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寒光閃過，地上遺留幾根斷枝。

“楚姑娘，你且破我此招！”巴懿霆調整姿態單手喔刀擺著架勢喊到。

楚無氏抽出劍來沒有多想，向著巴懿霆的方向沖過去。

“一般的后招同樣是用后招解的，你試試能不能自己略微改動先前所學的二十一劍式，以此破招！”

楚無氏記著巴懿霆所說過的話，嘗試著改變先前所學，手型與招路變化之間逐漸領悟著這后招的奧妙。

巴懿霆吐出一口黑血捂住胸口，楚無氏見狀連忙上前去攙扶卻被他阻撓。

“楚姑娘不必多慮，咱們繼續！”

“可是...這...”

巴懿霆擦了擦嘴，吐了一口帶血的吐沫“繼續，你總是慢我三分，真正的對決你的對手是不會給你留下這樣的破綻的！”

“但是巴大哥，您的傷恐怕...”

“無礙，小小箭傷何足掛齒？今天若你還是不能勝過我，那將來作為刺客如何應對可能遇到的強大敵手？”

楚無氏深吸一口氣加強了攻勢，然而巴懿霆的動作卻明顯的慢了下來，力量也逐漸減弱，楚無氏漸漸占了上風。

“夠了！你小子這就想把命還給我了？想得美！”只聽樹林間傳出渾厚的聲音。

“韓先生？”二人停下打斗四下打量著樹林四周，只見韓文在前，四位徒弟恭守兩邊從一處陰影中走出來。

巴懿霆稟手行禮“韓先生何事至此啊？”

韓文笑笑“楚無氏乃鐵老頭的親傳，可是我等教的了的？”

巴懿霆沒有說話，韓文笑笑對楚無氏說“楚姑娘，關于你的師傅，你了解多少？”

楚無氏搖搖頭“師傅待我如女，但與他相關的事情，師傅未曾提起過。”

“你可知為何？”

楚無氏搖搖頭，韓文解釋到“你的師傅不同于我，他修的是臾區方術，功法高強于我，但是一般凡人豈可掌握如此天機？天網恢恢，天機不露！臾區術算得上是半門仙術，凡人練此必遭反噬！這一類奇門異術幾乎可以說是獨傳，也就是說這天下能掌握的人不能有兩個，看個人的修為造化，師徒二人只能有一個人存世。此外我算得他的命中必犯鰥缺獨缺，你得與他相處這么長的時間就是因為他借你與他亦師亦女的關系，以此稍稍化解了天損，如今離你而去恐怕也是因為擔心長此以往會傷損到你，他定下不收徒的規矩多半也是這個原因，如今你也算他半個徒弟，他幫你轉動命格，為了保護你，如此一來他若是繼續傳授招式恐怕會傷到你，而若能得他人點撥，那么轉而又會傷到教授你的人。”

聽完韓文的解釋楚無氏倒吸一口涼氣。

韓文走到巴懿霆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命是我的，要怎么用我自有我的方法，你且隨我回吧，有別的事要你做。”

韓文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楚姑娘，這后招的變換你也應該略微領悟一二了，那公孫氏就交給你了，若完成任務便算你入門！做得到吧？”

巴懿霆跟隨韓文消失在叢林深處，難怪這七天巴懿霆分明是在修養，只是陪自己修煉招法而已卻會加重傷情。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要完成刺殺公孫離的任務雖然困難，但絕不是不可能！而且顯然這個韓文對師傅的了解很深，留在神隱閣或許是一個了解師傅的上好機會。

入夜，楚無氏換上夜行衣再次來到公孫離員外府，天上的月亮很大約莫也快到中秋了，庭院之外聽得見貓頭鷹的叫聲。

“姑娘，恭候你多時了。”只聽府外的幾處草叢一陣響動，幾十個埋伏著的衛兵冒了出來，領頭的正是先前與自己交過手的那個將士。

“去向公孫先生稟報！”那個將士指示一個衛兵。

“你為什么要做到如此地步？”楚無氏看著眼前的埋伏問那將士“這是民心所向！”

