗農(nóng)家散養(yǎng)戰(zhàn)斗雞。”

顧嫻想象了一下孫露與姬葉交往的場景，眼前高調(diào)飛過了一群野雞，又飄過了孫小富婆滿山坡地追趕著野雞的身影，這畫面簡直就是……世界名畫！她尬笑著問道，“誒，那我問你，你喜歡什么樣的女孩子？”

“哦？”姬葉挑了下眉，渾身上下的不羈之氣蕩漾開來，“我覺得拉斯維加斯的姑娘熱辣奔放，摩洛哥的姑娘身材比較好，俄羅斯妹子很有特色，和俄羅斯男人完全不一樣，要說最喜歡的……應該是……都挺喜歡的。”

顧嫻有點兒措手不及，擺手道，“打擾了，是我閱歷不足，這就告辭，助理小妹要去送咖啡了。”

姬葉笑著對顧嫻揮了揮手，“慢走。”

顧嫻一想到孫露那為了愛情迷失了自己的模樣，忍不住又是一笑。

傍晚七點。太乙大廈自上至下人去樓空，顧嫻在擁擠的地鐵里給路凜匯報完了當日工作小結(jié)，收到來自路凜的一個簡短的“閱”字，不禁感到迷惑。

這一天對于顧嫻來說相當?shù)氐雌鸱诮?jīng)歷了“撞破姬葉真實身份”這等奇遇后，迎接她的是屋內(nèi)一片狼藉的局面——家中遭竊了。

讓顧嫻感到離奇的是，她什么東西都沒有被偷。竊賊仿佛只是到她家一游，隨即瀟灑離去，不帶走一片云彩。她報了警，警察同志上門來做了些筆錄，接著便告知她等待調(diào)查結(jié)果。

她無比清楚，這種性質(zhì)的案件非常難查，兇手相當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犯罪證據(jù)。她家單元樓附近每天都有大量上班族進出，倘若兇手想要遮掩行蹤，只管找上下班時間混在人群中出入就是了。

姬葉敲了敲顧嫻家的門，顯然是知曉了情況。顧嫻抬眼時見他擰著眉，雙目中落下些陰影，便問道，“怎么了？姬葉小哥？”

“你可以叫我拔都，大家都這么叫我。”姬葉一斂凝重之色，綻出笑容，“要不要來我家喝杯茶？我們聊聊？”

一想到對門的主人乃是路凜，顧嫻笑著婉拒道，“下班時間我打算留給自己，見領(lǐng)導好像有點兒尷尬，你覺得呢？”

姬葉環(huán)抱起雙手，做思考狀，“我原本以為那些人是沖著路凜來的，現(xiàn)在看來，他們的目標似乎是你。昨晚在樓下蹲點，大約是因為不確定你住在哪一層。”

“你的意思是，這個竊賊是你一直在調(diào)查的目標？”顧嫻訝異道。

姬葉摸了摸下頜，點頭道，“是的，話說你家有什么寶貝嗎？”

“我家最貴重的寶貝當然就是我咯。”顧嫻答得毫不含糊。

姬葉便笑了起來，“你父母一定很愛你。”

“噢，我想也是……”顧嫻輕吸了一口氣，眉間隱約透出悲色，“要是他們還在的話，這會兒應該正在小區(qū)里散步吧。”

“抱歉，是我失言了。”姬葉立馬應道。

“沒事，別在意。”顧嫻禮貌地笑了笑。

姬葉露出若有所思狀，忽而眸光一扇，“顧嫻，你父母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顧嫻應道，“我父母從前在B城一家科研院所工作，我不知道具體地址，他倆都是研究生物基因方向的。”

姬葉正色道，“這幾天你務必小心些，盡量不要單獨外出，他們或許還會主動出擊。我會保護你和路凜的。”

顧嫻略有些遲疑，問道，“難道我父母也牽涉其中嗎？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來之前，收到了路凌逍發(fā)給我的定時郵件，這封信指引我來到S市，完成他委托的任務。他曾經(jīng)救過我的性命，我償還他一個人情，這是做我們這一行的規(guī)矩。”姬葉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