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心俱傷歸，佳人不復昔

此后三百年，并無什么大事，靈山依舊是那個靈山，狐界也還是那個狐界，并不會因為誰的離去而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只是終歸，有些狐貍的心境，卻不復從前了。

“清兒，不錯，你做的很好。”修煉結束，大長老笑著對那神色淡然的小狐貍說著。

卻見那只小狐只是點點頭，一言不發的離開。大長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禁皺眉：“這孩子，終歸還是受了影響啊唉，只是這修煉之法卻是一點不落下，罷了罷了，隨她去吧。”言罷轉身離去。

自若藍走后，清兒終是心無旁騖，日復一日的努力修煉，大長老在這塊素來挑剔，可卻夸她進步神速，她聽過次次笑而不答。姑姑的離去，終是讓她有了改變，似乎是有什么在一點一點的消失，又有什么，在一點一點的成長……

猶記得以前，修煉結束她還可以和姑姑一起去玩，可是現在，姑姑卻不知在何處。她只能把所有時間用來修煉。

偶爾閑時，清兒也會坐在青石板上，想著姑姑，想著人界那里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值得姑姑這般義無反顧的離開狐界吶？

斗轉星移，修煉的日子過得很快，就這樣，她等來了千年幻化人形的那一刻，在大長老的協助下順利度過雷劫，那七道兇雷竟未能傷她分毫。

大長老滿臉激動，手都在顫抖，不住的夸獎：“清兒，好，真是好啊！”

清兒低頭輕笑，未做回答，只是在水鏡中看到自己的樣貌那一刻，到底還是驚了幾分，盡管先前從大長老她們眼中看過贊賞。可沒想到，會有如此容顏，眼中秋水如波，細長的柳葉眉，臉頰紅暈似桃花般嬌嫩，嘴角含笑，輕微上揚，當真是傾國傾城之色了。細看之下，竟與若藍有三分相似，只是更為出挑罷了。

大長老平復下心情，贊賞的點頭：“清兒果然有認真修煉，著實不錯。”

清兒對著大長老點頭微笑，是的，她是有好好修煉，狐界中靈力的高低與幻化的人形是成正比的，姑姑和她便是如此。

沒等慶祝清兒順利幻形，守狐界的碧溪抱著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子過來，神色焦急，清兒蹙眉望著，總覺得有些熟悉，奈何那人氣息十分紊亂，無從察覺。

卻見碧溪快步到大長老面前，顧不及其他，語氣慌亂：“若藍，大長老，若藍，是若藍。”

姑姑！怎會？清兒面色瞬間變了。仔細看那張沾了些血污的俏臉，確是姑姑無疑！

大長老一把從碧溪手中接過那人“藍兒？”

清兒俯下身子拿衣袖仔細的擦拭著那張俏臉上的血污，手臂微微顫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個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女子怎么會是她那個善良開朗的姑姑？

“怎么回事？”大長老很是憤怒，眼眶有些發紅，扭頭問向碧溪。

碧溪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看了若藍一眼，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忍，頓了好久，咬咬下唇解釋道：“我們在那守著的時候，她從山下匆忙上來，滿身是血，到門前便昏了過去，靈力僅剩一點，怎么叫都叫不醒，我便急著給送過來了。”

清兒心里很是慌亂，語氣有幾分急促：“救救姑姑，快，大長老，您快救救姑姑啊！”說著晃了晃楞在那，滿眼心疼的大長老，大長老這才飛快轉身向樓閣飛去。

一連兩個月，都是在療傷中度過，期間，若藍一直沒有醒過，大長老以自身靈力引渡，為她療傷，清兒一直陪著。

昏迷中的人兒仍是靜靜的躺著，只是那緊閉的雙眼中總有淚水流出，怎么擦都擦不干凈。

“姑姑，究竟發生了什么？讓你變成這樣？”清兒看著那緊閉著眼的人，喃喃自語，對人界愈發好奇。

若藍身上靈力少的可憐，僅剩的一點也是十分紊亂，大長老和清兒輪流給她度靈力治療，兩個月來，天天如此。

起初，大長老念清兒初幻人形，靈力不穩，并不讓她插手，可僅是她一人，是萬萬吃不消的。經不起清兒的軟磨硬泡，終是同意讓她同她一起。

一早，在溪邊梳洗之后清兒照舊來到若藍房中，習慣的朝榻上望去，卻未曾看到往日靜臥在床榻的熟悉倩影，不禁有幾分慌亂。視線一轉，看到一襲藍衣的人站在窗前，就那樣安靜的站著，連氣息都好似靜止著的，難怪剛剛進來時沒有發現。

