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習

整日被云朵水汽包裹著的悠悠宮氣象萬千，變幻莫然，前腳還下著小雨，不到盞茶功夫已經放晴，天邊橫亙著一座彩虹化成的光橋，陽光透過形態各異的云彩射了下來，院子里花兒的葉子上顆顆露珠沿著葉子的紋路緩緩的流到地面，假山上的那一葉瀑布水流更急，瀑布下面的小池塘里荷花盛開，兩只蜻蜓在水面上追逐行走，足下留下了一團團漣漪向四周蔓延而去。

因著清晨的小雨，云鶴峰的弟子們全都龜縮在住舍里打坐修習，等到放晴，走廊里才依稀可以看見幾個身影，陽光直射在走廊，出現了一條條由柱子映射成的陰影。

這時，影壁后面出現了兩道人影，一高一矮，兩人身上全濕，云白色的紋衫沒有了往日的光鮮奪目，頭上還有水珠滴落，雙鬢間的頭發都粘在了臉上，兩人狼狽的模樣時不時的引來走廊里師兄弟的嘲笑。

這二人便是劉一鋒和金羽，進了住舍，在鋪上打坐的齊真和鄭大同看見二人狼狽的模樣，不免又是一陣嘲笑。面對嘲笑，二人對視一陣苦笑，神情頗顯無奈。

金羽很是滿意現在的生活，不用每日為了生計奔波，師兄弟們很友好，每每露出的善意總能讓金羽感受到溫暖，上山已有一旬，他已經適應了現在的身份，月前跟著赤髯天尊逃亡的種種經歷早已經被他拋在了腦后，心中平靜無比，只是夜晚偶爾還會夢到陽村中人的面孔浮現，地獄一般的場景會讓他驚醒。

當然，每次偷偷摸摸的給師伯做飯，總免不了會被同門師兄弟嘲笑，面對師伯提出的各種要求也會也會搖頭苦笑，現在他很能理解當初齊真師兄提到師尊時嘴角抽搐的怪異表情。

上山第三天，當他記住了“五原正魔錄“之后，齊真便將本門門規給了他看，那是一本很薄的冊子，上面的褶皺和早已經看不太清楚的“悠悠宮弟子規”六字昭示著它經歷過風和雨的洗禮，遞過門規時齊真表情嚴肅，跟平時的平易近人判若兩人，腦海中不時會響起他說過的話：“金師弟，本門門規共三十六條。五原正魔兩道不兩立，正魔之別猶如天塹，魔道妖人手上實有無數正道弟子鮮血，本門第一條門規便是不得結交魔道妖人。本門傳承千年，其中艱辛無以言表，時至今日才能位居正道五大門派之一，我等身為弟子，不可辱沒了先輩們辛辛苦苦闖下的名聲，身為弟子，當自律己身，不得持強凌弱，欺壓弱小。這本你要時時刻刻牢記在心，不得違逆。”

金羽起初滿不在乎，心想師兄也忒嚴肅了，不就是門規嗎？背完便是了，但很快便被齊真但嚴肅誠摯的情緒所感染，臉上不知不覺變得正經了起來，心中默默的念道：“我一定堂堂正正做人，不辜負這得來不易得經歷。”只是心中不免會嘀咕：“師兄說正魔不兩立，難道說魔道之中就沒有好人嗎？又或者我們正道難道就沒有壞人嗎？難道正魔之別就是區分人好壞的唯一標準嗎？”看著齊真離去的背影，金羽幾次想要叫住師兄問個明白，但最后都生生的忍住了，金羽不知，他的這些想法如果說出口會在門派里引起多大的波濤，能把他生生淹滅在其中。

思緒叢生之間，濕透的云紋衫早已烘干，床鋪上的齊真睜開眼看著金羽，眼神明亮生動，感受到師兄目光的金羽偏過頭看向齊真。

“師弟，今日我便傳你“太極云虛道法”。齊真笑著對金羽說道。

金羽聽完，眼神中驟然散發出明亮的光芒，期待的看著齊真：“謝謝師兄，終于要傳我道法了，哈哈”

看著眼前這個高興的手舞足蹈的少年，齊真不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師兄傳了道法時的那種喜悅，跟眼前的少年是何等的相像，只是時光荏苒，已經入門八年了，以前那個少年再也回不來了，希望金師弟能始終保持這種赤子之心。

齊真接著說道：”師弟，在傳授道法之前，我先給你說說修真的各個階段。修真的過程就是不斷的發覺我們體內潛力的過程，這其中又分九個階段，這是天地至理，不論我正道門派還是魔道亦或者是北疆的妖修，都脫不開這九個階段，只是魔修和妖修各自的修習手段不同罷了，這每個階段各有神妙，這九個境界是入室，內息，窺徑，知微，通玄，不惑，知命，歸真，大乘。通玄之后便會結成金丹，算是正式脫離了凡胎，一般壽元會到二百年左右，通玄之前我等修行之人其實跟凡人無異。不惑之后金丹便會破碎，元嬰破殼而出，壽元便會增加到五百年，元嬰擁有無限神妙。知命之后，神庭穴內便會生成元神，自此元神不滅，縱使肉身被破，元神亦可借體重生，揮手之間便有翻江倒海之力...”

