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靜日玉生煙(中)
- 穿越時空當劍神
- 路人張無敵
- 4173字
- 2020-10-31 23:42:11
田致雨和暖月跟著竇明遠走進了他的內室。
這內室像是一個工作狂的辦公室,田致雨看到里邊的第一眼就心想,這屋里可真夠亂的。除了一張書桌上擺放著筆墨紙硯還略顯整潔,周圍的桌子上,凳子上,地上全是各種書。
“掌柜的,您這書房,可真夠灑脫的,”田致雨笑道。
竇明遠也笑笑,道:“屋里確實有點亂,兩位請見諒,”說完他把兩張凳子上的書稍微收拾了一下,放在地上,請田致雨和暖月坐在了上面。
竇明遠坐在自己的凳子上,看著田致雨,道:“剛才這位公子說,想找一本敘述整個歷史的書籍,不知公子以為這樣的書籍應該是什么樣的?有沒有大概的輪廓?”
資治通鑒那樣的就是完美的,田致雨想到,后世他看過不少通史類的書籍,不過絕大部分都是建國之后的歷史學家寫的,要講古代的通史的話,資治通鑒就是最高峰了。
“首先要以年代為經,敘事為緯,按照這個順序來講述,其次在敘事的時候要有取舍,畢竟那么多史書,講到的人和事太多了,通史不需要面面俱到,只其中能代表時代感的人和事就行。”
“比如講漢武帝的時代,政治方面講朝堂之上的重大史實,地方上的吏治,軍事便講漢武帝的雄才大略和窮兵黷武,順便提到那個時代的財政,人文,以及與諸民族的關系。至于其他方面可稍微提及,切不可占據主要篇幅。”
“通史要有前因后果,通篇一氣呵成,總結出歷代朝代興亡的起由,世事的嬗變。還有就是著作者一定要有自己的觀點,在重大歷史事件之后有單獨的評論,這評論又不可篇幅過長,數百字即可。這樣一本書,既可以總結過往,又可以鑒照將來,上至王侯將相,下到販夫走卒,讀之既有所得,才是一本史書應該有的責任。”
“好,說得好,”竇明遠聽到這話,忍不住擊節稱贊,道:“老夫開書局有三十又六年,讀書則四十又八年,讀遍天下群書,尤其喜歡史書,卻往往困惑于史書之斑駁復雜,卷帙浩繁,又因為其中往往前后矛盾,不得其要領,所以不自量力,想要自己編寫一套書,只取其中重要事敘述,寫了幾年,卻深陷于史料的復雜,不能去偽存真,常常夜不能寐,今日得見公子,聽君一席話,使我茅塞頓開啊。”
原來這位老夫子是要寫編年體史書啊,那真是太好了,田致雨想到,資治通鑒對后世的影響,遠遠超過除了前四史之外的二十四史,這樣一套書,對歷史愛好者絕對是天大的禮物。
“竇先生志存高遠,所做的事兒如果能成功,必定利國利民,必將流芳千古啊,”田致雨忍不住稱贊竇明遠。
竇明遠笑著擺擺手,道:“公子你過譽了,老夫寫了有兩年多了,卻只寫到漢朝初年,只因史料過多,取舍實在困難。剛才聽公子你講的那一席話,讓老夫明白,我還是寫得太復雜了。比如秦始皇平定六國,老夫總想把每一次戰役都寫得詳實,現在想想完全沒必要,這套書的重點應該是秦為何能一統天下,六國為何會破滅,只要點出其中要點便可,至于戰爭的細節,其實并不重要。”
田致雨點點頭,道:“當年賈誼寫《過秦論》,洋洋灑灑數千言,只最后一句便點出重點,前面過于拖沓。寫通史,正是要把前面那幾千字給盡量簡化,只要得到最后那一句的結論即可。”
“是啊,”竇明遠嘆一口氣,道:“這兩年老夫走了不少彎路,今后便依照公子講的標準寫,只可惜老夫已經五十六歲,不知道還有幾年可活。”
田致雨道:“竇先生,其實這書也并不一定非要你一人寫,比如關于史料的搜集和取舍,完全可以找同好幫忙,文字的校對與謄寫,又可以找年輕人負責,你只需要把握主要脈絡,撰寫重點內容,余下的工作交給別人,這樣既可以保證內容,又可以加快進度。”
竇明遠想了想,道:“確實是這樣,可惜這樣的人不好找啊。”
田致雨見他看了看自己,道:“確實,需要找愛好史書,了解史書,還要文筆好的人,這樣的人確實不好找。”
竇明遠又思考了一會兒,道:“其實也并非沒有,老夫不止開書局,也辦了二十多年的學堂了。當年老夫科舉得中,當了一個小小的諫官,可惜進言無人聽,諫言屢屢被忽視,一怒之下辭官歸隱,開了這明遠書局,又辦了明遠學堂,二十多年也培養了一些秀才舉人,也算略有所得。這些人當中,也有仕途不如意的,一直寫信問老夫應該何去何從,眼下既然老夫有意編寫史書,何不召集昔日弟子,一起編寫?”
