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個送東西的人而已。”哈里曼抿了抿口中的咖啡。

“你送的到底是什么東西？”諾鉑扶墻站穩，又狠狠拍了拍剛剛關上的門，大聲喊道：“本，不要趴在門上偷聽。”

哈里曼眉頭跳了跳，剛才諾鉑的表現還真的有養母莎莉的幾分神韻。從懷里掏出一枚金幣放到桌子上。這不是后來發生異變的那枚銀幣，這是他專門從自己的生活費里挑出來的。那枚金幣給諾鉑并不合適，以后他準備在其他方面貼補。

他今天還有一筆巨款沒有去收，財務狀況稍有好轉。

諾鉑看了一眼哈里曼放到桌上的金幣又向哈里曼嚴肅的問道：“你是什么意思？”

“這是阿曼達留下的，她昨天晚上出了點事。”哈里曼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

“什么事？”諾鉑看著哈里曼聲音略顫的問道，她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

“還是換個地方說吧，有些事本在這不太合適。”哈里曼想了想說道，正好在去的路上他也可以想想該怎么在不告訴諾鉑術士世界的事的時候同時又把阿曼達的事情解釋清楚。

哈里曼起身離去，諾鉑在原地呆了好久，哈里曼出門有一會才去收拾桌上的那枚金幣。這時候又發現了桌上擺著的一堆摩德教典籍，突然怒從心頭起，一股腦就把桌上擺著的那堆東西扔進了垃圾桶，早晚她要把家里的這些東西都給燒干凈。

對本囑咐了幾句就一個人下樓，小心翼翼的跳過哈里曼踩出的窟窿。不一會她就看到了已經叫了一輛人力車等著她的哈里曼。哈里曼的樣貌十分俊美，既有著比一般米德男子英俊的相貌和即使在伊斯特男子中也算的上高大的身材，再加上儒雅有禮的談吐可以讓他成為無數米德女子的夢中情人。可是不知為何諾鉑看到哈里曼的第一眼就對他感到有些排斥和厭惡。

諾鉑是一個很了解自己的人，攻擊性的長相和貧窮的家境讓她在學校里被孤立，所以她有了很多的時間去反思自己的行為，追根問底自己心中每一處細小的波動。她生活在一個在原初時代依舊信仰摩德教的家庭，即使在原初時代家里依舊堅持了對摩德的信仰，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對她進行了傳教。

在剛開始她是摩德教的虔誠信徒，可是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她對原初的時代有了更多的了解，她知道摩德教的那一套已經完全不適用于現在的社會，現在人的一切行為出發點都是為了取悅自己。如果按照摩德教徒的那一套來要求自己反而會活的十分辛苦，姐姐阿曼達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她悄悄放棄了自己對摩德信仰，將曾經視若珍寶的教典束之高閣，但為了家人的感受她一直都沒有告訴身邊的人這件事。

她不了解自己對哈里曼的特殊感覺到底是因為什么，難道是因為他和姐姐的關系嗎？姐姐從事的工作她一直都有著猜測，一個服務員的衣服為什么會經常被扯破。為什么每次工作回來身上都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淤青嗎，為什么每一次工作回來都要在浴缸里泡上好久，為什么有時從夢中驚醒總是喜歡抽自己的嘴巴。

父母病逝后家里的經濟狀況就一落千丈，她甚至暫時中斷了自己的學業，本到現在也沒有接受任何的學前教育，他對社會的了解還停留在摩德典籍對于世界的描述中。這些事直到姐姐突然找到了工作，每天深夜回家的時候都會帶回來一枚或幾枚的銀幣，家里的境況才稍稍有所好轉，她也可以繼續到比根最好的大學繼續上學。

姐姐從事的工作她有著一些猜測卻從來沒有挑破。一個普通女人做什么工作才能一夜帶回來那么多的錢，可是她沒有挑破，這個家需要那筆錢，姐姐也需要那最后一層體面。她雖然長得十分具有攻擊性，但心里卻是一個敏感而又聰明的人。她知道有些事只要大家都裝作不知道就可以裝作從來沒有發生過。

她沒有跟姐姐從事一樣的工作，相反她繼續了自己的學業，這也是這個家最多的支出。她常常為此感到愧疚，但她卻有著足夠的理由繼續學業。她不希望家里始終都過著這樣的生活，她希望她能夠考上米德最好的大學，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成為這個家的支柱。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讓家里搬到體面的米德街區，給姐姐找一個對她過去一無所知的丈夫，而本也可以跟她一樣上大學，然后長大成為家里的支柱。

