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梟五去無言城買兵去了？”羅禹眉毛一條，那橫著的刀疤隨著他微微上翹的嘴角也略網上抬了一抬，“要說你們三個人我是真的弄不懂，一個師傅帶出來的，也算是同門了，可是你們就沒想過聯合？你看看，做生意都一起做，一個有礦，一個有兵，一個有港口，你們聯合一下，真可以在這個大爭之世爭個頭把交椅……”

穹起走出船艙，船已經回到了依舊熱鬧的寧水城港，穹起跳上岸，對著一同上岸的羅禹和景微說道，“有什么都不如有心重要啊，我們三個人最大的心照不宣，就是都知道，以后西山海境只能有一個人。”

羅禹不屑地“切”了一聲，問道，“為什么啊？”

“黑玄腦子里想著一統，韜鐵腦子里想著生意，我的腦子里只有天賜城，我們不是一路人。”穹起說完了這句帶著點總結的話，又說道，“不過我們還真的彼此都是老相識，當年三個城還是各自地方上的小城鎮的時候，我們就互相幫助，有兵的出兵，有礦的出礦，有買賣的介紹買賣，靠著鐵三角還真吞了不少城，現在不一樣了，西山海境差不多都瓜分完了，我們也該有一戰了……”

“正常么，亂世的。”羅禹簡單地應付了一句，港口到了，那看似分手的時刻也要到了，穹起指指羅禹的胸口說，“刀疤羅，你可答應過我了，不能反悔！”

羅禹攤攤手，帶著一絲裝出的不耐煩說道，“行了，行了，婆婆媽媽……”

穹起嚴肅的臉慢慢繃不住了，撲哧一聲笑出來，而后走進羅禹小聲說到：“跟你講，黑玄這次有苦頭吃了，我要真的打起仗來，那也不含糊的！”

羅禹推開小聲耳語的穹起，皺眉說道，“你小子不吹牛會死嘛？”

穹起漸漸隱去笑容，眼睛望著天賜城的方向輕聲說道，“會啊……誰都會死的……”

三人走過了港口邊上幾排供港口安防護衛休息的簡易小屋，慢慢走到了正港口，穹起叫了一艘早就等好去天賜城的擺渡船，準備繼續坐船回程。

“對了，那群回來的人里面，你尤其要幫我保護好一個叫衛何的人。”準備上船的穹起再三說起這個剛才和羅禹在船上詳細交代過幾遍的人名，羅禹這次沒有嫌他婆婆媽媽，而是跟穹起小聲說，“船上我也跟你說過了，這個世界除了表面上的群雄并立，肯定還有其他的秘密存在……拙書不言就是那把鑰匙，若他給你了什么，那那個東西肯定是你最后的歸宿，你要好好保管。我們這些城主里，肯定有人已經知道了通曉山、呂渦傳說、拙書不言這樣失落了近百年的故事，那些傳說故事里，肯定包含著這個世界本原的秘密，掌握了這個就可以達到這個世界以外的境界，這點我堅信不疑……”

“所以你也到過這個世界的神跡吧？”穹起壞笑著說，“你肯定有秘密，一個破城主級別的人，怎么可能催動神元就可以和落葉都浮不起的斬軍河說話，還能讓他開啟航路，行船過河？好好一條河還能通人性？反正人家信我可不信。”

“衛何說，他是那個傅山水老爺子從神跡中帶出來的孩子，如果真的是如他所說，那么他有可能就是整個山海境最大的秘密，通曉山傳說的鑰匙”穹起收起壞笑，又開始了一番叮囑，“你要保護好他。”

羅禹又恢復到了不耐煩的樣子，擺擺手說，“去吧，別嘮叨了，我有數”

穹起滿意地點點頭，笑著說，“那我走了。”

一直在兩人后面的景微看著那個他日思夜想著嫁給他的男人，眼睛里都是一些參加過大戰才會有的戰士堅毅的目光，她攥緊手中的寶劍“鑲御”，在最后和那個男人的臨別時刻，景微沒有和以往一樣的熱情擁抱，也沒有流淚，她只是看著遠方那條漸漸變小的船，就如同送別戰士出征那樣看著它從小變成了一個黑點。

“正兒八經到了分別的時候，你也不抱了，也不哭了，你就是這個倔脾氣……”羅禹看著堅毅目光漸漸消去，看著前方愣愣出神的景微說道，“你還真該抱抱人家，這一去……”

景微愣愣的眼神再聽到了哥哥的抱怨之后，恢復了神氣，她打斷了哥哥的話笑著說：“我等他回來，等他回來了，我就拿我這把鑲御架他脖子上，逼他娶我！”

