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若的事兒，自小都是我管，你有盡過一次當大哥的責任嗎？”

“這些年來，你整日頂著那張冰山臉，直到遇見顧寧你才會笑，是，你喜歡她，你只對著她笑，可是夜黎，你還記得你姓夜，不是姓顧嗎？我們夜家是不配看你笑嗎？”

“我知道，娘親因為生下滄若才難產去世，所以在你心里，一直都在怪她，這些我雖不說，卻一直都知道，這些年，你對她不管不問，我說什么了嗎？啊？我知道你心存芥蒂，所以滄若的事情，我從未麻煩過你，你不管她，好，我不怪你，我管她就好了嘛！因為我是她哥。”

“你怪了她這么多年，難道還不夠嗎？娘親是我們兩個的娘親，可也是她的娘親，你以為她就不難過嗎？而且這些年，你難道都沒發現，她很怕你嗎？”

……

夜黎站在一旁，那神色雖看不出喜怒哀樂，但夜凌說了那么多，他都聽進去了。

這一刻，兩位仙上，一個不顧形象的癱坐在地上，一個又呆呆地站在一旁，兩人就以那奇特的姿勢在那兒待了良久……

“去看看滄若吧！”夜黎邁步上前，朝夜凌伸手，欲要拉他起來。

他的態度很是謙和，夜凌沒想到他這么快就轉變了態度，心上的怒火也是消散了許多，但傲嬌如他，怎么會如此輕易的原諒這個大哥呢！

夜凌伸手握住他的，但卻依舊板著臉，隨著他的一個用力，夜凌便站了起來。

兩人一同朝著清韻閣走去，同樣，那扇門緊緊的關著，夜凌瞥他一眼道：“自那日回來便一直如此。”

夜黎聞言，邁步上前，伸手輕叩了一下房門，片刻，見里面沒有動靜，便出言道：“滄若，是我。”

果然，自報家門后，房中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片刻房門被拉開。

“大哥。”夜滄若紅腫著眼睛看著門口負手而立的大哥，在他身后是面露擔憂的二哥。

“打算怎么做？”夜黎道。

短短的一句話，卻透露著關懷的意思，當然，夜滄若也是感受得到的，平日里，這個冰山大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如今不僅親自登門，語言中還透露著關懷的意思，這讓她有些難以置信。

不知是因為委屈聚集多日的緣故，還是因為第一次感受到大哥關懷的緣故，夜滄若的眼眶竟漸漸濕潤，她就站在那兒，不斷吞咽著口水，良久才道：“從此與他互不相干，今后，我只在山中做我的閣主。”

“好。”夜黎說著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滄若也順勢靠在了大哥的懷中，小手緊緊摟著他的腰際，多年來，大哥冷落自己的委屈情緒瞬間爆發，淚珠不斷地滾落，口中也不斷傳來嗚嗚的聲音。

良久，她才調整好情緒，夜黎伸手擦擦她眼角掛著的淚珠道：“哭過了，就做回自己，凡塵之事不值得你多想。”

“嗯。”夜滄若點著腦袋，“從明日起，我就去好好練習功法，修習仙術。”

“嗯。”夜黎說完轉身離開了。

此刻的院中，只剩了她與二哥，夜凌看著她委屈的模樣，想說些好話安慰她一番，可偏偏長了張破嘴：“平時在山上，不是挺囂張的嗎？”此話一出，夜凌便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明明是想安慰她的，怎么一出口竟成了這樣？

夜滄若瞪他一眼，退到房中欲將他關在門外，夜凌眼疾手快，猛地上前撐住了將要關閉的房門。

夜滄若看著他那無賴的樣子氣急敗環，忍不住呵斥道：“你干什么？”

“我……”夜黎語塞，但很快便調整好情緒道，“其實，二哥是想說……以后有何委屈，盡管告訴我，就算破戒，二哥，也替你討個公道。”

此話一出，夜滄若推門的手才松了下來，臉上神色逐漸好轉，這才道了句：“知道啦！”說著又一次毫不留情的將他拒之在了門外，即便如此，她還不忘提醒道，“你不許去找他，我們已經結束了，我不允許身邊人還跟他有任何的接觸。”

夜凌聽著房中傳來的聲音，嬉笑道：“好，我才不去找他，他還不夠格呢！”說完也離開了。

退出清韻閣，夜凌便看到前面負手而立的大哥，愣了片刻，才別扭的走上前去，臨近，與他齊肩而立道：“剛才表現不錯，我就勉為其難的原諒你了。”

夜黎聞言，嘴角微微掛起一絲笑意，邁步向前走去，夜凌看著他漸行漸遠，這才別扭喊道：“我錯了大哥。”

