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嫻與路凜兩人同處一部電梯，空間顯得有點兒狹小，氣氛分外尷尬。

顧嫻本想找點話題，一扭頭，瞧見路凜緊鎖雙眉，便掐斷了說話的念頭。

怎么突然又冷起來了？顧嫻覺得費解，又有點兒莫名地不安。到了18樓，兩人便默不作聲地往相反方向走。

“今天晚上的事……”

顧嫻立馬應道，“放心吧，我不會隨便亂說的，謝謝你救了我?！?

“注意安全?！甭穭C說罷，抬手帶上了門，留下顧嫻一人站在門口，一時間沒能品出這話的意味。

她回到家中，在玄關處換了鞋子，徑直走到露臺上，眺望了一會兒江畔夜景，霓虹入眼，這光怪陸離的城市炫目得讓人看不太真切。

那伙人究竟是什么來頭？他們怎么在一瞬間被全部放倒的？顧嫻?jié)M腹疑惑，知道此事還沒完，雖然他和路凜在離開時聽到了警笛聲，但報警之人卻未露面。

顧嫻在吊椅里落座。一陣涼風吹來，隔壁那露臺上一人走了出來，倚在欄桿上放空，正是路凜。

顧嫻家的露臺和路凜家的露臺只隔了一個兩米多寬的過道。她盯著路凜的側(cè)影，發(fā)現(xiàn)對方的身材比例是真的極好，靜立時就像時尚雜志上的寫真一般，夜風撩起他的衣衫一角，簡直讓人浮想聯(lián)翩。

路凜的表情在月光的披拂下變得柔和了些許，和白天時冷漠桀驁的模樣截然不同。

“路總，”顧嫻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受傷后一般不宜喝酒。”

路凜端著酒杯，瞥了一眼顧嫻，“我沒有受傷。”

顧嫻輕輕點頭，眼中浮起些許善意的笑，“但也會痛的，不是嗎？”

路凜怔了一下，神色復雜地望向顧嫻，明眸在夜色中發(fā)亮，但卻什么都沒有多說。

“那群人……”顧嫻開口道。

路凜道，“應該已經(jīng)有目擊者人報警了。”

顧嫻擔憂道，“或許警察能夠調(diào)取附近的監(jiān)控查看情況？希望能抓住那群人。”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孫露給她發(fā)了好幾條微信，說是濱江花苑附近有人持械斗毆，警察還沒有抓到鬧事者，要顧嫻自己小心些。

顧嫻低頭回復道：我在家呢，不用擔心啦，今天和姬葉逛街感覺如何？

過了片刻，孫露發(fā)來了幾張短信截圖。顧嫻粗略地瀏覽了幾眼，目光聚焦到一串頗為眼熟的電話號碼上，不由得心生疑惑。

孫露發(fā)來糾結(jié)的表情：他嫌我給他挑的衣服太貴，推辭不要，在試衣之前接了個電話，匆忙走了，說是臨時有事。

顧嫻立馬發(fā)了個捂嘴偷笑的表情：你看上他了？

孫露：他可有意思了！想談談看！但他剛來到S市，沒什么錢，他老家在很偏僻的農(nóng)村，挺落后的……我要是和他處對象的話，是不是不能隨便亂花錢了啊？

顧嫻想了想，打字道：你克制一下，適當降低自己的消費水平吧，再慢慢提升，等相處久了沒準他就習慣了。

孫露：要不我養(yǎng)他？

顧嫻：別啊，士可殺不可養(yǎng)，他好歹是想來大城市打拼一番的。

孫露：那他月薪多少？

顧嫻抬起頭，看向欄桿邊喝酒的路凜，“喂，路總，你的司機月薪多少？”

路凜舉起了一根手指。顧嫻相當吃驚，回復道：一萬。

孫露立馬發(fā)來一條語音，顧嫻一點開，孫露的咆哮聲立馬沖出屏幕：月薪才一萬？這也太寒酸了吧？你讓他在S市怎么混??！

顧嫻此刻覺得，孫小富婆的金錢觀當真是與尋常人不同的。即便是在S市，月薪一萬的司機也很難湊出幾桌麻將來。路凜出手還是相當闊綽的，一萬元找個保鏢都不在話下了。

路凜：“我是說，一千?！?

顧嫻立馬和孫露站到同一陣線，“什么！這也太過分了吧？你壓榨勞動人民的血汗錢啊？”

“他的原話是，‘只要管吃住，我可以不要工錢?！甭穭C如是道。

顧嫻目瞪口呆，“姬葉莫不是個傻子吧？”

路凜點頭，“我覺得也是?！?

顧嫻再次刷新了對路凜的認知。

夜色漸深，孫露以食指轉(zhuǎn)著車鑰匙，正打算去車庫取車，一晃眼瞧見街道對面那熟悉的身影。

姬葉怎么會在這里？莫非辦完事了？孫露還未來得及思索，連忙朝著那人揮了揮手，“姬葉！喂！我在這里！”

姬葉扭頭看向她，朝她笑了笑，過馬路跑到她身邊，“你怎么還沒回家啊？”說著他的視線移到了孫露手里的大包小包上，衣服褲子包包，全是掃街戰(zhàn)利品。

孫露腦袋一歪，忽然想起了顧嫻的指點，立馬編了個理由，“噢，這是給我老板買的，他送客戶?！?

