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邊塞的天幕露出了微微晨光。

雪已停，地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白色棉被，已經(jīng)看不出任何植物的痕跡了。

曠野之中，有兩男一女隱，隱約約從遠(yuǎn)處走來。

在前面拖著板車的男子大概十七八歲，后面一位年紀(jì)較大，兩人相貌相似，應(yīng)該是父子。

板車上堆著滿滿四袋糧食，還有一個年輕的女子跟在后面。

“爹，真的要拿給他們嗎？這個是咱們家過冬的存糧呀。”

女孩的稚嫩聲音有些激動，朝著他的爹嚷嚷，似乎非常不情愿運走這些糧食。

“阿梅，你少說兩句，別惹爹生氣了。”

拖著板車的年輕男子，回頭看了一下女子，依舊拖著板車向前，步伐不減。

他們的老父親也不言語，蹣跚地跟在板車后面，用力用手拖著。

因為積雪非常之深，已經(jīng)蓋過了輪子的半邊。有些坑洼根本看不見，一不小心輪子就陷在了草地里。

所以走走停停，一個時辰才走了四里路。

方邊塞的軍隊，并不自己生產(chǎn)糧食，除開朝廷的供給，他們還需要向周邊的村子購買糧草。

雖說是購買，也的確付給村民賣糧錢，但是價格卻遠(yuǎn)遠(yuǎn)低于市場價，頗有些強買強賣的意思。

周遭的農(nóng)民雖不樂意，但又敢怒不敢言，畢竟這年頭，誰還敢和官府，尤其是軍隊作對呢。

三個人晃晃悠悠，好不容易把糧食送到了長城腳下的軍營。

“軍爺，我們是豐平村的村民，這是您要的糧食，小的們天還沒亮就啟程，這會兒總算給您送過來了。”

“好，放在這里吧，快走。”

幾個士兵把糧食搬下來，年長者接過一串銅錢，也不敢數(shù)，揣在兜里，顫顫巍巍地回頭走了。

兩位年輕人眼神里都有些憤恨，緊緊抿著嘴。

回村的路上，雖然板車上空空如也，輕了很多，但推車的年輕人只覺板車更加沉重了。

“爹，這幾袋糧食可是我們整個冬天的存糧呀，沒有了這些糧食就憑手上這一串銅錢，咱們一家老小該吃什么呀？”

“兒呀，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但又能怎么辦呢？”

“回頭讓你妹妹，把家里的布都拿集市上賣了吧，看能不能換回一袋糧食，熬過這半個月。”

“哎呦喂！”

走在后面的妹妹突然叫了一聲，摔倒在雪地里。

再次爬起來時，一臉驚恐地望著前面回頭的父親和哥哥。

“爹，哥，我好像踩到個人了！”

“慌什么？快過來，這大雪的天，又沒糧食吃，有幾個凍死的乞丐也不足為奇。”

妹妹像一只受驚的小鳥，連滾帶爬跑回到父親和哥哥身邊。

“爹，你說乞丐要是凍死在城里還有可能，這長城腳下軍營邊上，咋會有乞丐呢？”

父親看著兒子點點頭，兩人臉上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小虎，那你去看看，注意安全。”

小虎緩緩走到剛才妹妹跌倒的地方，用手扒開了上面的積雪。

“我的天，這下面真有一個人。額，衣服還是綢緞的，看樣子不像乞丐啊。”

“哦，此人還有氣嗎？”

三人圍在懷風(fēng)身邊。父親把手探向懷風(fēng)的頸部，雖然懷風(fēng)全身冰冷如鐵，但仍能感受到脖子微弱的脈搏。

哥哥注意到，懷風(fēng)手中還緊緊攥著一根青色的笛子。這根笛子比躺著的人暖和多了，似乎還在散發(fā)著熱氣。

“真是奇怪呀，看此人的身體皮膚已經(jīng)凍僵，想必已經(jīng)躺了整整一個晚上，但竟然還有脈搏。”

“爹，我們該怎么辦，要不……”

“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他還有脈搏，但任他再這么躺下去，早晚凍死。”

“小虎，我們把他抬上板車，先運回村里去吧。”

懷風(fēng)雖不能言語，也無法動彈，但三人間的對話卻聽得一清二楚。

他蜷縮在板車上，微弱的呼吸著。此時一幅畫面展現(xiàn)在他的眼前。

還是之前的那個火爐，只是火光慘淡，似乎在拼命掙扎不想熄滅。

火爐周遭，不再有水流和小溪，而是數(shù)丈高的冰山將其圍繞。

冰山又分出冰杈，又生出枝椏，就像一棵古樹一樣，不斷向前生長的樹枝，就要將這冰氣插入爐子里。

要是換做常人，在這冰天雪地里凍一晚上，早就一命嗚呼了。

但是懷風(fēng)貴為仙體，加上之前在客棧修煉時，以水入火，水火相容，因此在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下待了一晚上，仍能保持爐內(nèi)微弱的火光。

待感覺到自己被人背在身上時，懷風(fēng)再也支撐不下去，睡死過去。

……

再次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一張破舊的床上，旁邊有一個小火爐。

他想要掙扎而起，卻只能動動脖子和手指頭，身體依舊十分虛弱。

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北方農(nóng)民的農(nóng)房，門口還掛著一些凍干的辣椒。

“吱呀”一聲，阿梅端著一碗熱水推開了門。

看到懷風(fēng)轉(zhuǎn)過頭來望向自己，阿梅有些喜出望外，連忙把水遞過去。

“哎呀，你終于醒了，昨天晚上爹跟我說你的手指在動，估摸著你今天這會兒應(yīng)該會醒過來。”

阿梅把碗喂在懷豐的嘴邊，灌了一些熱水進(jìn)去。

懷風(fēng)只覺一襲熱火從口中直奔而下，頓時火爐大熱，周遭的冰山隨之消融。

阿梅用熱毛巾擦了擦懷風(fēng)的臉，把它疊好敷在額頭上，然后把哥哥喊了過來。

“哥，他醒了，還喝了一口水，你快過來看看！”

正在屋外院內(nèi)劈柴的小虎聽聞，把斧頭一摔，連忙沖進(jìn)門來。

懷風(fēng)又被阿梅喂了幾口水，到底是身為仙體，幾口熱水下肚，便能言語了。

“多謝二位的救命之恩。”

說著便想起身，向兩位行禮。

小虎連忙把懷風(fēng)按下，捏捏蓋著的被子。

“你快睡好，爹說你被積雪凍了一個晚上，全身筋骨不暢，關(guān)節(jié)僵硬，需要好好休息呢，可不能一下活動過猛。”

“阿梅，快去外邊，從我劈的柴里撿幾根纖細(xì)的樹枝過來，咱把這屋內(nèi)的火燒旺一些。”

“好嘞，哥哥等著。”

帶妹妹出去撿柴火的時候，小虎把房門關(guān)好，神秘兮兮地看著懷風(fēng)，手中拿出一塊銘牌。

“這位先生，中樞省是個什么機構(gòu)呀？您可是從朝廷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