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萬籟俱寂，天蒙蒙亮，黑夜正欲隱去，破曉的晨光慢慢喚醒沉睡的生靈。

此時，整個鑾音山已經忙碌起來，那條石階上已排了一條長龍，因為今日是鑾音山招收弟子的日子。

鑾音閣前的高臺上，四周已擺好了桌椅，待日出之時，招生便正式開始。

屆時，想要入門的人便一一入場，展示自己的功底，也好讓仙長們看一看，他們是否有修行的潛質。這第一關過了，便是第二關，此時就要由兩位仙上親自考察，這一關要想過可不容易，因為兩位仙上的考題次次不同，考生要想借前人之鑒，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一日，顧寧又是被咚咚咚的敲門聲吵起來的，而那罪魁禍首當然又是夜滄若。

顧寧將門拉開，突然想起自己還未穿外衣，胸前隆起的兩塊甚是明顯，頓時睡意全無，忙轉身背對著她，兩手還緊緊的護在胸前，接著飛快的跑到床上將自己裹了個嚴實。

看著她的表現，夜滄若嘴角微揚，上前一步進了屋，接著忙將門關上，以免被別人瞧去她的秘密。

“別藏啦！”夜滄若一邊走向她一邊說著，“我早發現了。”

聞言，顧寧無辜的瞪著眼睛看她，不知該說些什么。

“那日在凌王府喝酒，發現的。”夜滄若看著她別扭的說道，因為她想起那日在凌王府，自己還伸手摸了一把，軟軟的。

“啊？那他們豈不是......”顧寧大吃一驚，自己女兒身的事情豈不是暴露了。

“沒有，就我自己發現了。”夜滄若忙打斷她的話，“還不是我機靈，幫你掩飾的好。”

“那你沒有跟旁人說起過吧？”顧寧試探性的問道。

“阿寧，你把我當什么人了，這怎么說也是你的秘密，我能隨意散播嗎？”夜滄若翻翻白眼，她夜滄若向來行得正坐的直，怎會干這樣的事兒。

此刻，顧寧終于松了口氣，將被子松開，伸手拉過滄若，讓她坐在了床邊：“謝謝你啊滄若。”

“謝我干嘛！我們不是朋友嗎！”夜滄若笑笑，歪頭看她，“不過我大哥好像知道你是女兒身。”

“啊？他怎么知道？”顧寧剛剛放下的心此刻又揪了起來。

“不是我說的啊！”夜滄若連忙澄清，“不過阿寧，你是真感覺不到我大哥的情意嗎？”

“什么情意？”顧寧一頭霧水，斜眼看她。

“他喜歡你啊！”見她如此不開竅，夜滄若真的是著急，這層窗戶紙不捅破，什么時候才能成她大嫂啊！

“你別開玩笑了，他怎么會喜歡我，一天到晚冷冰冰的。”顧寧噘嘴，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不過他之前也挺好的，是最近才變得冷冰冰的，我是得罪他了嗎？

聞言，夜滄若白她一眼道：“那我問你，那日在皇城，你們初識他便為你圓謊，這是為何？”

“......”

“他將你帶上山是為何？費盡心思傳你功法，教你御劍又是為何？”

“......”

“在我們所有人都吃洋芋吃到吐的時候，為何唯獨你的菜譜不同？”

“......”可他說因為我是客人啊！

“你可知為何他近日對你很是冷漠？因為你從來都看不到他的情意。”

“......”

“他為你準備了你想要的洋芋，你也只是挑了兩個就要隨便處理掉，那可是他親自為你準備的，你說他能不生氣嗎？”

“......”

“那日在山下，他為何生氣，你當真以為他是在為那個什么江姑娘吃醋嗎？他其實是在為你吃醋啊！”

“為我吃醋？”被她一連發問，顧寧疑惑更甚，“他又沒有親口承認過。”

“你還想讓他怎么承認，我大哥那人你也知道，不善表達，你與他接觸了這么久，難道一點都感覺不到他的心意嗎？”

顧寧一頭霧水，思考片刻，總覺得這些事情還是當面問清楚的好，起身下床，慌忙的穿上外衣便朝外面跑去。

“你干嘛去？”見她突然離去，夜滄若連忙問道。

“我去找他問清楚。”說著便跑沒了影。

進展這么快嗎？這個阿寧，還真是死腦筋，不過這死腦筋也有死腦筋的好處，大哥啊！這次可多虧了我，你快好好想想怎么報答我吧！

顧寧跑的匆忙，在院落的拐角處猛然撞到一人懷里，悶哼一聲，抬頭看向那人，正是無名仙上。

顧寧站穩腳跟，看著來人道：“夜黎，我有話問你。”

“何事？”她叫我夜黎？

“你喜歡我是嗎？”

沒有思考，夜黎應聲便道：“是。”

見她如此回答，顧寧心頭竟美滋滋的，不知為何，目光竟有些不敢看他了，吞吞吐吐道：“那，那你可知我，是，是男兒身？”