金羽聽的心潮澎湃，不禁問道：“師兄那你是什么境界？咱們師伯是什么境界？還有我師尊是什么境界？”

齊真后面的話被金羽硬生生噎了回去，不禁瞪了一眼，苦笑道：“師兄我天賦一般，入門九年才到知微，咱們師尊應該在不惑境，聽說師叔的天賦是百年來最好的，應該快要突破不惑了。”

“我師尊這么厲害嗎？”金羽高興道，但一想起師尊冰冷的性子，沖頭的熱血便被澆滅。

“師兄，那我到那個境界才能像你們一樣駕馭仙劍？”齊真心想我看你什么時候能忍住不問，每個修真的人心中都有一個能駕馭仙劍遨游天際都夢想。

“當修為到了窺徑期，心神能夠感受到全身三百六十處大穴，全身真氣能夠隨著心神走遍這些穴位時便能驅物，到那時再配合劍訣便可御劍而飛。”齊真看著金羽說道。

“師兄，你入門之后多長時間驅物的？”金羽脫口而出。

“齊真師兄天賦比大師兄還有高，入門第四年便已經能夠驅物了，”旁邊的鄭大同插了進來。

金羽聽到天賦極佳的齊真師兄都需要四年才能窺徑，不免有些失望悵然，心中燃燒的火焰被撲滅個大半，屋內二人看見金羽都表情，對視了一眼，哈哈大笑起來，片刻之后，嘴角留笑的齊真對著金羽正色說道：“師弟切不可好高騖遠，要腳踏實。我等修士本就是與天奪力逆天而行，更需要一步一個腳印，到時還愁不能御劍嗎？”

金羽看著齊真嚴肅的表情，忙點頭道：“是師兄，師弟記住了。”

齊真看著一臉激動的金羽，又說道：“師弟，你要切記，咱們正道功法講究循序漸靜，腳踏實地，若功冒進，只怕反有大禍，成與不成，原是天定，不必強求，如魔道妖術，違反天意皆欲速成，最后多半反而遭受天譴，可憐可恨，你要小心，本門“太極云虛道法”共有三十六層，今日我先傳你前四層功法，對應入室境，這是功法副本，你自保管好，有看不懂的盡可問我。”

金羽接過了齊真手中的副本，抱拳作揖道：“多謝你了，齊師兄。”

齊真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頭，轉身叫上打坐完畢的劉一鋒和鄭大同走了。

金羽目送三人離開，看著手中的功法副本，心中說不出的的激動和興奮，他深呼一口氣，顫抖著打開了副本的第一頁，靜下心來，仔細看者書中的文字，生怕錯漏一字，慢慢的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手中的副本吸引，一會撓頭苦思，一會兒還會比劃著動作，約莫兩個時辰后，他突然放下手中的功法副本，閉上了雙眼，在心中把書上記載的“太極云虛道法”的第一層至第四層的法門從頭到腳想了一遍，按照書中的姿勢打坐起來。這一到四層是“太極云虛道法”中最粗淺基本的法門，功法概括起來只有四個字“靜心，練氣。”放開心中諸多桎梏煩惱，平心靜氣，引天地靈氣進入體內，在下腹丹田處融合然后發散到全身，氣息從頭頂開始經過周身穴位，運行至腳底，再由腳底運行至頭頂，此為一個周天，由此借與天地靈氣一同運行，感悟天地的變化至理，拓寬周身血脈經絡，靈氣若能一口氣運行三十六周天，說明經脈業已穩固，便已突破至內息境界。”

床鋪上的金羽閉著雙眼，盤膝而坐，雙手抱元守一，面無表情，之后雙眼慢慢睜開，眼神中充滿了迷茫不解，搖著頭嘴中低喃著，片刻之后又閉上了雙眼，重新引天地靈氣進入體內，約莫半個時辰，金羽睜開雙眼，眼中浮現著急之色，雙手猛然拍了額頭幾下，重新入定...

如此反復幾次后，金羽臉上沒有了方才的激動和興奮，眉頭緊皺，面色失落，深深嘆了一口氣，下了床鋪之后向著門外走去。

隨著“咯吱”一聲門栓的聲音，刺眼的陽光照在了臉上，金羽下意識的用手遮住了雙眼，待到適應了刺眼的日光之后，金羽抬頭看向天空，此時的陽光被就快要被厚厚的云朵遮蔽了，就像金羽此時的內心一樣，云朵總能遮住太陽，但日光一定會重新照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