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自己身上的生機和靈力正在被緩緩的抽離，李真人連忙手結道印，在右手掌心快速畫出了一道符文。

幽藍色的冰系光芒在他的掌心亮起，催發了帶有封禁效果的術法，很快就將他周身的靈力和生機凍結，最大程度地控制住了歸元陣法的負面影響。

緊接著，李真人再次結手印、畫符，給楊靖也施加了一道封禁術法。

“如何？我改造的這個歸元陣，二位可還滿意？”

遠處坍塌偏殿的陰影之下，一個低沉柔媚的女子聲音驟然響起。

楊靖與李真人皆是悚然一驚。

此人似乎一直站在濃黑的陰影中，但她的身上竟然連一絲氣息也沒有。

女子披著一襲漆黑的薄紗從殿后緩步走出，日落前最后一縷光線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

薄紗之下女子起伏的曲線依稀可辨，修長如玉的大腿，隨著行走時的動作若隱若現。

楊靖眼神沉靜地盯著那名女子，這五官他再熟悉不過，柳眉杏眼、小巧的鼻子、偏薄的嘴唇、眼角略有風霜侵染之色，雖不年輕卻散發著成熟女子所獨有的攝人魅力。

是沈四娘！那具曾經靜靜躺在萬年縣冰窖中數日的尸體，居然如活人一般站在他眼。

“這就是傀儡術？”楊靖低聲問道。

他的右手按在刀柄之上，擺出了隨時出刀迎戰的架勢。

“這不是一般的傀儡術，這具死偶的操縱手法很高明，甚至掌握了借尸傳音這樣的古怪功法，千萬不可小覷。”李真人一邊回答，一邊抖開拂塵迎向沈四娘。

“哦？你們很驚訝嗎？”身著黑紗的沈四娘掩嘴嬌笑起來，隨著她肢體的動作，隱約可以看見她的手心、四肢關節處有一道緋紅的細線。

“這具傀儡花費了老夫多年心血，從種植傀儡咒開始就一直精心培育。只可惜這女人樹敵太多，老夫神功未成，她就被人給弄死了。”沈四娘略感遺憾地搖了搖頭。

利用死偶傳音的顯然是一名年長的男子，他用沈四娘魅惑低沉的聲音自稱“老夫”，讓人聽起來渾身不自在。

“閣下是暮光閣的人吧。貧道玄元子，要如何稱呼閣下？”李真人向那具死偶拱了供手。

“玄元子……”死偶沈四娘蹙眉略微思索，然后又顯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你就是執掌太史監的李真人。老夫道號奕心，久仰大名。”

沈四娘的身體在奕心道人的操縱下，雙手交握于腹部前方，左腳后腿半步微微屈膝，恭謹地行了個女子常用的萬福禮。

那神情與動作自然流暢，若非沈四娘已經沒有呼吸與心跳，否則簡直就與活人無異。

李真人見狀，只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不知二位蒞臨，所謂何事？”沈四娘再次輕啟朱唇，嗓音柔媚地問道。

楊靖目光地掃過眼前這具生動的“死偶”，冷冰冰地說道：“冠冕堂皇這一套就不必了，若不束手就擒，就動手吧。”

他選擇速戰速決并非魯莽，而是感到弈心道人所布置的這個“歸元陣”，還在持續抽取自身的靈力。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

沈四娘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勾魂攝魄的媚笑：“小友的性格老夫很欣賞，要不考慮一下，成為老夫的傀儡吧……”

楊靖目光一凜，沉聲道：“除非我死！”

下一瞬，楊靖身形如電般游走，只一個呼吸的瞬間就閃到了沈四娘面前。

寒芒乍現，十三道凜冽的刀光無情地斬落，每一道都凝聚著無形的肅殺之意。

楊靖是個不喜歡廢話的人，他對敵的風格也是一樣，能夠一招制敵就不會給對方留下回避的余地。

這是楊靖被稱為“黑羅剎”的原因之一，瞬間斬出的十三道刀光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敵人籠罩在內，快刀過處無人生還！

與此同時，李真人也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锏。

他雙手快速結印，催動渾身奇經八脈中的真元之力，控制了歸元陣中所有的水脈流動。

剎那間，沈四娘腳下的一切都被凍結，空氣中的水汽凝結成六瓣霜花，土地和草葉也蒙上了一層寒霜。

受到李真人的意念牽引，奇寒的氣息一路上竄，眨眼間蔓延至沈四娘的腳踝，將她牢牢封凍。

這是水系術法中寒冰一脈的致命殺招，瞬間可將活人的血肉之軀凍成冰雕。

受到兩人的聯手夾擊，沈四娘卻并不驚慌，她抬起玉臂一揮，指尖牽出數根如發絲般粗細的赤色絲線。

赤色絲線看似綿軟無力，實則堅逾鋼鐵，它如同靈蛇一般纏繞著沈四娘的身體，形成了一圈圈綿密柔軟的防護。

楊靖砍出的十三刀落入赤色的絲線中，并沒有如預料中那樣削斷絲線，而是如同砍在棉花中一樣，鋒芒被無聲無息地化解。

只有無形的肅殺之意，能夠穿透這層綿密如絲的壁壘，勉強到達沈四娘的身前。

不過它們的殺傷力也被大大削弱，只在沈四娘肌膚上留下幾道細細的劃痕。

“對于區區肉體凡胎來說，你的招式可算登峰造極。”沈四娘十指翻飛，將赤紅色的絲線收攏成一束。

“不過，你這十三刀本該是劍招。以刀施展劍招，境界可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說話間，她屈指輕彈，這束赤紅的絲線就離開了她的指尖。