“笑話，你真的了解過公孫先生嗎？”男人反問到。

這時公孫離從府中走出來，一副目慈面善的模樣。

“這位姑娘，你為何執意置我于死地？”

“你做過什么你心里難道不清楚？”

公孫離搖搖頭“的確在外人眼里我苛捐雜稅，但是我屬地百姓自得我管制后，沒有過一個因饑貧而死的災民，我不過是替他們未雨綢繆。”公孫離如此解釋到。

“閑話少說！分明狡辯說辭！”楚無氏沒有給對話繼續下去的機會，既然師傅給的劍沒有認可自己，大不了就不出劍了！衛兵連忙上前阻擋。

楚無氏解開劍繩，綁緊劍與劍鞘使劍不易脫出，干脆執劍鞘應戰。

雖然沒有了劍本身的威力，但是也不至于被劍神壓制，這一次楚無氏憑借自己扎實的基本功和巴懿霆臨時幫助自己集訓的后招出解站上了上風，以一記重擊開招，擊退了兩員衛兵，兩腳向兩位衛兵一蹬，借勢騰起，楚無氏右手執劍鞘破防，左手一摸腰間的飛刀幾道寒光應勢甩出，幾聲慘叫，前來接觸的衛兵應聲倒地。

見上前的幾個衛兵很快敗下陣來，那將士大喊“你們退下！”說罷拔出劍來應戰。

“你看不起我？把劍拔出來！”那將士大喊。

楚無氏沒有多說，直接出招一套靈活變換的劍招一改先前頹式，幾顆飛鏢自袖口激射而出，那將士一邊與楚無氏右手劍鞘糾纏，一邊還要躲避來襲的飛鏢如此幾個回合后漸漸敗下陣來，楚無氏左手抽出苦無瞅準間隙向前一揮，鋒刃乘著真氣直直沒入那將士的肩膀將他擊倒在地。

楚無氏看向一旁的公孫離，那老頭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住手！”將士大喊，楚無氏手中苦無劍尖停在公孫離咽喉處，終是沒有動手。

“若你所說有半句假話，我必取你性命！”楚無氏收起苦無轉身欲走，衛兵前來阻攔。

“讓她走，老夫所言非虛，何必怕她？”身后傳來公孫離的聲音。

眼看任務就要完成了，可是就是這緊要關頭腦海里浮現出師傅的話語“做一個正直的人。”

月亮很低，把地面照的雪白，楚無氏走在山道上回想著，剛才公孫離的話自己沒有辦法當做沒有聽見，如今這亂世這樣的封主的確不多見了，楚無氏決定自己先訪問調查一番，等坐實了公孫離的謊話，再將他擊殺也不礙事。

第二天一早天邊抽出了一絲光亮照在楚無氏臉上，她換上一襲便服帶上斗笠，白色的帽紗遮住了她的臉，今天她就要戳穿公孫離的謊言。

田地上已經有往來耕作的農民，揮舞的鋤頭和牛嚒相互呼應，分明一片祥和的景象，但是這一幅場景總讓人感覺缺少了什么。

寂靜，死一般的，好像聲音不是聲音。

村莊似乎籠罩著一層看不見的霧，壓的人說不出話，偶爾能聽見幾聲打破沉默的犬吠，然后一切再歸入寂靜。

“你好，請問這里是公孫離員外管轄的屬地嗎？”楚無氏向一個路過的農民提問。

那男人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眼神里是深深地疲憊。

楚無氏接著問“公孫先生怎么樣？他對這里的治理你們滿意嗎！”

那男人忽然瞪大雙眼“這樣夸獎那個殺千刀的狗東西不大合適！”

“此話怎講？”

“我們只是他種田的傀儡！雖然種子都是他提供的，但是每家每戶種多少，種什么，賦多少稅那孫子都算準了！的確，有他在我們不至于遭饑挨餓，但是相比之下我們更加希望能夠自己把控自己的糧食，賣也好，吃也好，哪怕沒有了他精打細算，我們就是餓死，那也是咱愿意！”男人惡狠狠的說。

