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官掃視了一眼下注區的籌碼，愣在了原地。剛才他只顧著觀察吳謠的表情，欣賞吳謠被他擊潰時候的絕望，忘記了他最本質的工作——關注籌碼。

沒有做好準備的獵人，只會被獵物戲弄，最后掉入深淵。

“你…請慢走，先生。”魏臣拿到籌碼之后下意識地看了吳謠一眼，荷官馬上意識到吳謠和他是一伙的，氣急攻心剛想發作，監聽耳機里卻傳來的別的聲音。

吳謠慢慢地走到了賭場門口，收起沮喪的面容，笑了笑，放慢了腳步等待著魏臣到來。

突然，兩個男人快步上前攔住了吳謠，沉聲說道：“這位先生，我們老板想請您去喝杯茶水，不知道先生意下如何。”

“這么迫不及待嗎？我以為你們為了賭場的面子，起碼要等我們去到某個陰暗的小角落才會下手呢。”吳謠沒有絲毫驚訝，笑了笑說道。

“先生開玩笑了，我們老板只是想請你友好會談，并沒有其他意思。”攔住吳謠的人沉聲說道。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先生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得好。”那個男人仿佛聽不到吳謠說話一樣，只是攔著他們，只不過語氣越來越不友好。

“怎么回事？”魏臣此時也走到了吳謠身邊，雖然發生了這一幕，但就酒館中能關注到他們的人還真不多。

“走吧，我們去和這個賭場的老板聊聊天。”吳謠笑了笑說。

吳謠兩人加上兩名黑西裝男人徑直往賭場二樓的方向走去。吳謠他們走在前面，魏臣壓低了聲音跟吳謠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吳謠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理會后面跟著的兩個男人，用正常的聲量說道：“別在意，這種私人的賭場，哪怕外表再富麗堂皇，事實上都是一群鬣狗圈養起來的屠宰場。”

“鬣狗和獅子老虎不一樣，它們兇殘而貪婪，他們的捕獵往往不僅僅是為了滿足食欲，很多時候是為了滿足他們嗜血的殺性。”

“同樣的，鬣狗不講道義，也不加收斂。贏了錢就像安穩地從它們的地盤離開，明顯是不現實的。”

魏臣聽到吳謠的話有種云里霧里的感覺，但這不妨礙他知道了一個信息——現在他們要想從賭場離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魏臣下意識地就像從腰帶里摸出手槍，卻被吳謠的一個動作按住了。

“沒那個必要。”吳謠向他搖了搖頭。

“鬣狗不過就是鬣狗，再成群結隊，也咬不死巨龍。”吳謠推開了走廊盡頭的大門，走了進去。

“說得好，說到底，我們都只是一群不成器的鬣狗啊。”門里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坐在一張寬大的沙發上，看著吳謠鼓起了掌，臉上掛著那種常年處于高位的人才會掛著的微笑。語氣淡然地說道。

“謝謝夸獎。”吳謠面無改色地走了進去，一屁股坐在了那位仁兄的對面。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克里斯丁·諾威。是這個賭場的主人。”

“噢，我叫西索。”吳謠招呼魏臣也坐在了椅子上，魏臣看上去十分緊張。

“你的這位朋友，看上去不是很適應。”諾威笑著說。

“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

我說什么也在律城里呆了幾年了好吧！魏臣看了一眼吳謠，心中暗道。

“讓兩位過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兩位在我的賭場上的表現我看到了。實在不得不讓人驚嘆，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種方法在我的賭場中贏走過錢了。”

“也就是以前還是有咯，那不得不說你的荷官幾十年如一日，水平都沒有多大改變嘛。”吳謠摸了摸前方茶幾上擺著的酒杯，卻沒有拿起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有人贏過我的荷官，但沒有人贏過我的錢。”諾威突然收起了笑容，身體微微前傾，沉聲說道。

“恐嚇啊？”吳謠拜了拜手，“就算是鬣狗，你的手法也太低端了。”

“可是最低端的手段往往是最有效的不是嗎？”諾威目光炯炯地看著吳謠。

“你想干嘛？”吳謠問道。

“放心，幾十萬對于我來說只不過是小錢罷了。我還不至于為了幾十萬來和你們算賬。我看中的是你們的人。”

“我是純異性戀。”吳謠套用了剛才在賭場的男人對他說過的話。

諾威聞言語氣一滯，無語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欣賞你在賭博上的才能。”

“加入我吧，”諾威接著說道，“我的賭場里有很多老賭徒會抓著機會贏我的錢，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后臺或者背景，我也不好用暴力手段。所以我急需一個人，一個賭術高潮的人，能夠一點點地把他們蠶食。”

