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半，顧嫻沒來由地醒了。
她意識到自己似乎做了個夢，夢里似乎有路凜，自己已經不止一次夢見他了，這存在感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嗎？不知周公或是弗洛伊德有沒有什么解釋……
顧嫻伸了個舒服的懶腰，瞇著眼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推開移門，晨曦初露，云海茫茫。一陣風吹來，花園里紫陽花搖曳不止。
她茫然地扭頭，發現路凜正坐在隔壁那露臺的躺椅里，雙目正好落到了她身上。
“你怎么會在這兒？”顧嫻詫異道。
“這是我家。”路凜不以為然。
“起得真早，出來吹風么？”顧嫻尬笑著道。
“在想事情。”路凜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一縷微光灑在他的側臉上，像是朦朧的紗。
顧嫻覺得路凜有時候也會有深沉的一面，就像現在，微微蹙起的眉像是一張抹不平的紙，漠然的眼神與抿成直線的薄唇帶著冷冽疏遠的味道。
路凜道，“今天去B城。”
顧嫻笑道，“那你去唄，老板給自己放假還不簡單吶？需要我幫你給人事部的姐姐打申請嗎？”
路凜無語看向顧嫻。
顧嫻意識到自己會錯意了，“哦，你想和我……讓我一起去？”
“昨晚不是問過你了嗎？”
顧嫻有些尷尬，她確實想去B城，但在她的出行計劃里原本沒有路凜。
“這趟差旅是老板對下屬的指示嗎？”顧嫻反問道。
路凜蹙眉，抬眼看向顧嫻，“我說是的話，你就去了？”
顧嫻點了點頭。
傍晚，S市機場。
顧嫻打量著穿著十分休閑的路凜，上身純白T恤，下身是寬松的牛仔褲，褲腿挽到了腳踝上方，搭配著帆布鞋，比穿西裝養眼，非常有鄰家哥哥的味道。
“你有沒有……”
顧嫻本想說“你有沒有搞錯？這是去度假嗎？”但話到嘴邊，突然想起自己也沒什么準備，而路凜這一身穿著又實在太合她胃口了，挑不出任何毛病。
“有大致方向嗎？怎么找到那所研究院？”路凜問道。
“有一點線索。”顧嫻點頭道。
她還記得小時候父母給她寄過不少漂亮裙子，B城有個裁縫和她母親是至交，那裁縫沒準知道些關于她母親的事。
“我沒有什么準備，所以還得靠你的記憶找出你父母的人際關系網。”路凜道，“你父母在B城有沒有什么故交舊友？”
“還真有……”顧嫻偷抹了把汗，“你是不是讀了我的心？”
路凜眼中浮起困惑之色。顧嫻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在意自己的胡言亂語。
“姬葉不去嗎？”顧嫻背著包，排隊準備登機。
“為什么突然提他？”
路凜的聲音不冷不熱，顧嫻察覺到路凜似乎不太喜歡自己問姬葉的事。
“那不是他的職責所在嗎？”顧嫻側頭瞥了路凜一眼，狡黠一笑。
“他的職責不包括開飛機。”路凜硬聲道。
“哎，你明明知道我在說什么。算啦，登基吧，陛下。”顧嫻做了個邀請的姿勢，接著迅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路凜一臉無奈地在她旁邊坐下了。
飛機很快便起飛了，搖搖晃晃，不多時便鉆入了茫茫夜空。
“S市的夜景真美。”顧嫻趴在窗邊，注視著地面縱橫交錯的金色光帶，“是人類的智慧帶來的美感，好壯闊啊。”
“帶相機了嗎？”路凜問道。
顧嫻拍了拍自己的包，又忍不住腹誹道，你果然偷偷讀我的心了吧？怎么什么都能被你猜到？
“嗯，如果實在沒什么線索，就當去度假吧。”路凜說著，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起來。
顧嫻瞧了一眼封面，是一本關于社會學的專業書，有磚頭那么厚。
“你大學專業是什么？”顧嫻突發奇想地問道。
“心理學。”
顧嫻當場石化了，半晌才張大嘴巴發出一聲驚嘆，“哇……這也太魔幻了吧？我以為你讀商科的，或者體育特長生？”
“我又不知道我親爸是路必成，從沒想過學商科，家里沒人經商。”路凜淡定地解釋道，“心理學其實也不是你想的那么高大上，是個沒飯吃的專業，所以我爸一直讓我學民族樂器，這樣上大街上要飯時比較方便。”
“比較方便？”
“拉二胡總比彈鋼琴方便。”
顧嫻認真思索了一下，還真是那么回事，鋼琴雖是樂器界王子，卻沒法搬到大街上去賣藝……不對，為什么要研究這個？關鍵是路凜居然還說得煞有介事，好像真的有考慮過上街要飯似的！
顧嫻側過臉看向路凜，腦補了一下他戴著小圓墨鏡，拉著二胡的場面……簡直就是世界名畫！