楚無氏愣住了，并沒有自己以為的謊言，反倒是真相更令人難以接受，在這世間，活著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嗎？這些村民在追求著什么東西，這東西甚至令他們愿意放棄就這樣簡簡單單活下去的機會。

蜩沸，如同爆裂一般，好像寂靜不是寂靜。

什么東西在喊叫，但是耳朵里卻盡是風聲。

“我明白了。”楚無氏轉身離開，公孫離沒有撒謊，但是他有所隱瞞，他拿走的某樣東西是這些村民原本就擁有的，這東西是村民們放棄生命也想要搶回來的。

太陽做好了西沉的準備，一頭戴斗笠身著白素的女子站在公孫府前，輕紗遮住了臉。

門口的衛兵看見立即警覺了起來“來者何人？有什么事？”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往前走，其中一個衛兵知會另一個回去匯報，自己握著長槍準備將眼前的可疑人制服，只見她抬手一揮，一根飛針插在那衛兵脖頸上，衛兵應聲倒地。

推開門，十幾個衛兵手執長槍鐵戈已經擺好對敵陣勢，先前的將士提一把長柄馬刀站在陣列前面微微一笑“姑娘，我們交手兩次，第一次將你擊退，第二次我中一刀倒地，我們二人算是平手。這次我們好好比試，即分勝負，也決生死！”

楚無氏再將劍解下，男人見了嗤笑一聲“這次我使的兵器稱手，你再想單獨憑借劍鞘和幾樣花里胡哨的暗器贏我，那絕不可能！”

楚無氏沒有多說兩腳一蹬地一躍而起，半空里右手反手執劍鞘，兩手一揮，數根飛針自袖管激射而出，男人氣定神閑抬起刀柄一揮，輕松將飛針擋下，借勢刀鋒一轉指向楚無氏縱身一躍，楚無氏橫過劍鞘一擋，被那將士的氣力擊飛數尺。

“姑娘，我早說過了，這次你恐怕難當我對手。”

這時公孫離的聲音從屋檐處傳來“看來姑娘是親自考察過了，老夫不解，為何姑娘任然執意取我這風燭殘年的老人性命呢？”

楚無氏搖搖頭，沒有搭理繼續與那男人對招，那將士所言不虛，使得這把馬刀與先前判若兩人，招式收放行云流水，多虧了巴懿霆對自己的訓練，利用臨時變化的后招可以組合更多攻守劍式，盡管如此，還是只能勉強打成平手。

很快體力的劣勢顯現出來，十幾回合下來楚無氏已經氣喘吁吁，老實說能夠應對這么多回合對這般年紀，這般體格的小姑娘來說已經很不錯，而看看對面的那男人，卻正在勢頭上，一副方剛血氣。

風在吹，太陽落下半邊，天邊的霞很紅，像血。

好像有一個聲音，不知道在說什么，但是聽得出他的渴，那聲音在吼，嘶吼！喧鬧的萬籟俱寂，空氣里彌漫著躁動，好像千萬匹脫韁的馬。

“啪撻”楚無氏手里的劍掉在地上，男人見了哈哈大笑，操起刀直向楚無氏脖頸斬來，可是視線透不過，她臉上的紗隨風飄動，似云似霧。

世界只剩下手里的一柄劍，睜開眼，只有一個揮舞長刀的男人，風很急，吹過稻野，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時間流逝。

一滴血從楚無氏右手的苦無鋒刃上滴落，男人捂住脖子跪倒在地。

“姑娘好身法，老夫認命了。”身旁傳來公孫離的聲音。

像一道白色的閃電。

“離開昌國，不再回來。”楚無氏留下一句話。

公孫離因為疼痛渾身一顫，回過神來低頭發現自己左肩已經留下一道刀傷。

楚無氏轉過身來往回走，那些衛兵只是抬著兵器卻不敢阻攔，白色的影子消失在夕陽霞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