“呵呵。”吳謠笑了笑，諾威正以為吳謠想拒絕他，正在措辭的時候，卻聽到吳謠說道：“你怕那些賭徒有背景，就沒有查過我們到底是什么人嗎？還是說你缺乏查我們身份的渠道？”

諾威聞言臉色稍變，但他馬上調整過來，不動聲色地說道：“也有很多人坐在我的面前炫耀著自己的身份。有地下黑幫的小頭目，有財閥的貴公子。不過后來他們都屈服了，只能夠派一些職業賭徒來我的場子搗亂，不知道西索先生是哪一種呢？”

“我倒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身份啦，不過，”吳謠頓了頓，指了指身邊這個人，“這個人是律城防衛隊的隊長，他的公民ID是記錄在冊的。如果他無故失蹤了，那他一路走到你的賭場的監控可是都會被看到的噢。”說罷，吳謠邪笑著看著諾威。

房間里突然安靜了。

“……你一個官方人員來私人賭場干嘛！給我去官方賭場啊！”諾威沉默了半晌，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得罪任何人都不可怕，在平民區要想報復他可沒那么簡單。但是如果殺了一個官職人員……泛美聯邦估計會把他賭場都夷為平地。

“你以為我想來的嗎？！”魏臣聞言也不忿道，我根本就不想來啊好嗎，他去私人賭場被查出來是要出大問題的！

諾威看起來是被氣得不輕，半晌之后才道：“走吧走吧，今天算我倒霉。”

魏臣聞言連忙起身就想離開，卻被吳謠按住了。

“演技不錯。”吳謠淡淡地說。

“你還想干什么！趕緊滾趕緊滾！別在這里礙我眼。”諾威大聲呼喊道，甚至站了起來揮手驅趕他們兩人。

“剛才說你沒有查到我們的身份，真是小看你了。”吳謠不為所動，坐在沙發上輕描淡寫地說道，“恐怕在‘請’我們過來的路上，你已經把我們的底細摸清了吧。只不過你只查到了他是防衛隊的人，卻完全查不到我是誰。”

“于是你就想將計就計，先讓我們過來一趟，以此試探我。后來我主動爆出他的身份之后，你又覺得這次試探沒有什么作用了。為了不暴露自己，就想趕緊趕我們走。等我和他分開之后，你就會想辦法過來擄走放下戒心的我吧？”

“計劃不錯，只不過，你的演技太拙劣了。”吳謠的話剛說完，諾威就已經收起了他那副生氣的表情，沉默地看著吳謠，而后緩緩地坐回自己的沙發上。

“看來是我小看你了。”諾威抿了一口酒，輕聲說道。

“好說好說，我也沒有那么厲害啦！”吳謠憨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

這個人到底什么來頭，這裝瘋賣傻也太過了吧！

“其實，為你工作，也不是不可以。”吳謠突然說道。

我可不敢。諾威現在真的有點慫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賭術精湛，識破了他的所有心思，現在說要和他談合作。諾威真的有點不敢接茬。

“年輕人，沒點魄力可不行。”吳謠看著諾威說道。

我看上去就比你大多了好嗎！

“西索先生如此年輕有位，在我的這個小賭場工作屈才了。”諾威心中已經打消了綁架吳謠的念頭。

“怎么會呢，我看諾威先生魄力十足，未來可期啊！我相信我的眼光，在您這里工作，我一定能沾您的光，飛黃騰達。”吳謠毫不在意諾威的態度，接著說道。

“你到底想怎么樣？”諾威終于繃不住了，一直端著也很累的。

“簡單，和我賭一局。”吳謠說。

“賭？賭什么？怎么賭？”諾威疲憊的眼神散發出些許神采，他本身也是一個賭徒，只不過他混跡的不是賭場。而是地下各種勢力的老大面前，他用他精湛的賭技和在賭博中構建出來的關系網，就像一支大蜘蛛一樣牽動著整個泛美聯邦東南部的地下經濟命脈。

而他賴以發家的，就是賭。特別是那種舍棄了傳統賭博的各種形式的博弈，是他所鐘愛且為之瘋狂的事情。

“只要能保證相對的公平。賭局的形式，時間，地點都由你定。我只決定賭注。”吳謠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諾威，說出的話語仿佛致命的蘋果。

不是唯一的那顆紅色的果實，而是盛開在伊甸園里的，色彩繽紛的蘋果。

“什么賭注？”

“用我的一切，換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