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鈴聲聽起來非同尋常，并不清脆，反而有些低沉，好似凡間趕尸人的招魂鈴。

待到鈴聲停住，土地公再次叮囑懷風：

“中樞大人，等下陰司的經辦若要問起，您就說是奉天帝的旨意求見閻王，其余勿要多言，我自會和經辦接洽。”

話音剛落，一絲藍色的青煙從樓梯上悠悠而下，在土地和懷風面前轉了一個圈，然后化身為人的形狀。

與那些擦身而過的陰司差人不同，這陰司經辦外貌甚為儒雅，是個白袍書生的模樣，手中還端著一把閉合的折扇。

土地公首先向他拱手行禮。

“王經辦好久不見啊，呵呵。”

王經辦回禮，剛想言語，看到一旁的懷風，大吃一驚，皺起眉頭上下打量。

“我來介紹一下，這為是天庭中書省的懷風大人。懷風大人，這位是地府的王大人，和我是多年的老熟人了。”

懷風也向王經辦行禮，露出和善的笑容。

“王大人，擅入地府，唐突了。在下奉天帝之命，求見遼陽閻王，煩請王大人幫忙引見。”

王經辦點點頭，略微回禮，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天庭的天帝有何想法嗎？仙班入地府，這·······”

見王經辦有些猶豫，土地公連忙把他招呼到一邊耳語。

“他的確是奉天帝之命來找你家老爺的，敕令我都看了，沒得假。”

“你個老東西，開什么玩笑，我們地府和天庭，這么多年來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往來之事，通過你傳達給我不就行了，犯得著讓他親自來一趟？”

“誒呦，老王，我這等卑職人員，哪里能參合他們上頭的事情。你快去向你老爺稟報一聲，見或不見，我們說了不算，你傳個話就行，賣我一個面子！”

話說道這個份上，王經辦也就不好拒絕了。

他看向懷風，此人儀表堂堂，身形似鶴，想來也是道行高深之人。

“懷風大人，既然是天帝的意思，那我破例就和閻王通報一聲。但是他是否愿意見你，我可不敢大包票。”

“那就有勞王大人了，懷某在此謝過！”

白袍書生化作一陣青煙而去，一盞茶的功夫又回來了。

“閻王已同意，請隨我來。”

三人一路，順著臺階飄忽向上。

方才還能聽見些魂魄的哀怨和陰差的咒罵，往上走了會兒都聽不到了。空氣越發安靜，懷風只能聽見自己淡淡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漸漸傳出了鐘鳴的聲音，隨著臺階的升高，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口大鐘，足足有一人多高。

這兩口大鐘并無繩索吊掛，卻安穩地懸在空中，有節奏地發出深邃的鐘鳴，懷風的心也跟著震顫。

雖然是第一次來到地府，但是身為仙班的懷風，對地府的習俗也略知一二。

這兩口鐘叫做生死輪回鐘，左邊是生，右邊是死。

數萬人的遼陽縣，有人投胎轉世，生鐘長鳴一聲，如嬰兒洪亮的啼哭，代表此人已獲得地府批準，載入陽冊。

若有人與世長辭，死鐘短促一響，正如病去如抽絲，此人便從陽壽冊中抹去，載入生死冊，返回地府。

兩鐘左右各鳴，一長一短，終日交替鳴響，正如這人間的生來死去，萬事更迭而千載悠悠。

“閻王殿已到，請隨我來。”

懷風和土地公一前一后跟著王經辦，走到閻王殿的門口，王經辦卻轉身把土地公攔下。

“遼陽土地神，閻王這次僅見懷風大人一人，請你在殿外等候。”

“這······你剛才在下面怎么不提前告訴我？”

“你帶人地府提前來告訴我了嗎？”

“……”

比起天庭天帝的大殿來，這遼陽閻王殿規模自然是小了許多。不過威嚴仍在，幾根大柱子有雕龍纏繞，黑色的屋檐瓦礫閃著幽光，讓人怯于高聲言語。

門口兩側一幅對聯：

須知六道輪回，今生作孽來生受。

請看三途轉劫，善人歡喜惡人愁。

遼陽閻王此時正端坐著殿里大堂，等著這位天庭的來客。要說級別，他一個小小的縣城閻王，讓天庭管理一個部省的大臣來訪，著實有些不對等。

不過話說回來，天庭與地府，自從上古時代交戰以來，雙方還沒有過正式的交往，這個例外從我遼陽打開了，到也是頗為奇怪。

別說幽州閻王府，就是遼東郡的閻王府，也未有回見天庭的公文到來。

遼陽閻王正在思索之時，王經辦領著懷風也步入大堂。

“老爺，天庭中書省懷風大人來了。”

閻王從堂上走下來，雙方一陣行禮，各自入座。

閻王率先發問：

“懷風大人，不知受天帝的旨意，入地府找我何事？這本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懷風見著閻王爺話說的直爽，索性自己也直來直去，不繞關子了。

“我此次奉命前來卻有要事相求。”

“請說。”

“凡間遼陽縣有一人，姓施名飛，可是剛剛離開人世？”

“具體我們有生死冊可供查詢，只是不知此人與天庭有何聯系？”

來地府之前，懷風本想隨意編造一個故事糊弄過去，比如此人是哪位重要仙班投胎轉世，天帝仍想重用等等。

但是此刻轉念一想，閻王爺常年經手世人之生死輪回，看人看物，想必也是入木三分，方才說話如此直截了當，自己也不好隱瞞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地府與天庭自上古時代起便沒有直接往來，僅保留小小的土地神作為聯絡，就算是告訴印章丟失之事，也傳不到天庭里去。

“閻王大人既然問道他，我也就直說了。施飛身上有天庭至關重要的寶物之殘存氣息，此寶物流落凡間，懷某凡間此行，正是為了追查寶物的下落。”

即便如此，懷風口里還是留了三分，沒有點名中樞章的名字。

“那好，我們都是給上頭辦差事的人，我也不為難大人了。”

閻王爺看著懷風堅定而真誠的眼神，沒有過多追問，而是把鬼判官喊了過來。

“鬼判官，把生死冊給我拿來。”

這生死冊也長得稀奇，尋常書籍都是從右到左，從上到下書寫。這生死冊確實從左到右，從下到上，而且書冊為菱形，顛倒了一般書籍的位置。

閻王手捧輪回冊，翻到近幾日的名錄，細細端詳，懷風和鬼判官坐在下面。

“懷風大人，你方才說，施飛是何日離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