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城城墻上，死傷的士兵接連被抬下城墻。緊接著踏道上的士兵登上城墻，繼續完成守城的使命。

城墻下被礌石滾木擊落的尸體無數。還在云梯車上的士兵繼續往上爬，后面的士兵源源不斷的繼續爬上云梯車，雙方士兵都宛如戰爭機器。

有的云梯車下面已經堆積了好幾層的尸體，導致后面攻城的西宛士兵只能踩著同伴的尸體往上爬。

漸漸的秦州城的弓箭和礌石滾木已經告急，有的士兵見后面已經沒有了礌石滾木，便拿起盾牌，拔出橫刀，一邊休息一邊等著西宛軍隊上來。

魏堯看時間差不多了便示意旁邊的傳令兵吹起號角，只見城墻上的一些石頭被推開，從窩鋪（建在城墻里的洞穴）中捅出很多長矛，被長矛刺下云梯車的西宛士兵百人有余。秦州城在修建的時候便留有窩鋪，圍繞城墻一共六十個，這些窩鋪中藏有清一色的帶有長矛的士兵。只是這種窩鋪只能阻擋窩鋪口處的敵人。

遠處公孫達木帶著一萬公孫部落的步兵正在往秦州城趕來。

義渠貴義回頭看了一眼時間下令道：“把戰場上活著的傷兵抬出戰場，下令停止進攻。”

戰場上響起了擊打銅缶的聲音，正在云梯車下的士兵迅速往四周散開尋找受傷的同伴，云梯車上的士兵也開始緩緩往下退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秦州城一里內已經沒有西宛軍的軍隊。

接連的戰損數額報了上來，僅僅二個時辰，義渠部落軍隊損失過半，不算受傷的，加上并未參與攻城的一千弓兵，人數剛剛湊足四千人。

遠處公孫達木已經騎馬來到了義渠貴義身邊，看著義渠貴義一臉想要殺人的表情委婉問道：“讓你的人回去吧，接下來我們公孫部落來。”言下之意是你們義渠部落的人抓緊回去吧，別耽誤我們公孫部落排兵布陣。

公孫達木身穿錦繡華服，腰佩****玉佩，一臉的得意神色，就像風流倜儻的江南世子去喝花酒一樣，和一幅鐵甲裝扮的義渠貴義真是截然不同。

義渠貴義看著不像是來打仗的公孫達木沒有言語，策馬轉身帶著軍隊離去。

公孫達木隨即下令軍隊布陣，畢竟晚一點時間秦州城的守軍就多休息一會。

這位西宛權勢貴族首領的次子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坐在馬背上仔細觀察秦州城的城墻和戰場格局。

尸橫遍野，城底下流淌的鮮血已經匯集成小河流，可見這場戰事的慘烈。

公孫達木轉頭望向同樣騎在西宛大馬上的一位高大男子笑道：“大叔，義渠貴義這次真是吃了大虧，他以為出頭鳥這么好當？”

一心修煉武術從不關心部落之事的公孫文起神情淡漠，沒有言語。公孫達木尷尬的轉過頭繼續往城頭上望去。

軍隊有序的排列開來，一點都不比義渠軍隊的列兵布陣慢。排兵布陣和義渠貴義一模一樣，只是少了云梯和木板部隊。

公孫部落向來以步戰第一著稱于西宛，如果說義渠部落的步戰是鋒芒畢露的年輕人，那公孫部落的步戰可以說是義渠部落的祖宗。畢竟西宛東邊兩個土地肥沃的州城就是公孫部落從戰國末期無敵中原的姜國手中奪來的。

公孫達木下令道：“全軍保留體力，緩速前進，避開城墻上的窩鋪。”

隨著公孫達木的令下，號角聲響起，公孫部落的軍隊舉盾緩緩前行。

這是公孫達木得知秦州弓箭以及礌石滾木告急后下的命令，不可謂不是審時度勢。

軍中為將者不必遵循戰場法則，應跟隨局勢做出調整。

一萬公孫親兵整齊的往秦州城推進，步伐如鼓槌一般，一下一下敲打在大地這張鼓上，也敲擊在秦州守軍的心頭上，沉重而沉悶。

一萬西宛軍隊，就像不會說話的傀儡一樣，弓兵到達距離一百余米的地方，舉起弓，‘嗖嗖嗖...’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聲響。

這些公孫弓兵并沒有想要用箭雨射殺秦州守軍的意思，只是像事先說好一般，按順序慢慢射箭，這樣雖然造不成巨大的殺傷力，卻把弓兵攻城時的作用發揮到了極致，壓制秦州城守軍。

那位騎在馬背上的年輕人一臉風輕云淡，好像前面并不是敵我雙方的廝殺，而是公孫部落的練兵。而年輕人身邊的中年漢子表現更為平靜，一臉的漠不關心，實際也是漠不關心。

那些沖在前面的西宛步兵，故意選擇不靠近城墻上窩鋪的云梯車攀爬。一些士兵選擇把云梯車挪開，挪到沒有窩鋪的地方才開始往上攀爬。

秦州城守軍只能在城墻上舉起盾牌，等待著敵軍攻上城頭。

魏堯看著眼前的場景，一臉的憋屈，確實秦州城本來就不是軍事重鎮，一些守城利器（車弩等）都是沒有的，就算是戰功顯著的魏堯在指揮，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過多長時間西宛士兵便爬上的城頭，西宛弓兵們也停止了射擊。秦州城守軍終于可以一吐被西宛弓兵打壓的惡氣，奮力迎戰。他們也知道一旦被敵軍登上城墻，己方就一點優勢沒有了。

