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飛的臉色呈現奇異的狀態，那是一種紅與黃混合在一起的顏色，混合著豆大的汗水，十分滲人。

聽到懷風的問話，施飛想要回答，卻只是費力地張張嘴，有口型，無聲音。

作為還魂之人，他氣若游絲，欲斷未斷，仿佛是一具掙扎的行尸走肉，和垂死之人的狀態很像。

懷風也是第一次使用還魂咒，見施飛狀態如此，不禁皺眉。

看來施飛說不出話了，還魂的短暫時間里得要抓緊了，一定要套出有價值的信息！

懷風用手擦去施飛臉上的汗珠，示意他靜下來。

“施先生，我們跳過這個問題。我再問你，這藍色玉佩，是個子母玉佩，另一塊玉佩現在哪里，如果在屋內，請你指給我看。”

施飛的口微張，卻喘著粗氣，好像下一口就接不上一般。

他眼珠子鼓鼓地瞪起來，瞥向左邊。然后顫顫巍巍抬起右手，指著翻到在地上的柜子。

“施先生的意思是，另一塊玉佩在地上柜子里？”

施飛眼珠子轉過來，看著懷風，兩眼噙滿了淚水。

“好，多謝施先生。請放心，文某定會將你好生安葬。”

他顫顫巍巍的手忽然落下，頭松垮地偏向一邊，隨即臉色煞白。懷風知道，這是魂魄再次離去了。

一片狼藉的地上，倒著的柜子被懷風打開。

這應該是衣柜，上面裝滿了施飛的日常衣服，并未發現玉佩。下面一個抽屜，上了鎖。懷風用力一扯，抽屜被掀開，一雙布鞋飛了出來。

布鞋底子，納得甚為粗糙，縫線歪歪扭扭，顯然不是從集市上購買，倒是有可能出自手藝生疏的婦人之手。

懷風花了半個時辰，里里外外把屋子搜了一遍，還是沒有發現另一塊玉佩的蹤跡。

他有些泄氣，擺了張椅子坐在施飛旁邊，看著死去的施飛，心生憐憫。

“多有才氣的后生，可惜陽壽太短。萍兒姑娘還的你高抬大轎娶她呢。”

提起賈萍，懷風聯想起剛才順著施飛指引找到的布鞋。撿起布鞋，懷風仔細端詳，然后點點頭。

“這布鞋，看做工，應該是萍兒姑娘納好，送給施飛的。”

懷風轉頭看向施飛，自問自答。

“施飛，你是想說，另一塊玉佩在萍兒姑娘那里么。”

懷風推斷，施飛得到兩塊子母玉佩，拆開來保存，一塊給了最心愛的賈萍，一塊送給幫助他追求賈萍的自己，這也是附和情理的。

那么當務之急，就是找到賈萍，要來另一塊玉佩，將子母玉佩合二為一，看能否發現新線索。

施飛就這樣靜靜地依靠在椅子上，安詳而沉靜，仿佛睡著了一樣。

懷風將他抱起放在床上，運用水術，把整個床冰封住，這樣可以最大限度保存尸體原貌。

又退后兩步，向施飛拱手作揖。

“施先生，我這就去找賈萍，您先委屈下。”

離去時，大門被懷風施了仙鎖，除開自己，誰也打不開。

賈萍家的布匹店，離羽樂坊并不遠，都在縣城最繁華的地理位置。他老爹家的生意做的昌盛，雇了不少伙計，賈萍只管吃喝玩樂，不用幫襯家里。

這會兒，賈萍正和錢莊李老板家的公子哥坐著，自家店鋪二樓，準備一起挑選著老爹新進的幾匹絹布，想著做兩身新衣裳。

“小姐，樓下有位公子找你，說是施老板的朋友。”

“施飛的朋友，他也會有朋友？笑死我了，本小姐倒要看看他的朋友長啥樣。”

賈萍敲了下李公子的額頭，嬌柔地說道：

“李公子，我去去就回，稍稍失陪。”

李公子捏起賈萍的軟手使勁揉揉，瞇起眼睛笑笑。

“寶貝，可別去太久，我不管什么別的公子，今晚，你得陪我李公子。”

賈萍蹦蹦跳跳來到樓下，見懷風一臉嚴肅的站在門口。

“咦，這不是上次在羽樂坊見到過你么，你找我什么事呀，施飛呢，一天都沒開張，死哪里去了。”

懷風看著賈萍，這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

“賈小姐，請借一步說話。”

……

“什么，施飛死了！？”

賈萍從懷風口中聽聞此消息，花顏失色，小口張的圓圓的，身體有些戰栗。

“是的，就是昨夜里去的。”

“他走之前曾托付過我，要找回這塊子母玉佩陪他下葬，不知賈姑娘這里可有？”

懷風套出藍色玉佩，在賈萍眼前晃了晃。

她看了看玉佩，急匆匆跑回二樓，然后回到一樓的隔間，把另一半玉佩交給懷風。

“就是這個，他那天給我后我也沒在意，送我東西的人太多，我就把這玉佩放在箱子里了。”

懷風將賈萍給的玉佩，和自己手中的玉佩像比較，顏色、質地一樣，模樣也是天鵝形狀，只是自己的脖子朝做，這塊朝右。

“等等，我要怎么才能信你，我們僅僅見過一面。”

懷風從囊套里拿出那雙做工粗糙的黑布鞋，遞給賈萍。

“這是姑娘親手做的布鞋把，我從施飛的住處拿到的。”

賈萍看到這布鞋，什么都明白了。施飛愛自己愛得深切，送給他的東西，絕不會再送給旁人。

“施飛現在在哪里？”

“就在家里，他無親無故，我是施先生在南方采竹時的舊友，這次游歷北方，順道拜訪施先生，沒想到他卻因心疾命喪黃泉。我會負責給他下葬，這事賈姑娘就不要費心了。”

突如其來的死訊，打蒙了賈萍的頭腦，此時只能順從地點頭。

“那就依先生所言，萍兒都聽你的。施飛爹死后，他就是孤生一人了，待先生安葬好他，我每年都會給他上墳。”

懷風轉身離去，在拐彎的街角，回頭一看，賈萍還佇立在門口，手捧著那雙黑布鞋。

疾步回到施飛住處，關好門窗，懷風把兩塊玉佩擺在桌上。

確實天生的一對玉佩，也都散發著淡藍色的仙氣。

從賈萍處拿到的那塊，天鵝脖子和身體交界處，有一點凸出，似乎要對接另一塊的凹進之處。

懷風將兩塊玉佩凹凸對接，“咔噠”一聲，嵌住了。

賈萍的玉佩，在天鵝的頭和尾，浮現兩字，“苦”和“涯“。

結合已有的“無”、“海”，以從右到左、從上到下的順序，懷風念到：

“苦海無涯”。

翻轉過來，背面相同位置又有四字，“回頭是岸”。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