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聞越兩手握成的拳手，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即便我再恨他，畢竟，他是我的親哥哥，唯一的親哥哥……”

說完，聞越松開緊握的拳頭，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整個人的身體都軟了下來。

雖然他的眼睛里匱乏些許情感，但是一想到自己親手殺死親哥哥的場面，聞越還是下不了手。

哥哥聞清當年的確是因為怕死，所以就出賣了自己，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就該死。

軌域見聞越沒有想要除去聞清的心思，面上多少有些不太高興。

不過，他并沒有表現出來。

此番之所以故意刺激聞越，是因為他想利用聞越除掉聞清。

至于軌域為什么想要除掉聞清？其實就是因為聞清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

聞清手上剛好有他的把柄，如果這些把柄一旦落入閣主盡亡的手里，那么等待他的，就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所以，他就想到了，借他人之手除掉聞清，而這個人，非聞越莫屬。

軌域認為，雖然他們是親兄弟，但是他們之間存在隔閡，并沒有表面上那么和睦。

很巧合的是，閣主盡亡剛好讓他傳話給聞越。

軌域本以為聞越這個鐵石心腸的家伙，一定會被自己的一番話而沖昏頭腦。

最終，跟自己商量怎么合謀殺死聞清。

但是，這一切并非如他所愿。

現在，見聞越這般，軌域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是在臨走前，丟下一句話：

“閣主的命令，如果不執行，后果自負！”

話畢，軌域轉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為了他，不惜向閣主獻出一只眼睛，你這么做，值得嗎？他在知道你失去一只眼睛后，真的是感動嗎？你哥的心里，只想著那個女人，而你，在你哥的心里，其實……什么都不是！”軌域所說的這一段話，在聞越的腦海里不斷的重復著。

聞越用雙手揉著那顆疼痛不已的腦袋，恨不能將腦海里軌域所說的話，統統都擠壓出去……

簡單的緩解過后，起身，便離開了屋子。

屋外的陽光，很是刺眼。

聞越很少在陽光下走動，原因是他不喜歡陽光。

但是現在，他不得不走出屋子。

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了一處院落，然后來到了內院。

聞越剛踏入內院，秋雅立馬迎了上去，笑著喚了一句：“公子！”

“嗯！”聞越緊繃著一張臉，隨口應道。

抬腿正要繼續走，秋雅搔著后腦勺，對著聞越一臉好奇的問道：“公子，您……剛剛不是來過了嗎？”

府里的人，只知道聞清，卻不知道聞越。

再加上，他們兄弟二人長得都一模一樣。

聞清和聞越兩個人，一直都是共用‘聞清’一個名字。

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們是孿生兄弟。

聞越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那眼神嚇得秋雅立馬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聞越也懶得跟她說話，于是就頭也不回的往蘇淺溪所在的屋子走去。

很快，聞越便來到了門口。

然后，伸手敲了敲房門。

房門從里面緩緩被打開。

蘇淺溪在看到對方后，正要關上房門時，卻被聞越給制止了。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魔鬼！”蘇淺溪沖著聞越，怒喝道。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說什么都晚了。”

聞越說的很平靜，從臉上的表情來看，根本就沒有一絲的愧疚和悔意。

看到對方絲毫不為自己所作所為而心生愧疚之情，這讓蘇淺溪的心里更加氣憤。

“難道你連一點愧疚之情，都沒有嗎？”

蘇淺溪看著現在自己面前的聞越，眼中的淚水就像雨水一般嘩嘩流下。

聞越靜靜的看著蘇淺溪，不知為何，內心里突然萌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只知道這種感覺，隨著她不開心而不開心。

他下意識的抬起手，將他眼角的淚水輕輕擦去，那動作太過溫柔，溫柔到生怕自己嚇著她。

蘇淺溪注視著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卻又突然覺得對方好生陌生。

陌生到好似根本就不認識他，又好似自己根本就不曾認識他。

“聞清！我們……退婚吧！”

沒錯，他們前幾天說好，月底就成親，而如今……

說出這話時，蘇淺溪眼中的淚水，從眼眶里輕輕滑落……

而后，不等聞越開口，又道：

“我無法跟一個惡魔在一起，并且成為夫妻，更無法忍受我的夫君是一個魔鬼，所以……請回吧！”

