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番外直接寫的是哈里曼結婚的事。）

據說摩德時代的婚禮十分復雜，甚至會有許多無意義的象征性活動，但在原初時代都已經被廢除，只有米德保留了很多摩德時代的儀式。

伊斯特和威斯特的結婚儀式十分簡單男人和男人坐在一起吃飯，女人和女人坐在一起吃飯。兩對新人在與本家的同性親戚的吃完早飯后便會被關在婚房里，婚房里準備有專門的用水、食物和便器，直到第二天早上一對新人才會被放出來。

伊斯特的男人十分喜歡這種婚禮儀式，他們說這樣可以讓男人把力氣用到該用的地方。但女人們卻十分懷念摩德時代獨有的婚姻儀式和種種象征性的活動。

很快哈里曼就和養父斯特里吃完了飯，在養父鼓勵的眼神下走入了婚房，養母莎莉正在婚房里和海蒂說話，看到哈德曼進來后便主動走出了婚房。走的時候還順便在外面將門反鎖。

這是哈里曼和海蒂成年后的第一次見面。兩個人小時候也曾見過，但那實在是太遙遠的事，現在已經記不真切。只是模糊的記得是一個有著一頭黑色的短毛卷發，臉上有些雀斑，身材瘦小但卻十分可愛的小姑娘。

向床上看去，一個有著黑色卷發的女人有些局促的坐在床上，臉上十分白凈，應該是擦了莎莉的粉。皮膚是有些病態的蒼白。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瘦弱，但手上明顯的老繭和露出來的那一段手臂上所呈現的肌肉讓哈里曼想和她掰手腕。

長相算不上十分漂亮，但那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卻顯得十分純凈，就像是藍色的大海一樣，那活潑靈動的眼神又讓她像是一頭在林間跳躍的小鹿。

海蒂坐在床上沒有看他，也沒有說話。看樣子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可以一直和哈里曼一直這樣耗下去。

哈里曼從小對婚姻就有些抵觸，每次想起自己要在十八歲結婚的事就感到莫名的煩躁，前一段時間還聽到了一些有關婚姻的恐怖言論——婚姻和子女是女人手中的鎖鏈和皮鞭，她們用這種手段將野獸般的男人變成了只會勞作的牲口。

可是當他步入婚姻被人鎖在婚房里和眼前這個女人相處時候并沒有看到他人口中的洪水猛獸，他只看見了一頭在林間跳躍的小鹿，一只在草原游蕩的白色山羊。

最終哈里特決定主動打破兩人之間的尷尬。他坐在床邊一個離海蒂較遠的地方，海蒂看見他坐到床上下意識的向另一邊躲閃。

哈里曼打破沉默說到：“你的頭發長長了。”

“嗯，最近山上的母羊都在生小羊，沒有顧得上剪。”

“很多母羊都在生小羊嗎？”

“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所有的母羊都趕在一塊生小羊。”

“那你來結婚山上的母羊怎么辦？”

“爺爺會幫母羊接生的，跟你結完婚的明天我就回去幫爺爺給小羊接生。”

“明天就回去給母羊接生嗎？”

“嗯，生產的母羊太多了，還有很多是第一次生產的小母羊，生產的時候必須要有人看著的。爺爺一個人忙不過來。”

“哈德爾山上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幫你和爺爺嗎？”

“原來有人可是后來都漸漸搬走了，只剩下我和爺爺了。”

“不會覺得很寂寞嗎？”

“不寂寞呀，我有很多小羊，當我無聊的時候我就會和它們說話，帶著它們在山上吃草，這個時候我就躺在草地上看著天上的白云一會變成大狗一會又變成大狗。我還專門養了只小羊叫做溫蒂，有很多話我都會偷偷給它說。”說起溫蒂的時候哈里曼看見海蒂的眼神異常溫柔，就像一汪溫水一樣，他想永遠都泡在那汪溫水里。

哈里曼下意識的向海蒂靠近，海蒂沒有躲閃。

“為什么不跟爺爺說呢？”

“爺爺大多數時候都在睡覺，我和爺爺說話的時候爺爺總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所以我就把話都給溫蒂說，有的時候溫蒂不想聽我說話我就把它拴在木樁上，抱著它的頭強迫它聽我說話。”