田致雨點點頭,道:“這是好主意,這些人跟隨竇先生多年,是最了解你的,配合肯定沒問題。”
竇明遠道:“確實,別的不敢說,這些人最起碼都耿介正直,這也是老夫歷來教學生的標準。老夫希望這些學生不只是為了功名而讀書,要始終心懷天下,心懷黎民蒼生。這樣才是讀書人的本色。”
田致雨不禁贊嘆老夫子的高風亮節,歷史上這樣的人挺多,卻很少有能飛黃騰達的,更多的是隱居山林,獨善其身而已。
“對了,剛才忘了問公子高姓大名了?”竇明遠道。
田致雨忙道:“竇先生客氣了,在下田致雨。”
“啊?你就是田致雨田公子?”竇明遠驚呼出來。
田致雨奇怪道:“竇先生認識我?”
竇明遠欣慰地笑道:“如今太原城哪一位讀書人不認識田公子?昨天龍泉劍社門口空了十幾年的牌匾,掛上了一副對聯,不正是公子的題詞嗎?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不但立意高遠,也貼合劍社的身份,堪稱絕配。公子昨晚又在春意閣,一口氣出了三個上聯,更是千古絕對,今天一早,整個太原城的讀書人都在奔走相告,冥思苦想,我的學生來找我,讓我想下聯,老夫想破了頭皮,也沒有對出一個,說來實在慚愧。”
沒想到這事兒傳的這么快,田致雨以為只有在網絡時代信息才會迅速傳播,沒想到這個年代也能不脛而走。
“還有公子為蘇憶瑾填的兩闕詞,也是老夫生平所未見過的佳作,田公子年紀輕輕,便有這等才學,來年何愁不金榜題名?”說完這些,老夫子忽地想起什么,喊道:“冰玉,你過來。”
這是從門外進來一穿著侍女衣服的小姑娘,作揖道:“先生,你喊我?”
“快去給兩位貴客上好茶。”
叫冰玉的侍女脆生生的答應了,然后退了出去。
“二位請見諒,剛才實在急于交談,忘了給兩位上茶,”竇明遠歉意地說道。
“竇先生不必客氣。”
竇明遠看著田致雨,問道:“恕老朽不才,想請教一下田公子,那三個對子可有下聯了?”