“原來是這樣。”姬葉笑了起來，“你也不容易，大晚上還要替老板跑腿，以后記得早點回家，一個人在外面不安全。”

“怕什么，我練過散打的，來一個我放倒一個?！睂O露自信滿滿，又覺得姬葉還挺貼心的，便笑著道，“你事情處理完了嗎？”

“是的，幫老人找到了他的狗?！奔~未多思索便找了個十分順口的理由。

“哇？你還做義工??？”孫露眼睛里的星星又亮了起來。

姬葉一愣，“義工？噢？是的！我在做義工，救助流浪貓狗，偶爾也會幫人家找走丟的寵物?！?

孫露綻出笑容，“沒想到你這么有愛心。”

姬葉看向?qū)O露，對方笑得像個小孩子，盡管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在女生中屬于少見了，但孫露的舉手投足卻甚是可愛。

見孫露眼中流露出對貓狗的喜愛，姬葉便忍不住開始耍寶，“我以前也養(yǎng)過一條狗，那家伙可靈性了，是條搜救犬……嗯……”姬葉遲疑了一下，暗道不妙，自己好像說漏嘴了，不過孫露似乎并沒有對此起疑。

“哇？你這么厲害？”孫露覺得姬葉身上充滿了新鮮感，似乎總有說不完的故事。

“哈哈，過獎了?！奔~摸了摸后腦勺，嘴角邪邪地一揚。

“誒，對了，你是混血嗎？”

“??？”姬葉神色一動，末了爽朗笑道，“噢！哈哈，我混中國和俄羅斯的，我爸俄羅斯人，我媽是中國人！”

孫露笑著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你有別的名字嗎？俄羅斯名字？”

姬葉立馬應道，“我叫拔都，雖然不是俄羅斯名字，但你可以這么叫我?！?

“拔都……拔都……”孫露重復念著，“好聽！”

姬葉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解釋道，“第一次有人這么說，我爸給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我也能像古代的那位金帳國大汗布爾赤金？拔都一樣正直勇敢，當個大英雄?！?

他看向?qū)O露，忽然覺得好像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片刻后，他輕吸了一口氣，慢慢地移開了視線。

“時候不早了，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最后一班地鐵應該趕得上吧？”姬葉道。

孫露本想說，我有車??！轉(zhuǎn)念一想，不知姬葉看見自己的那輛全球限量定制款超跑會作何感想，便點頭道，“好吧，那我們?nèi)プ罔F？”

兩人互相對視，又迅速移開視線，姬葉十分自覺地從孫露手里接過了手提袋，往里面掃了幾眼，覺得有些古怪，怎么都是些小眾潮牌？老板會送客戶這些東西嗎？不應該送些阿瑪尼、Gucci之類的高檔奢侈品牌么？

不過，這些潮牌倒是挺符合他的口味的，他抬起眼來，打量著孫露，嘴角不由得開始上揚，孫露穿這些應該會很帥氣。

冷寂的地鐵站似乎在宣告著這座城市繁忙的一天已進入尾聲，兩人奪路狂奔，總算在地鐵關門時鉆了進去，扶著欄桿便開始喘氣，又互相對視。孫露忍不住開始大笑，笑到喘不上氣，姬葉便也傻傻地跟著她一起笑。

“你等會兒怎么回去??？”孫露揉著肚子問姬葉。

兩人同時停下了笑聲。

姬葉心道，完蛋！自己怎么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要打車嗎？問題是路凜那廝只說了今晚可以暫時借住他家一宿，沒說他家住哪兒啊！

空蕩蕩的車廂里忽然傳來“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的嘹亮歌聲，孫露驚為天人地望著姬葉掏出他的山寨板磚機。

謝天謝地！是路凜！救星！姬葉迅速接起電話，“老板！您有什么事吩咐？我馬上就到！”

路凜有點兒被姬葉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奔放給嚇到，覺得自己花一千塊錢雇傭的勞動力實在太值當之余，還有點兒罪惡感。不過，他還是很快找準了自己資本主義剝削者的丑惡嘴……不，人文關懷主義二代青年企業(yè)家的定位，耐心詢問道，“什么時候回來？”

“那個……老板，您先告訴我您住哪兒？”

“先送孫露回家，要不要幫你叫車？”

路凜還是十分體恤下屬的，姬葉感激之余，婉拒道，“不用了麻煩老板，我和她已經(jīng)在地鐵上了。”

“我是說，接你回來的車?！?

這個好像可以有？姬葉略一思索，脫口道，“那就謝謝老板了。”

“客氣什么，是我該謝你及時出手相救?！?

“啊？謝什么？”

姬葉一時沒反應過來，路凜卻已經(jīng)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