“原諒你了。”夜黎聽著身后的喊聲，也是破天荒的跟他搭起了話茬兒。

……

幾日后，顧寧的傷口經夜黎的悉心照料，已然痊愈，兩人一同下山，聽聞烏月國有一姓湯的鑄劍師傅，手藝一絕，不少江湖人都對他贊不絕口，兩人相視一笑，決定過去找他。

本以為這樣的鑄劍大師會住在一個比較繁華的地帶，可一打聽才知道，這大師住在一座荒山，只為江湖人士鑄劍，從來不接官場之人的生意。

因為有夜黎，所以他們很快便到了這鑄劍大師的住所，剛走到院中，便被一陣叮咣叮咣的打鐵聲吸引，接著一陣熱氣撲面而來。

這房子不大，倒也夠他施展，看著那忙碌的身影，汗流浹背，皮膚已被熱氣燒灼的紅腫起來。

“湯師傅。”看著那人，顧寧出聲叫道。

那人卻絲毫不見回應，依舊埋頭打鐵，許是見慣了來這兒尋他的客人，也便不為所動了。

良久，他才把手中的活兒放下，抻起肩上的汗巾胡亂擦了擦汗水，這才走向他們。

就這一眼，他仿佛見到了早已逝去的女兒，片刻的失神，一句“柔兒”脫口而出。

沒錯，這所謂的湯師傅就是當年的唐老爺，當年風光無限的唐府之首如今竟淪落成了一個打鐵匠，這還是當年那個驕傲自滿的唐老爺嗎？又是什么讓他放下身段，甘心投入到打鐵的這份行當里去的？

是恨。

仇恨真的是個很復雜的東西，它會讓你變得強大，又會讓你變得扭曲，甚至變得不再像你。當你內心被仇恨充斥的時候，你的心底可能都會發出一個聲音：“這，還是我嗎？”

唐老爺也一樣，年輕時候的他驕傲自滿，走路都是趾高氣揚的，他做事永遠都不會錯，因為錯的都是別人。

直到有了寶貝女兒，這個毛病才慢慢改了些，他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女兒奴。也是因為這樣，在女兒嫁人后，一度覺得自己在女兒心中的地位低了不少，這些都要歸功于他那個好女婿——莫容離。

都一把年紀的人了，竟還耍起了小孩兒脾氣，也因為這個舉動，她耽誤了救女兒的機會。

他是首富，是商人，當然不明官場上的明爭暗斗，當時的他只知道江昊天與莫容離斗得不可開交，本以為沒有什么大礙，只想著把女兒接回來，省得讓那一攤子事兒給她添堵，可女兒非說什么要與莫家共進退，并不打算跟他回去，他也頓時醋意橫生，索性不再管這一攤子爛事兒，因為在他的認知里，兩個官員翻不起什么大浪，況且莫府的地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隨便撼動的，可沒想到，莫府竟一夜之間被滅門，就連他那未出世的外孫都沒了。

唐府皇商起家，南陽首富，就在唐老爺準備人手想要報仇的時候，江昊天竟搶先一步稟報王上，定了他一個私自養兵的罪名，自此，唐府也被滅門。

那一天雨下的很大，亂葬崗橫尸遍野，豆大的雨珠打在他的臉上，他微微轉醒，身上劇烈的疼痛迫使他保持著清醒，他看著眼前的慘狀，腦海中又浮現出了莫府的樣子，那一晚，他的女兒該有多么絕望啊！他拖著重傷的身子，就這么從死人堆里爬出。

或許閻王沒有收他，是想留著他除惡，除了這惡貫滿盈的江昊天。可若是之前，他還能靠銀兩招兵買馬，可現在，唐府已被搬空，他所剩下的也只有這條破爛不堪的賤命，所以他換了一種方式。

他剃了滿頭銀絲，隱姓埋名，去了烏月國，靠著鑄劍打出名氣，只為江湖中人鑄劍，不為別的，只為一個“義”字。江湖中人，最注重義氣，而這，就是他所需要的。

他現在要做到，就是等，等一個機會，一聲令下，除了江昊天。

……

直到現在，顧寧才看清來人，他的臉上是歲月雕琢的痕跡，沒有長發，頭頂上只是微微冒出的白色發尖，他現在看上去好像怪怪的，不過還算和藹。

“你，在叫我？”顧寧微微歪頭，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并未見過此人。

聽著她的聲音，湯師傅收回思緒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顧寧。”

“你長得很像老朽的一位故人。”他姓顧？看來不是莫家的，若是我的外孫還活著，想必也這么大了吧！這樣想著，湯師傅的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湯師傅說著拿起汗巾擦擦眼角，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孩子，你我有緣，今日老朽就贈你一把寶劍。”說著轉身走進屋里，片刻便取出一個盒子，那盒子上刻著和緩的花紋，看上去異常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