田致雨笑笑,道:“有是有,只是也不算完美。而且在下想著,對聯無定式,如果現在就把下聯說出來,便剝奪了讀書人思考求索的樂趣,在下想著,也許能有人想出來更好,是以沒有告訴任何人。”
竇明遠點點頭,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這樣的絕對,是需要為難一下天下才子,方能成為千古佳話,田公子思慮甚周,老朽佩服,佩服。”
兩人又聊了一些,暖月一直安靜的在一旁傾聽,一言不發。她發現田致雨在應對任何人的時候都能做到游刃有余,不會因為是皇子或者王爺而卑躬屈膝,不會因為是鑄劍宗師而低三下四,也不會因為是一名老學究而不敢言語。
無論是跟誰,他都能聊得來,聊的一本正經,唯獨對自己,卻總是一副流氓樣。
他昨晚跟蘇憶瑾和文素衣聊天的時候,是一本正經,還是流氓氣十足呢?暖月不禁想到,想了一下又暗道,他怎么表現,關自己什么事兒啊。不過聽他跟這位老先生聊天,也挺有意思的嘛。
老學究畢竟是老學究,講到后面開始滿嘴的之乎者也了,慢慢地田致雨開始走神,暖月也開始昏昏欲睡,終于在老學究口干舌燥之后,田致雨不失時機地提出告辭,暖月也瞬間精神了。
竇明遠意猶未盡,道:“不如田公子,你們兩位留在這里吃晚飯吧。”
田致雨哪還敢留下來吃晚飯,再待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忙拒絕道:“謝過竇先生好意了,我家里還有朋友等著,怕他們著急。等下次再有空閑,一定登門拜訪。”
竇明遠有些失望,便道:“那也好,等田公子不忙的時候,常來我這里坐坐。”
三人起身走到門外,田致雨正要拱手告別的時候,竇明遠又道:“田公子,老朽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當講不當講?”
“竇先生請說。”
竇明遠看看自己身后牌匾上的對聯,道:“田公子為龍泉劍社題的對聯,可謂形神兼備,別具一格,那三幅上聯更是前無古人,不知道田公子可否為老朽的書局和學堂也題上兩句?”
什么?又來?這時候的人們就沒點別的追求嗎?比如讓我給你們跳個舞也好啊,不能走到哪里,對聯也寫到哪里吧?
竇明遠看田致雨面露難色,道:“當然,老朽不會白讓田公子題對子的,明遠書局里的書,田公子可以任選十本,不知這樣可否?”
田致雨見老先生誤會了自己的表情,忙道:“竇先生你誤會了,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為書局和學堂題對子,實在是一件高雅的事兒,在下害怕唐突了這么神圣的地方。”
“欸,田公子說笑了,以你的水平,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唐突。”
看老先生一臉的真誠,田致雨只得無奈地又開啟搜腸刮肚模式,同時想著,這樣下去,自己肚子里的那點東西,早晚被掏空,以后一定要學會拒絕。
想來想去,關于書局和學堂的對子,田致雨能想到最好的,就是明朝后期,東林學社門口的那副,于是只得道:“在下斗膽說一副,如果不好,竇先生別介意。”
竇明遠開心道:“不會的不會的,田公子請講。”
田致雨道:“上聯是: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下聯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好,好一個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田公子這樣的胸襟,當得起宰相之才,老朽希望田公子以后能夠出將入相,那將是天下百姓之福啊,”竇明遠激動地說到。
田致雨連忙謙虛道:“竇先生太客氣了,致雨才疏學淺,能想出來,純屬僥幸。”說完不待老先生再客氣,連忙告辭,拉著暖月跑開了。
等兩人走了好遠,還看到竇明遠站在書局門口目送,田致雨不禁說道:“這老先生哪里都好,就是一說之乎者也,我就想睡覺。”
暖月見他還拉著自己的衣服袖子,道:“喂,你先放開我好不好?流氓。”
田致雨立馬松開她的衣袖,道:“抱歉抱歉,光想著趕緊走,不小心唐突了姑娘,見諒,見諒。”
見他一臉真誠,又想起剛才確實要著急離開,暖月知他確實屬于無意,但還是低哼了一聲,道:“明明跟人家聊得那么投緣,竟然還說要睡著,虛偽。”
“一開始確實比較投緣,但是后來老夫子一講經史,好像犯了職業病,把咱們當成他的學生了,這就有點嚇人了,”田致雨拍拍胸脯,故作害怕狀。
暖月不禁笑笑,道:“人家那是心憂天下,希望能把你教導好,能夠出將入相,以后去造福黎民蒼生。”
“停停,我才不想什么王侯將相呢,瀟瀟灑灑一輩子多好,官越大,責任越大,活著越不開心,那樣一輩子有什么意思?”田致雨道。
“那你以后的理想是什么?”暖月不禁好奇道。
“日日深杯滿酒,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
“那你這一身的才華,不都浪費了嗎?”
田致雨看看她,笑笑,轉身朝前走,暖月聽到他一邊走還一邊說道:“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