不時有西宛士兵從城頭上摔下來，十多米的城墻摔下來必死無疑，可公孫部落士兵們沒有一人畏懼，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部落有‘西宛步戰第一’的稱號，并且公孫部落也是西宛國權勢滔天的部族，為了捍衛這些榮譽他們愿意赴死。

正如那首公孫武起寫的軍歌中唱的那樣，‘公孫齊心，軍律如鐵，戰不畏死，報效公孫，公孫兒郎，生死皆為公孫兒郎，來生還做公孫兒郎。’。

城頭上公孫親兵的戰不畏死令人動容，城墻上秦州守軍的死守秦州城同樣令人動容。西宛不缺熱血兒郎，中原自古以來也從不缺為國家捐軀者。

秦州城城墻上，一個久經沙場的公孫老卒，第一個登上城墻，剛準備揮刀砍下前方一名秦州守軍的頭顱，就被左邊的一位秦州老卒刺了個透心涼。

老卒對年輕人喊道：“兔崽子，不怕死？”

一臉鮮血年輕人露出兩排大白牙搖了搖頭。

秦州城的一個偏遠村莊，一位一只袖子空蕩蕩的老漢坐在村口的老樹下，等待著他的兒子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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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州城白蘆村的喬山負傷后便解甲回了家鄉，打了幾年的仗，胳膊斷了也沒有撈到一個半個官職，灰頭土臉的自己一個人回到了家鄉。

對于正直青壯的喬山，回到村莊的第一件要事便是找個婆娘，生個兒子為喬家續上香火。

喬山的情況村里人都清楚，往上翻十代都是窮苦出身，雖然知道喬山這幾年應該也攢下了不少銀子，但對于靠地吃飯的人而言，少了一只胳膊那可是天大的事。所以自然沒有人給他說媒，也沒有女子會看上這個少了一條胳膊的漢子。

說來也巧，有一天村口來了一位年輕女子，孤零零的一個人，剛走兩步便暈倒在村口。當時村里的人都在地里干活，看到有女子倒地便放下手中的農具圍了過來。年輕女子長得還算可以但臉色蒼白，村里的人也沒人伸手去搭救這暈倒在地的女子，畢竟誰都不想攤上這麻煩事。

只見站在眾人外邊，一個沒了一只胳膊的年輕人走進姑娘旁邊，蹲下身把姑娘抬了起來帶回了家。

這女子醒過來后，喬山才知道年輕女子姓白名冰冰，是從洮州逃難來的，一路走來只剩自己一人。喬山看著這女子可憐便讓女子呆在自己家，每天給她喂飯喂藥。

沒過多久女子的身子骨慢慢好的起來，便也留在了白蘆村，成了喬山的媳婦。沒過多久白冰冰便有了孩子，村里人也都夸喬山運氣好、好福氣。

可惜好景不長，孩子生下后，白冰冰舊疾復發，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但白冰冰臉上總是掛著微笑，看著孩子，喬氏只覺得病痛不算什么，她只想能多活一天是一天，看著兒子一天天長大。

夫婦兩人給孩子起名叫喬安，希望他以后平平安安的。在孩子五歲那年，受盡病痛折磨的女子死了，在一個夜晚悄悄的咽了氣。

喬安漸漸的長大了，從孩子成了少年，只是陳安這個名字并沒有給他帶來平安，從小體弱多病，身高比別人矮一大截。

村里人議論紛紛，說是他娘把病傳給了喬安。深夜里那個從小失去娘親的少年，悄悄的砸破了他們家的屋頂。

女子的墳墓就在村子的南邊，墳頭不大，孤零零的立在喬家的地上。每到逢年過節都會看都一個少年和一個中年漢子，一左一右的站在那兒。

喬安從小就沒有讀過書，也沒有力氣。等到喬安成年后，處境就像他爹剛回村里的時候。

后來秦州軍府在秦州招兵，白蘆村的人都想方設法的不想去當兵。出人意料的是這個沒讀過書也沒有力氣的年輕人主動參了軍。

一家人沒有跟隨村里的人逃難，已經頭發花白的斷臂老卒只是紅著眼對兒子道：“小心點。”

年輕人小時候也問過躺在病榻上的娘親疼不疼，他的娘親從來都是笑著說不疼，其實年輕人知道娘親很疼。

那個在他旁邊的老卒問過他，為什么來當兵，他沒有說話只是笑。年輕人笑起像極了他的母親。

年輕人也想過自己為什么來當兵，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娘親在秦州城，也可能是因為他不想看到自己的爹像娘親一樣死在自己面前。

開平五年秋末，新兵喬安在守衛秦州城一戰中戰死。在秦州城一個叫白蘆村的地方，一個斷臂老漢死在村南的一座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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