“難道不是女兒身？”這是干嘛？試探我嗎？夜黎有些想笑，斜眼瞇視著她。

他果然知道我是女兒身，顧寧松了口氣，還好，他喜歡女人，不知為何，自那次在山下知道斷袖這個詞后，就一直對這個詞耿耿于懷，生怕眼前的男子跟這扯上什么關系，“那，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很早以前。”

“很早以前是什么時候？剛見面的那次？還是什么時候啊？”顧寧抬頭看他，希望能問出個所以然來，他說很早以前，那應該就是剛下山那天吧！畢竟我一直生活在山里，除了爹爹、娘親還有阿平，我也沒見過別人了，那么他對我是一見鐘情嗎？

“就是很早以前。”夜黎含糊應對，他說的是實話，就是很早以前，那時候她還小，他不能給她講起那些傷心的過往。

他隨著祖父去山中見過他們，只是遠遠的看著，所以她從未發現過他們，那時候祖父給他講過那個小丫頭的故事，她有著悲慘的身世，甚至連親生父母都未曾見過，可她每日都過得很開心。他知道，祖父給他講這些是想讓他放下過去，像那個小丫頭一樣快樂的生活。

無名仙上的生活并不像人們看上去那般光鮮亮麗，否則他又怎會長成那沉默寡言又冷若冰山的性子啊！他也曾是個孩子，有母親的呵護，父親的陪伴，還有一個陪他一起玩耍的弟弟，那時候的生活是真的光鮮亮麗。

八歲那年，一切都變了，祖父失了仙力，鑾音山交到了父親手中，也是那一年，母親在生產時永遠的離開了，只留下一個剛剛出世的妹妹。自那時起，父親就變了，他對我們兩兄弟異常嚴苛，他的臉上也再沒了笑意，除了每日教導我們，便是待在房中守著那襁褓里的嬰兒。我們在他的教導下，十三歲便接管了鑾音山，而那個小嬰兒也變成了小奶娃。也是在那一年，父親去斷鴻崖封印惡靈后，就再沒回來過。我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世，我四處尋找過，甚至動用仙力，也未曾找到。

那東南方位的歸燕閣也因此一直空置，這些年來，夜黎一直派人打掃，卻從未動過里面放置的任何東西，他時常進去看看，仿佛能看到小時候在這兒的光景，或許這已經成了他精神上的某種寄托了吧！

見他回答含糊，顧寧撇嘴，也沒有深究這個話題：“那日山下，你不讓我與江家父女聯系，不是為江蘭吃醋啊？”

“自然不是。”這丫頭，既已挑明心意，難道還不明白我是何意嗎？

“那為何？”既然知道我是女兒身，那我與姑娘搭話有何不可？

“你一直以男裝示人，在江蘭眼中，你亦是男兒身。”

被他一語道破，顧寧也猛然反應過來，想起那日在醉歡樓將她救下，不正是話本里常說的英雄救美嗎！還有那日在山下與她相見，她那眼神很不對勁，如今想想，不正是姑娘見到情郎時所露出的愛意嗎！

“額……莫非……江姑娘喜歡我？”

夜黎無言，只是定睛看著她，像是肯定了她的問話。

“不行，我得去跟江姑娘解釋清楚。”說著要略過他出去。

夜黎見狀，橫跨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今日不可，明日我陪你。”

顧寧抬頭看他，那帥氣的臉龐上似乎掛著笑意：“為何？”

“今日正是鑾音山招收弟子之日，你不想去看看嗎？”

招收弟子？免不了來些生面孔，聽起來應該很熱鬧：“還是去看看吧！畢竟解釋也不急于這一時。”

“好。”夜黎笑著，轉身欲走。

“等一下。”顧寧叫住他，見他駐足，又轉過身來，抿抿嘴唇道，“我想，我應該也是喜歡你的吧！既然，我們都心生歡喜，那我們現在算什么啊？”

“我會向令尊提親。”夜黎看著她，非常肯定的給了她答復。

聞言，顧寧嘴角的笑意忽明忽暗，抬眼與他對視：“既然如此，我，可以抱抱你嗎？”小時候，娘親會抱她和弟弟，可每次爹爹瞧見，就變得怪怪的，等長大一點才知道，原來爹爹是在吃醋，可這兩姐弟是他們的孩子呀！不過為了不讓爹爹吃醋，兩個孩子也就很少再要抱抱了。

見她如此直白，夜黎心里甜滋滋的，攤開雙手，示意她可以。

看著他的樣子，顧寧笑了，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抱他，可忽然愣了一下，那雙手便縮了回去，片刻，又伸了出來，雙手直直的愣在半空，不知該怎么進行接下來的動作，這是她除了娘親第一次擁抱別人，還是個男人，怎么還怪緊張的。

夜黎見她在那兒比劃了半天，微微偏頭，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顧寧也順勢爬在他的懷里，一股淡淡的清香飄入鼻中，那味道令人很是舒服，伸手摟住他的腰際，心道：“原來擁抱一個人是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