天賜城和無言城隔著半個鬼無門沙漠，臨水的天賜城秀麗繁華，再往西北走是黑色的黑石城，繞過鬼無門沙漠往西南走，就是無言城。當年御明城的城主曉帝江看著夸扶老爺子送走肩并肩過呂造橋回西山海境的三個優秀學生的時候，就曾經說過，天賜城是美，黑石城是險，無言城那就是一個字，大。這三個孩子將來會在西山海境闖下一番事業的。

是的，無言城就是一個字，大。當年再夸扶那學習神元的時候，黑玄就有點嫉妒地說，“韜鐵大哥那的無言城是真的大，比我那個好像插在山里的黑石城要大得多，你說那么大一片地方，多痛快啊……”

是痛快，可韜鐵學成到了無言城后，才發現這個大只不過是支離破碎的一大片戰場，因為是平原，而且資源又少的可憐，這片遼闊平原里就有大大小小幾十個游牧族互相爭奪著他們也不知道能夠擁有多久的土地，是韜鐵一族一族的吞并，然后帶著那些只知道打打殺殺的人重新建立了宛如廢墟的無言城。

起初溫和內斂的韜鐵還想著教那些人養養馬，做做牛羊生意，但是處的久了他才發現，那批人根本久不會做這些，還是為了一匹馬，一只羊久大打出手，然后那個溫和內斂的韜鐵就露出了骨子里有的陰險，他說既然你們養不來畜生，那就養人。于是，這個山海境里最大的傭兵集團就慢慢出現了端倪。

梟五是傭兵出生，他太知道如今再次踏入的故鄉是個什么地方，這里就是一個巨大的軍營，幾萬幾萬的傭兵在這里誕生，那些傭兵其實和還是游牧族的時候并無差別，一樣驍勇，一樣忠誠，但是他們的忠誠成為了買賣的一部分，這就是韜鐵帶來的東西，傭兵買賣。

梟五三步并作兩步飛奔上大殿，奔向在大殿單獨等待他的韜鐵。

“你來了也沒用啊，篆虛已經帶走了我這邊的大部分騎兵，你還是趕快回去和你家城主商量一下怎么應對吧。”韜鐵面無表情地說道，“而且實話說，就算你早一步我也沒辦法給你傭兵，當年穹一刀不讓黑玄屯兵天賜港，影響了他運兵過河的計劃以后，我這里也就沒辦法再和他做生意了。”

梟五說，“我家城主的原話，能給多少兵就給多少兵，我這邊有一本書權當買賣。”

韜鐵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你不要伯周他們三大首領手里的兵，要我的急行軍？你知道我的急行軍被你買去以后，要對付的是他們三大首領的騎兵，那不是拿我的兵去找死么？我們買賣傭兵，也不會傻到不給自己留護衛軍的地步吧？不然你們買光了我們的兵，回頭來打我們，那我們不是完蛋了？這個道理穹一刀不懂？”

梟五也不多說，只是拿出書走進韜鐵，讓他看了一眼書的封面，然后說道，“我家城主說了，此書與你換你手上的急行軍，是他吃了血虧，但是這買賣既是為了天賜城，也是為了你無言城，愿城主好生考慮。”

韜鐵看到了書的封面，心中一顫，低聲說，“我手下的玉碎軍，是我的王牌急行軍了，若從此處往東南方向繞鬼無門急行，應該可以趕在篆虛那邊的大軍之前到達天賜城，人數不多，精銳八百，各個配有短刀和勾鐮，但是若要抵抗三大首領那訓練出來的騎兵，也是兇多吉少，我都給你了。”韜鐵緩緩拿出軍令牌，梟五奪過令牌將書一扔，就飛奔出了大殿。

韜鐵撿起地上的藍皮書，眼神帶著一陣狂喜的光芒，可是一陣狂喜之后，卻又閃過一絲悲涼：“穹一刀啊……”他喃喃自語，竟一時不知所言。

黑石大殿里，篆虛等到了穿戴齊整的黑玄，篆虛鄭重作揖，依舊惜字如金地說，“騎兵八千已去，我來報信。”

黑玄笑著說，“韜鐵家的騎兵，肯定是伯周他們訓練出來的精銳，要論沙場征伐我還真對他們放心，我這還有兩萬步軍，基本夠了。”然后他朝身邊同樣甲胄鋼盔穿戴齊整的興湉說道，“騎兵繞行鬼無門，肯定比我們路程要長，你讓黑薩帶著他的二百親騎兵攜糧草輜重前頭急行，我與你帶步兵跟上，篆虛你腳程快，趕去和騎兵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