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最后一科完畢。我在校門口等她出來,也許即將開始的寒假,根本什么都留不下。
我們破例沒有騎車,而是散步回去。快到叉路口的時候,袁瀟瀟突然問我。
“你說,該聽你的,還是該聽父母的?”
我停頓片刻,內心苦澀,故作輕松的回答:“快樂就好。”內心早已有了答案,還要問我么?
后來,每當我交往不順利的時候都會想起當年自己給她的那句:快樂就好。這四個字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凡事莫要強求。
她的沉默還是刺傷了我的自尊心,我微微扭過頭去看她。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更加的灰暗,我內心倉皇,仿佛洪水猛獸隨時準備沖過瀕臨崩潰的堤壩,一方來勢洶洶,一方滿目瘡痍。
原本掩飾的完美的平淡,輕易的被這樣簡單的問題攪亂了。面對她,我除了逃亡,別無所求。我能做的就是用盡兩條腿的力氣,遠離她,這樣就可以逃避一切慌張和不安。
最后的寒假,明明是最后的一個寒假。我沒有給她任何機會開口,因為我連見她的勇氣都沒有。我躲在家里,一天天數著日歷,數著她可能會離開的日子。袁瀟瀟似乎也存心配合我的逃避,沒有來找過我一次。
她終于還是來了。她父親和她一起到我家來做客,和我們全家告別。我不得不出來,硬著頭皮,一句話不說的杵在旁邊。
那些客套話,我聽不見。我盯著她,頭發又長長了好多,竟然扎起了小辮,露出雪白的耳垂,漂亮的下頜骨,脖子修長挺拔,規規矩矩的端坐。可她偏偏故意半闔著眼簾,留給我余光,還有假惺惺的笑臉。
我骨子里的邪惡又開始作祟,忽然想狠狠的欺負她,看見她哭出來。討厭她現在坐在我家若無其事的樣子。
在我就要發作的時候,她突然抬起眼,直視著我。目光款款,溫柔瀲滟,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站起來,走到我面前,那步履婀娜輕盈,我懷疑我產生了幻覺。我幻覺她是來擁抱我的,我做好了這個準備。但是她沒有更近一步。
“陳小江,我明天就離開這里了。謝謝你這么多年的照顧?!彼难凵窭镉谐嗦懵愕母星椋曇舻统镣褶D,鐺鐺的敲擊我的視網膜還有耳膜。我一瞬間忘了該怎么懲罰她,欺負她。
“咳,傻瓜,瀟瀟,我們是好朋友,謝什么謝?!彼犃宋业脑?,眨了眨眼睛,點點頭。嘴角扯出似有若無的弧度。
“蘿卜皮,送你個小禮物。開春兒的時候,別忘了種?!闭f著,把一個小紙包放在我的手心里,握好。生怕我會把它掉了。緊緊地握緊。
我驚奇的看了看手里的東西,“這是什么?”
“杜鵑花的種子。”她輕輕地說,“不過大概要種幾年才會長成開花吧?”
“哦。謝謝。”我實在也找不到更好的詞。
她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沒說,跟著她爸爸離開了。
老媽在旁邊問我:“你要不要明天去送她?袁瀟瀟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明天,老媽,明天開學吧?”我訕訕的答道,轉身回到自己的屋。
我把那包種子小心的放在書桌上,下巴搭在桌子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它。杜鵑花的種子?
我思考了一個晚上,也無法明白她的意思,就那么睡去了。
只是,一夜無夢。我醒著睡著,世界停滯了。我的心里,腦海里,不知道是空的,還是堵的,我非但沒有痛苦,連袁瀟瀟的臉都沒有再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