長舒一口氣，走到那人旁邊，語氣輕柔：“姑姑，你終于醒了。”

聞言，那人轉頭，那雙天藍的眸子不似從前般清亮，更像是沒有了焦距，好一會，才慢慢恢復了神彩。盯著眼前女子看了許久，方才展現笑顏：“是清兒啊……竟也幻成人形了，真好，真好……”

若藍的語氣不像從前一般靈凈，多了分蒼白無力，只是依希間仍可聽出那份寵溺。

姑姑真的回來了！清兒忍不住撲到若藍懷里，幾分心疼幾分欣喜：“姑姑你終于醒了！擔心死我了，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姑姑怎么會受那么重的傷？你靈力那么高，怎么會……”

感受到抱著自己的身子狠顫了一下，卻并未聽到回答，只是把那雙手臂把她抱的更緊了，清兒正準備開口，一聲欣喜的聲音自門口傳來：“藍兒！你醒了……”

是大長老！清兒從姑姑懷里出來，退到一旁，若藍望著大長老，亮亮的眸子募的起了層水霧，隨即，像個孩子一般撲到大長老的懷里，喚了聲：“大長老。”便嚶嚶的哭了起來。

大長老撫著若藍的長發，嘆了口氣：“藍兒，讓你受苦了！沒事了沒事了，已經回家了。”聽到大長老的話，若藍哭的愈發傷心。

清兒默默的出來，此時的大長老對于若藍，就像先前若藍對于她一般，后者，永遠是需要疼的那位。她知道若藍肯定有話對大長老說，對若藍來說，她還是個孩子，是個需要若藍疼著的孩子，所以她沒有辦法和她傾訴心里的委屈，可對大長老來說，若藍，卻是個需要她疼的孩子……

從房間里出來，清兒自己坐在溪邊，腳伸到有些涼的溪水中，雙手托腮，思緒亂飛：人界，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吶？姑姑為什么變成這樣了？人類待姑姑不好嗎？

可終歸是想想，沒有人回答她，除了她自己的聲音，剩下的，只是那淅瀝的水聲。

之后的幾天，一切照舊。

大長老繼續處理事務，督促小狐修煉，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只是若藍，卻不似百年前那般活躍。她們對前往人界發生的一切都緘口不提，包括若藍的傷，清兒只是看著，嘴上不提，心里愈發覺得困惑。

若藍醒后第二個月，清兒望著大長老和若藍說了一句話，大長老的杯子落到地面，發出很清脆的破裂聲，而她本人則是望著清兒，許久沒有開口。

清兒不知道大長老究竟如何想，只知道最后，她好像喃喃著“劫數，這難道就是劫數嗎？”從自己身側離去，自始至終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背影顯得那般落寞。

若藍望著她，神色復雜，狠咬著下唇，攥緊了拳頭，好半天，似是哄著的語氣說道：“清兒乖，以后，姑姑陪你一起修煉，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清兒搖頭。又重復了剛剛的話：“我要去人界。”

是的，她要去。她也不知道這個念頭什么時候開始在自己腦海里扎根，又是什么時候瘋長，以至于，她片刻不想在此逗留。

若藍面色又白了幾分，擁那人到懷中；“清兒，不要去，不要去，算姑姑求你了，好不好？人類，是不會接受我們的。真的，不會接受，哪怕你做的再多，我可以去，可你不可以啊，你是……”

清兒輕輕掙脫，打斷若藍的話，抬眼與她對視：“姑姑，你不是說，修煉成人形就是為了體驗人的生活嗎？清兒也只是想去歷練一番。”

還有，也想知道人界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這句話她留在心里沒有說出，因為眼前人的淚已落下，清兒皺眉，自己怕是讓姑姑想起了不開心的事了……

未開口，若藍轉身離去，不再理會房中那人。

清兒靜坐在窗前，并不像若藍走時那樣，她知道，不出三日，大長老她們必給她答復。她是她們看著長大，性子比起若藍，還要倔上十分，認定了的事，從不輕易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