“我忽然沒那么羨慕溫蒂了。”哈里曼笑著說道。

“你為什么羨慕溫蒂？溫蒂特別臟，每次我想給它洗澡它都特別不聽話。有一次它吃了面團還拉了好久的肚子。”

“溫蒂可以一直和你說話啊。可以一直陪在你身邊，可以和你躺在草地上看山上的白云一會變成大狗，一會又變成大狗。”

“可我已經沒有溫蒂了。”剛才歡快的少女身邊的氣壓忽然變得低沉。哈里曼感覺心里忽然揪的疼了一下。

“溫蒂怎么了？”

“有一次山上來了個陌生人，那個人一拳就把爺爺給打翻了，然后就撲到我身上脫我的衣服，這個時候溫蒂用角把那個男人撞倒了，男人一腳把溫蒂踢出去好遠，這個時候爺爺已經從地上站起來，直接用斧頭剁掉了男人的頭。可是溫蒂卻連續好幾天都吃不下飯，一直往外咳血，我把草在嘴里嚼碎喂到溫蒂嘴里溫蒂還是吃不下，幾天后溫蒂就餓死了。那以后爺爺養了很多條大狗。”

少女敘述的語氣很平淡，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但哈里曼卻感覺有人用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刀一下一下的割著身上的肉。

哈里曼不想再聊溫蒂了，他忽然想要問一些很重要的問題說一些很矯情的話。

“海蒂，你為什么要和我結婚？”

“爺爺讓我和你結婚的。”

“只是因為爺爺讓你跟我結婚你才和我結婚的嗎？”

少女好像忽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看著哈里曼忽然變得嚴肅的眼神。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兩個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哈里曼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發什么神經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哈里曼想要開口說話，卻被海蒂搶先了。

“也許是因為你和溫蒂很像吧。溫蒂走后我好久沒有和人這么開心的說過話了。”

“你不是有很多小羊嗎？”

“我有很多小羊可我只有一個溫蒂。”

“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和你說話了你會怎么辦呢？”

“你為什么會不跟我說話。我話太多了嗎。有的時候我的話很多連溫蒂都不愿意聽我說話，我只能把它栓到木樁上它才會聽我講話。你比我高這么多，比溫蒂大那么多，你要是不愿意的話我可沒有辦法把你栓到木樁上。”

“你已經把我栓到木樁上了。”哈里曼下意識開口說道。

“我可沒有把你栓到木樁上。”女孩反駁到。

“我不是說這個，”哈里曼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

“我是說有一天我可能會因為各種原因不能陪在你身邊，就像我很快就要去米德上學了，這個時候我就不能陪在你身邊。那你怎么辦。”

“那我就等你回來啊!”

“如果我離開很久呢？”

“那我就等你很久。”

“不會難受嗎？”

“很難受啊！有時候溫蒂也會偷偷的跑到很遠去吃草，我等它的時候就會很難受。但溫蒂回來后我就會很開心。雖然之后我會把它拴在木樁上很久。”

“溫蒂跑的時候你不會去找它嗎？”

“不會啊。”

“你不害怕溫蒂偷偷跑掉不回來嗎？”

“我對它那么好它怎么會不回來。溫蒂有時候會跑很遠要很久才會回來，但我知道它只是去找新鮮的草了，吃完草后溫蒂一定會回來的。”

“你就不擔心溫蒂被山上的狼吃掉嗎？”

“溫蒂那么聰明怎么會被狼吃掉。”

“如果我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你會像等溫蒂一樣等我嗎？”

“會啊。”

“那你在等我的時候會做些什么呢？”

“我會想等你回來后我要給你說些什么。想等你回來以后怎么把你栓到木樁上。”

“如果我被外面的野狼吃掉了呢？”

“溫蒂都沒有被野狼吃掉你怎么會被野狼吃掉。爺爺說你很聰明的。你一定不會被野狼吃掉的。”

“如果有一天我像溫蒂一樣死掉呢？”

“那我就像埋溫蒂一樣把你埋在離我最近的山坡。每當我想你的時候我就躺在山坡上，和你一起看天上的云聽山間的風。”

“你不想再找一個和我一樣的人嗎？”

“我說了我只有一個溫蒂，同樣我也只有一個你啊。就算那些羊和溫蒂再像他們都不是溫蒂，那些人和你再像那些人都不是你。”

“我其實挺希望我死以后你能找一個和我一樣的人的。”

“為什么？”

