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季，北方晝短夜長。以至于懷風一覺醒來，發覺窗外仍是一片漆黑。

懷風打開窗戶，天空中的星星閃閃爍爍。一陣清涼的北風吹在自己的身上。

這寒風讓他頓時清醒了不少，細細回想起昨晚修煉的記憶。

伸出左手火熱發燙，伸出右手冷若冰霜。將兩手合在一起，兩股氣息便再次融合交匯，剎那間一股通靈之氣從懷風的兩掌之間溢出，縈繞周身，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然后瞬間收聚于頭頂。

“嗯，想必這就是天帝所言，發于內，聚于身。”

天庭里的那幫仙班修煉，多是依靠外界散發的通靈之氣，自身僅相當于一個吸納之物，因此他們的修煉已經不同于凡間的修行者了。

凡間的陽明心學有言，“吾心即是宇宙，吾心即是真理”。凡間的修行者，多以此為據，專注于發掘內心的真知。心學又云“格物致知”，對尚不能掌握的事物，一定要抽絲剝繭，層層分析，方能體會其中的奧妙。

想當年懷鋒在凡間修煉，從一個鄉試落榜的書生，修煉為天庭神仙，便是君經歷了此等過程。

只是去了天庭，便有些隨波逐流了，大家都沒有恪守在凡間的修煉法則，反而是守株待兔，坐觀流水。

天帝曾以此提醒眾仙，要加強對自己內心的修煉。然而這天庭里，到處都是散發通靈之氣的仙物，誰又有那個心思，舍大道而登險途呢？

比如昨晚懷風修煉，耗盡了全身的精氣，在這個過程中，如力度稍有把握不慎，便有仙崩身壞的危險。

懷風就這樣佇立在窗前，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了，東方的天漸漸白了，縣里的街道，兩旁的房屋也隱隱約約露出了輪廓。

懷風看著客棧對面的羽樂坊，大門緊閉，顯然還沒有到開張的時候。

他想起那把五根弦的琵琶。上次沒來得及問，這疑惑一直在心頭，也越發激起了懷風的好奇之心。

以昨天他對施掌柜的了解來看，這五根弦，絕無可能是不小心多安了一根。

莫非這中有什么玄機？

羽樂坊里，施掌柜并未開門，而是秉著蠟燭，站在那五根弦的琵琶前細細端詳著。

這第五根弦顯然是琵琶做成后，人為添加上去的，與前四根弦比，較為纖細，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施掌柜抬起手，反反復復撥弄那根無聲的琴弦，神情有些低落。

“萍兒，你可為難我了，這可比摘下天上的星星月亮還要難呀。”

晨光隱約透過羽樂坊的窗戶投射進來，照在施飛英俊的臉上，一種堅毅的神情漸漸浮現。

他吹滅了蠟燭，輕撫琵琶，然后離去了。

太陽完整地露出了臉龐，街道上的店鋪陸陸續續也都開了張。新的一天正式開始了。

施飛揉著惺忪的雙眼，解開內鎖，拉開店鋪的大門。

只見懷風手里提著兩籠包子，正站在門口微笑地看著自己。

施飛有些驚訝，以為自己看錯了，再次揉揉眼睛。確認了是懷風，連忙拱手。

“先生久等了，何不敲門，快請進請進。”

“呵呵，我也是剛到正好遇見你開門了，來我手里提了，昨天咱們吃的兩籠包子，一起吃個早飯吧。”

“那敢情好，我這就去燒一壺熱茶，先生請進屋坐吧，外邊冷。”

施掌柜接過懷風手里的兩籠包子，撫著懷風的后背，兩人一起進屋。

懷風瞥了一眼那把五弦琵琶，依然安靜的掛在角落里。

二人依舊還是昨天的老吃法，把驢肉包子和糖包子兩個剁在一起，壓成一個大肉餅，然后塞入嘴中。

一口包子一口熱茶，不知不覺兩籠包子就吃完了。

施飛滿足地用手抹了抹嘴，半靠在椅子上，打了一個飽嗝。

“看來文先生也是走南闖北的人啊，入鄉隨俗，這么快就適應了我們幽州當地的吃法。”

一陣無關緊要的寒暄攀談之后，懷風試探著問師掌柜。

“施先生，世人皆知，琵琶只有四根弦，可是角落里懸掛的那個琵琶，為何卻多了一根弦？”

懷風扶起袖子，手指向琵琶。

“此琵琶雖有五根弦，但只有四根弦可以奏鳴，那多出的一根弦也只能是個擺設呀。”

施飛似乎已經料到懷風會有此疑問，因此剛被問到時也不驚訝。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在一旁的臉盆里洗手，仔細擦干凈，然后走到角落里的琵琶前。

施飛凝視著琵琶，依次撥弄前四根弦。即使只是簡單撥弄，但傳出的音色卻輕盈而動聽，仿佛顆顆珍珠，落在玉盤上回彈而起。撥到第五根弦，只是輕輕拂過，也未有聲響。

“此琴音色悠揚，是把好琴。多出一根弦，恐怕不只是擺設，而是自有深意吧。”

懷風也放下茶杯，走到施飛的的身邊，觀察著第五根弦。

“哈哈哈，文先生好耳力，這四根弦的蠶絲，可是耗費了我不少力氣啊。”

“至于這第五根弦，先生，您能看出是什么做的嗎？”

懷風輕撫這根弦，指尖一勾，一股極其微弱的氣息傳了出來。

嗯？凡人的氣息？

這琵琶的弦，多是蠶絲做成，何以有凡人的氣息發散？

施飛見懷風不言語，搖搖頭，取下這琵琶，一陣苦笑。

“先生，這是頭發做的。”

懷風有些吃驚。且不說好好的琵琶，加了第五根弦本就大煞風景，而頭發絲用作琴弦，可是聞所未聞。

“這人的頭發，本就纖細易斷，如何做得琴弦？”

“正如先生所言，我也是如此認為。這是萍兒，也就是昨天先生見到的女子，送給我的十根白發做成的。”

懷風聽罷，料想此中必有故事，只是點點頭附和。

“文先生，看得出你也是精通樂律的人，而且走南闖北，閱歷豐富，既然你問到了這頭發琴弦，施某正有一事求助。”

施飛懷抱琵琶，擺在桌上，示意懷風過來坐下。

“不怕先生笑話，我喜歡城北布匹店的賈萍很久了。此女自小父母雙亡，被布匹店的李員外收養，自小衣食無憂，極為受寵，現芳齡十八。”

“她生性活潑開朗，愛彈各種琴瑟，是在我店里買琵琶時認識的。”

懷風笑笑，端起茶壺，把兩杯茶添滿。

“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施掌柜靦腆地笑了，搖搖頭。

“只是對我有些刁蠻任性。上月送我十根白發，說是這一年攢下的，讓我做成一根琴弦，如若能彈奏發聲，切合音律，就答應和我的親事。”

“先生，你有什么辦法，讓這發絲琴弦發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