“那你原本畢業以后想做什么？”顧嫻對此相當好奇。
“沒想過。”
“這么隨意？”顧嫻大跌眼鏡，“你該不會……現在還沒畢業吧？”
“研究生，剛畢業。”
顧嫻大致推算了一下，路凜沒準前幾個月還在學校忙著準備論文和答辯，冷不丁就被他親爸拉來頂崗了。路必成的心真大，太乙交給這樣一個接班人真的沒問題嗎？
“我還以為你社會經驗比我豐富呢。”顧嫻笑道。
“算是吧，我大學的時候做兼職。”路凜道。
“讓我猜一下，做家教？還是組樂團搞演出？”
路凜合上書，道：“都不是。我剛進大學的時候認識了幾個朋友，接觸到了電競行業。”
顧嫻相當意外。
路凜繼續道，“這行業幾年前還不像現在這樣成熟，大家不過是在電腦前打打比賽，隔著網線，誰也不認識誰，不像現在這樣越來越年輕化、偶像化。”
“偶像化？嗯……要是你選擇走花路，沒準也能成為當紅明星呢？”顧嫻順勢道，“我覺得你是一個認真又厲害的人，不論做什么都能做好的。”
路凜的嘴角在不經意間輕扯了一下，仍舊表現地十分自制。顧嫻暗暗抹汗，心道路總您這表情管理能力也太強悍了，一看就是熟讀《演員的自我修養》此等奇書的高手。
“我不會唱跳rap。”路凜漠然地說，“選擇打電競也是受人邀請。”
“誒？”顧嫻有點兒意外，“你打什么比賽？LOL？OW？PUBG？哪個俱樂部的？什么平臺？”
路凜：“……”
顧嫻立馬反應過來，連忙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查你戶口，只是對這方面有些興趣。”
路凜側了一下頭，表示愿聞其詳。
顧嫻解釋道，“我有個朋友，他組戰隊打比賽，后來又搞俱樂部，入股直播平臺，聽說現在已經是電競圈大咖了。”
“下次有機會見見。”路凜道。
顧嫻笑道，“行，有機會給你介紹。”
離開機場時已是深夜零點，顧嫻跟在路凜后面，見他一邊打電話，一邊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出口。
“你來過B城？”顧嫻訝異道。
“大學在B城讀的。”
路凜的電話打通了，只問了一句“剛才在飛機上，找我什么事”便沒了下文。被掛電話讓他感到不悅。
兩人走到出租車停靠點，路凜拉開車門示意顧嫻先進去，隨后給司機報了個地名。司機師傅一腳油門，車子便漂移了出去，顧嫻感受到了和S市截然不同的“B城速度”。
半小時后，路凜突然指揮道，“左拐，不要走高速。”
“嘿，小哥你比我還熟悉？不是頭一回來？”司機笑道。
“當然不是。”
路凜整個人顯得毛毛躁躁的，看起來完全沒有嘮嗑的興趣。司機在后視鏡里掃了兩人一眼，做了個明智的決定，打開收音機聽新聞。
直覺告訴顧嫻，那個膽敢掛路凜電話的崽子要倒大霉了，路凜這架勢一看就是準備殺去現場揍人的。
司機師傅將人送到了一處廣場，路凜付完錢，給顧嫻提行李。
顧嫻道，“要不咱們先找住處？”
“有人安排。”路凜說罷，示意顧嫻跟上自己。
兩人繞過廣場，穿過街道，隨后來到一處人工湖景區。參天古樹下掩映著不少小洋房，商業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大約十分鐘后，路凜拐入小巷，推開了某酒吧的門。
顧嫻敏銳地察覺到，在路凜進門的那一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他倆所在的地方看了過來，音浪霎時低了下去。
路凜徑直走到吧臺邊，拎著行李包搭在肩上，另一手插在褲袋里，看向顧嫻，“我等個人，你要休息的話我讓人給你準備一間房間。”
“不用麻煩，我和你一起等吧。”顧嫻道。
由于已是深夜，客人并不多，顧嫻很快便注意到三名惹人注目的青年踏進了酒吧。這三人來勢兇猛，一進門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顧嫻左右掃視了一眼，忽然瞥到一眼熟的男子，正和某個黃頭發的年輕男子一道喝酒玩骰子。
“游哥。”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徑直朝著那玩骰子的男子而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游哥？該不會是……小學里和自己同桌的那個小胖子游子襲？顧嫻瞬間覺得這世界實在是太小了，她剛才在飛機上還和路凜聊起這位投身電競行業，走上發家致富道路的故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