“那樣你就和我在的時候一樣開心的。”

“不會的，我曾經想過找一只和溫蒂一樣的羊。可無論我怎么努力我都不能把它當做溫蒂。我只有一個溫蒂，世界上也只有一個溫蒂，溫蒂是這個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羊，沒有任何羊可以和溫蒂相比。”

少女忽然反問道：“我死后你會找別人來替代我嗎？”

“我不知道。”

“你怎么會不知道呢？”少女有些生氣，臉蛋有些氣鼓鼓的。

“我真的不知道，我現在真的想說我不會找人替代你。但我不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我無法對以后做出任何保證。不到那個時候我永遠不會知道我會不會找人替代你。我只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自己將會做些什么。”

哈里曼很想對她說我不會找人替代你，但他又覺得這樣實在是太過無恥，誰知道以后會發生什么呢。小時候受了一點委屈就覺得自己會痛苦一輩子。可是第二天早上就忘了昨天因為什么痛苦。

少女背過身去，沒有再和哈里曼說話。哈里曼想要說些什么卻又感覺無法開口。過了一會女孩主動打破了沉默。

“我不知道我以后會不會再找什么珊蒂之類的綿羊。我只知道我永遠只有一個溫蒂，我也永遠只想要一個溫蒂。”

“我知道，但。。。”哈里曼想要繼續說些什么，卻被少女直接打斷。

“我不會介意你找人替代我的。”

“為什么？”

“死人不會生氣。”少女賭氣似的說道。

哈里曼噗嗤一笑，他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復雜了，在這個少女面前他所有的疑惑和焦慮都顯得那么幼稚可笑。這一刻他好想告訴眼前的這個少女他無法找到任何人去替代她。但哈里曼卻沒有開口，他只會說他做過的事。

如果有一天眼前的少女先他一步而去，他會在將死之前前往她的墓碑去告訴她。她是天底下最獨一無二的人，他無法找到任何人替代她。

忽然哈里曼拿出兩個黃金制成的圓圈，他花了很多錢才讓理查德幫忙搞到這個東西。這個世界并沒有這樣的飾品，但哈里曼覺得一場婚姻必須要有這個東西才會完整。

他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他覺得這好像是很古老的一個約定，雖然他無法在任何書籍上找出依據，但他覺得當他想要和一個人共度一生時他就需要這么做。

看了下海蒂的手指，跟無名指的粗細差不多，正好可以把圓圈套在那個手指上。

正當他想要把圓圈戴在海蒂手上時，哈里曼卻忽然感覺大腦一陣恍惚，他好像看到一個紅衣服的女人對他說道：“唐德，你馴服了我。”他忽然覺得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壓抑痛苦從心中翻滾而出。他好像被人灌了一大瓶鹽水。他的心中滿是悲傷，卻無法用言語表達萬分之一。

少女察覺到哈里曼的異樣，轉過身來看著哈里曼，她覺的哈里曼現在的樣子跟她失去溫蒂后好像，整個人難受的吃不下飯，爺爺的安慰也沒有一點作用，她想要的只是被人抱在懷里放聲大哭。

雖然還是有些生氣，但少女還是安靜的將哈里曼摟入懷中，哈里曼沒有哭泣，只是下意識的往少女懷里拱了拱。雖然兩人的體型差異較大，這樣的畫面也有些違和，但哈里曼卻感到一股暖流沖淡了心中的苦澀。

哈里曼將戒指拿出，戴到了少女的無名指上。少女感到疑惑說道。“這是什么東西？怎么跟我給溫蒂的項圈好像。”

哈里曼笑了出來，從海蒂的懷里掙脫出來。“這就是給你戴的項圈。”

海蒂聽后沒有生氣，反而直接將另一個戒指從哈里曼的手里搶了過來戴在了哈里曼的手指上。報復似的說道“我也給你戴一個項圈。”

哈里曼聽后直接將海蒂擁入懷里，海蒂下意識摟住前胸問：“你要做什么？”

“做夫妻該做的事，莎莉沒有教你嗎？”

“我記不太清楚了，只是記得跟羊騎羊有點像。”

“羊騎羊，跟書里說的好像沒什么關系？”

“書里是怎么說的？”

“說不清楚，反正跟羊騎羊不一樣。”

“那就都試一遍，肯定沒錯。”

“好。”

“等會。”

“怎么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會不會找人替代我。”

“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