說完，蘇淺溪重重的關上了房門。

站在門外的聞越，呆呆的看著那扇被關上的房門。

一直站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便轉身離去。

在聞越的世界里，只有殺和被殺，以及生或者是死。

但是，當他看到蘇淺溪那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后，他的心，竟莫名的痛了。

這種感覺，從未有過……

哪怕當年自己的親生父母，慘死于仇人手中，他都沒有任何感觸。

唯獨卻對她，心生不一樣的情愫。

聞越每走一步，都會忍不住的想起第一次攬她入懷的場景……

一幕幕，不斷在腦海中浮現。

一直躲在草叢里不敢現身的秋雅，在看到聞越一路跌跌撞撞的走出院子后，一雙滴溜溜打轉的眼珠子，還有意無意的瞥了暼蘇淺溪所在的屋子。

其實剛才蘇淺溪說的那些話，秋雅聽得清清楚楚。

在知道殺死懷春的兇手是主子的時候，秋雅也是大吃一驚。

心里很清楚，身為丫鬟，都跟主子簽了賣身契，主子要你死就得死，沒得選擇。

不過很快，也就適應了。

當然，聞清作為主子，殺死懷春也是情理之中，畢竟，過幾日便要娶蘇淺溪為妻。

與懷春偷情，不想被蘇淺溪知道，最終下了殺心。

這是秋雅心里最符合實際的想法，不過，這也讓她有些懼怕府里的這位主子。

整日里，都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沒想到，背地里卻如此的心狠手辣。

一想到剛才聞清瞪著自己的眼神，里面充滿了濃濃的殺氣。

秋雅想到這里，渾身就像是被澆了一身的冷水，冰冷刺骨，嚇得趕忙跑出了院子。

將自己關在屋里的蘇淺溪，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回想起先前聞清來找自己。

蘇淺溪坐在床邊，而這時聞清慌里慌張的走了進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

她還是有些難以相信，眼前這個人，會是殺害懷春的兇手。

到底是出于什么樣的原因，導致聞清殘忍殺害懷春？

“是你殺了懷春？”蘇淺溪還沒完全確認之前，決定親口問聞清。

她希望是自己猜錯了，她也不想懷疑他，但是沒辦法，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了他。

聞清毫不猶豫的點頭默認。

蘇淺溪當即冷笑著別過頭，不愿再看聞清一眼。

與此同時，眼里的淚水已然落下。

終于，她再度開口問道：

“為什么？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殺了她？”

說這話時，蘇淺溪依舊側著臉，不肯面對他。

她心里害怕，聞清之所以殺害懷春，是因為自己。

聞清沉默了好一會兒，薄唇動了動，緩緩開口道：

“是她糾纏于我，她喜歡我，她想傷害你，阻止她最好的辦法，那就是……殺了她！”

蘇淺溪聽后，忙轉過臉來，難以置信的看著聞清。

所以……懷春心里喜歡的那個人，竟然是聞清？

蘇淺溪突然想起，懷春之前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

“懷春……配不上他。

他……快要與別的女子成親了。

是我高攀不起，我跟他……今生怕是有緣無分了！”

現在想想，如果真如聞清所說，懷春喜歡他，但是，蘇淺溪覺得，她應該不是那種隨便的女子。

雖然自己跟懷春相處時間并不長，但是，在自己的印象里，懷春是個內向還會害羞的女子。

不知是聞清在敷衍自己，還是懷春其實就是那種隨便的女子。

一時之間，蘇淺溪著實不知該怎么辦。

最重要的是，蘇淺溪無法接受聞清的做法，就算對方糾纏自己，也不該殺了對方，畢竟，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她無法接受這個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實則卻是一個十足手段毒辣的偽君子。

見蘇淺溪許久不說話，聞清忙走上前，俯下身子，湊近她的臉，輕聲喚道：

“溪兒，溪兒，溪兒……”

蘇淺溪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聞清那只看著就覺得可怖的眼睛，嚇得連忙后退幾步。

聞清看到蘇淺溪因為害怕自己而往后退，眼睛里閃過一絲傷痛之色。

而后，重重的深吸一口氣，又道：

“溪兒，你不用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永遠……都不會！”

聞清說完這幾話，已然用盡了自身沒有的溫柔語氣。

同時，也包含了他內心深處的苦痛。

尤其是剛剛蘇淺溪躲避自己的動作，深深的傷害到了他的內心。

他討厭看到她害怕自己的樣子，但是，卻又覺得她害怕也屬正常。

他總不能強迫她接受這樣的自己，如果真的這么做的話，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不僅如此，還會讓她更加討厭自己。

聞清看了一眼蘇淺溪后，便轉身離開了屋子。

想到了這里，蘇淺溪現在窗前，看著外面晴空萬里，心情也逐漸緩和了些。

雖然兇手不是自己，但是知道兇手是聞清，心里就不是滋味。

懷春的死，說到底，還是跟自己有關系的。

如果自己不跟聞清結婚的話，懷春也就不會死。

而現在，自己跟聞清解除了婚約，如果生前懷春知道的話，一定很開心，但是，她已經死了。

蘇淺溪不由自主的感慨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以前，總覺得死是一件很復雜的事情。

人會經歷各種艱難險阻，嘗盡世間百態，然后在歲月的流逝里，逐漸老去，最終因為生老而病死。

現如今，懷春的死，讓蘇淺溪意識到，生命在任何時候，都是脆弱、卑微、渺小。

其實死神，一直都圍繞在每個人的身邊，誰也無法預料到，死亡會何時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