為了這個夢想她拼命的學習，在最美麗的年紀唯一一件體面的衣服就是舊的不能再舊的高中校服，唯一的飾品還是媽媽在她小時候給她綁的頭繩。她不敢在任何細枝末節的地方有著任何的浪費，每一次花費都像是在割她的肉。她沒有在乎對年輕女孩最重要的自尊和無法掩飾的虛榮心，生活在一個貧窮的家庭里她比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金錢對一個人來說意味著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討厭哈里曼，因為他那副討人喜歡的長相？體面的衣服？手上戴著的黃金指環？儒雅的談吐？還是那衣食無憂的安全感讓她嫉妒。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討厭這個男人。

哈里曼朝她招手示意自己的位置，她在原地稍微頓了一下才走向哈里曼。她先上車，這次的車前可以讓她吃一頓相當不錯的午飯，也可以給本買一些喜歡卻好久都沒吃的小零食。可這些在哈里曼眼里卻是只是可以省一些時間的小花費。

哈里曼也上車給車夫示意到最近咖啡館，諾鉑刻意往車邊上靠了靠跟哈里曼拉開了距離，在有些擁擠的人力車上硬是擠出了明顯的空位。哈里曼也沒有注意到諾鉑的小動作，他還在向想怎么才能把阿曼達的事告訴這個已經是一無所有的家庭。眼前這個比他還要小上一些少女又該如何面臨這樣的打擊。諾鉑則是想著阿曼達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刻意回避了最壞的結果，心里卻又不自覺的向早已不再相信的摩德古樹祈禱。

不一會，車夫就把哈里曼兩人帶到了阿爾薩斯街唯一一家還算得上是體面的咖啡館。哈里曼遞給車夫幾枚銅幣，諾鉑不自覺的多看了幾眼。生活在這樣的家庭里她對金錢額外敏感。哈里曼倒是沒有注意到身旁少女的微小心思，粗粗打量了一下咖啡館裝修就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咖啡館的老板是一個頗為富有的混血男人，發了財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到阿爾薩斯街找了個貧窮的米德少女結婚。平時最大的樂趣就是看著那些自以為高貴的純血過的比他過得還要寒酸，每當這時心里就會有一種極大的滿足感。

可是今天這樣的樂趣卻少了許多，一個高大體面的伊斯特男人帶著一個寒酸的米德少女到了這家咖啡館。雖然心里極不情愿可是迎上去的時候臉上卻還是不自覺的掛上了諂媚的笑容。那男人詫異的打量了他一眼就要了一個安靜的角落，那女孩進屋以后就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心里對那個伊斯特男人的傲慢感到不爽，心里不禁咒罵這兩人就算以后生了孩子也不過是一個骯臟的混血。可是還是十分老實的給他們兩個安排了一個安靜的角落。他一個混血種在心里罵罵純血情有可原，可是如果在臉上露出任何不敬或者有任何做得不妥貼的地方，老板想到這不禁想起了自己那個有些微跛的腳。

哈里曼點了一杯微苦的咖啡，諾鉑有樣學樣跟他點了一杯一樣的。店里上咖啡的手腳很快，哈里曼微抿了一口，諾鉑也學著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想要吐出來卻又忍住。這次哈里曼注意到了，這也是他的粗心，米德本地種植的咖啡豆質量奇差，除了了微小的提神效果完全沒有任何咖啡的香味。只有買不起正宗伊斯特咖啡的人才會選擇米德本地的咖啡。

哈里曼在諾鉑家里時本給他端上的咖啡就是平常諾鉑學習累的時候提神用的，那是最劣質的米德咖啡豆一斤也花不了幾個銅幣。哈里曼雖然不喜歡那里的咖啡但出于禮貌還是喝了大半杯。他不知道他走后他剩下的咖啡還被本偷偷給喝掉了。

諾鉑第一次喝到正宗的伊斯特咖啡肯定不適應伊斯特咖啡跟米德咖啡相比要厚了許多的苦味。哈里曼向老板示意專門要了方糖和牛奶來中和咖啡的苦味，卻又被老板腹誹了幾句。給諾鉑推了過去。諾鉑跟蚊子哼一樣道了一聲謝。兩人就沒有再說話。

過了好久諾鉑才打破沉默說到：“阿曼達到底怎么了？為什么一夜沒回來？她為什么又拖你帶回來那么多錢？”

“她回歸摩德之樹的懷抱了。”哈里曼思考良久覺得最好的選擇就是最大限度的告訴諾鉑真相，一個謊可能會需要無盡的慌去彌補，到最后也許哈里曼也不會知道這會變成一個怎樣的故事。他在米德有著太多的事不可能在阿曼達的家人身上耗費太多的精力，只能讓這個年輕的女孩提早面對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