它們如同獲得了生命一般，在空中靈活游動著襲向楊靖。

楊靖絲毫不慌，他沉心靜氣，連連揮刀蕩開赤色絲線的致命絞殺。

這些赤色絲線詭異至極，不但削砍不斷而且還似乎擁有自己的意志，無論楊靖如何揮砍，它總能找到攻擊的空隙。

一時之間，楊靖與赤色絲線激烈纏斗起來，難分高下。

就在這時，被奕心操縱的沈四娘轉過頭來，微笑著看向李真人：“玄元子道友，聽聞你對陣法涉獵甚深，不知你是否能看出老夫這個歸元陣的真正妙用？”

沈四娘抬手結了個法印，又有一道精純的靈力被激發。

靈力以偏殿為中心自內而外的蕩開，使得原本的靈力屏障更加堅不可催。

這一刻，李真人感到整個歸元陣內貪婪與墮落的氣息開始瘋狂的逸散，這讓他靈感遠超常人的他頭痛欲裂，幾乎無法喘息。

李真人不得不躬身扶著前額，他艱難地抬起頭飛速掃視四周。

在這種強壓之下，陣眼中的法器必然會散發出強大的靈力以維持歸元陣的穩固。

一處、兩處、三處、四處……

周圍一共有七七四十九處地點，散發出了異常的靈力。

除了真正的陣眼之外，其中可能還會有暖香蘭所散發的靈力波動在干擾他的感應。

李真人蹙眉，望了一眼正在與赤色絲線糾纏在一起的楊靖。

他的情況也越來越糟糕，受到歸元陣的影響，他的行動變得遲滯，幾度被赤色絲線抓到破綻，暗青色的衣袍上已經新添好幾處血淋淋的傷口。

必須盡快毀掉這四十九個地點中所藏的法器，否則他們兩人遲早會被這歸元大陣抽干。

沈四娘輕笑，張開雙臂仰頭望天，做出一個呼應天地的姿態。

只見她纖長的手指朝虛空中一抓，原本封凍住她下半身的冰寒的白霜，被彈落成細碎的冰渣，散落在空氣之中，如迷蒙的煙塵。

然后，這些冰寒的靈力煙塵又似乎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迅速融入了沈四娘的身體中。

魅惑微笑著的女子驟然變得殺意凜然，仿佛來自幽冥之中的修羅惡鬼，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膽寒。她腳下的荒草仿佛也被墮落污穢的氣息所侵染，在她踏過的瞬間就紛紛凋零枯萎，不留下一絲生機。

李真人瞳孔收縮，他明白了弈心道人所說的“歸元陣的真正妙用”。

通過這個陣法，一切靈力只要落在沈四娘身上都會被吸收，無論是術法還是有靈力的生靈。

因此，整個陣法的核心其實并不是一件法器，而是奕心道人所操縱的沈四娘。

“看來你已經參透了這個陣法的妙處……果然是大唐圣人所倚重的太史令。”似乎是察覺了李真人微妙的表情變化，奕心操縱著沈四娘緩步靠近。

她赤足踩過的草地，留下了一片干枯衰敗的痕跡。

沈四娘肉身上的細微劃痕，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愈合。

皮膚更加瑩潤，發絲更加亮澤，指甲的色澤也變得紅潤起來。

即便依舊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但沈四娘的尸身卻逐漸變得鮮活起來。

李真人有一種錯覺，若讓歸元陣再多吸收一些靈力和生氣，眼前的這具行尸甚至有可能起死回生。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臉色沉靜地望著向自己緩步靠近的死偶，目光變得冷冽起來。

這時，已然全黑的天際劃過數道蜿蜒曲折的電蛇。

緊接著一道道手臂粗細的閃電，幾乎同時在沈四娘的頭頂落下。

轟隆隆——

連串的雷聲在耳邊炸響，閃電劈落時巨大爆響和電弧火花迸射的呲呲聲，充斥了整個飛霞觀。

李真人微微側過臉，避開了閃電接連劈落所造成的刺眼強光。

奇怪的是，這滾滾天雷似乎長了眼睛一般，專門盯著奕心道人所操控的死偶沈四娘精準落下。

對于在場的另外兩個大活人，卻置若罔聞。

就連與楊靖纏斗不休的赤紅色的絲線，也被天雷的巨大威力所裹挾，在幾個電弧跳躍之間徹底化為飛灰。

李真人勉強直起身，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