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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螳螂捕蟬

  • 大唐靈幻偵探
  • 細雨不言
  • 3313字
  • 2020-11-01 09:58:11

曲江池畔,燕子樓內。

清晨,沈青蓮從昏迷中漸漸醒轉過來,她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房中的臥榻上。

側過頭,她看見金海棠低垂著腦袋,靜靜倚在塌邊。

她身上還穿著昨夜那套素白襦裙和淡青色披帛,木簪挽著的簡單發髻有少許凌亂,幾縷發絲隨著兩頰垂落在肩頭。

此刻金海棠正以手支著額頭,長睫輕掩呼吸均勻,正處于淺眠之中。

“海棠……”沈青蓮開口輕喚了一聲。

倚在塌邊的美人睜開眼睛,沖她微微一笑,然后掩口打了個哈欠。

“姑奶奶,你可算醒了,可把我給急壞了。”金海棠爽朗笑道。

沈青蓮從臥榻上坐起身,一邊盯著窗外開始逐漸泛白的天空,一邊努力回憶昨夜發生的事情。

她進入漆黑的廂房之后,似乎看見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出于本能的恐懼,她尖叫了一聲。

然后她感覺自己的肩頭忽然一麻,整個人的意識就開始模糊,身體不受控制的軟到在地。

在失去意識前的一瞬間,她好像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倩麗的柳眉、與自己相似的杏眼、小巧的鼻子、偏薄的嘴唇、眼角略有風霜侵染之色……

那張臉的確是沈四娘……是她的娘親……

回憶起這個細節后,沈青蓮深吸了一口氣,縮起身體抱住自己的小腿,把腦袋埋在雙膝之中。

通過把自己縮成一團的這個動作,她才能稍稍感到安心。

“你是不是想起昨晚的事情了?”金海棠關切地問道。

在沈四娘宣布青蓮是她的親生女兒之前,這個少女一直是她的貼身婢女。

那個時候,沈青蓮每每遇到不開心的事情,總是會悄悄一個人縮在墻角。

回想起來,也許沈四娘正是看準了自己憐弱的性格,才會刻意把青蓮安排到自己身邊吧……金海棠蹙眉,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嗯。”沈青蓮將頭埋在膝蓋中,悶悶地回答道。

“四娘留的血書,你看見了嗎?”金海棠問。

沈青蓮抬起頭,臉上露出驚訝之色。

昨晚屋里太黑,她壓根沒有留意到墻上有字。

金海棠嘆了一口氣,將昨晚的所見所聞,全部原原本本告知沈青蓮。

末了她補充道:“我看那墻上的血字,不像是你娘的字跡。”

“你的意思是,有人裝神弄鬼,故意留下血書?”沈青蓮感覺這個推測不太對勁。

“可是,昨夜我見到了娘親……”她相信自己的親眼所見,即便是昏迷前看到的畫面。

金海棠悚然一驚,她抓住沈青蓮的手問道:“當真?你可看清楚了?”

“當真。我看得分明。”沈青蓮肯定道。

金海棠又嘆了一口氣,黛色的峨嵋糾結在一處,顯得十分苦悶。

“這可麻煩了……”她喃喃道。

金海棠用玉蔥般的纖長手指,下意識地敲擊在木塌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

半晌后,她對青蓮道:“還是得拜托楊縣尉來樓里走一趟,最好能讓昨天那個小武侯來樓里住上幾晚。”

“啊?”青蓮睜大眼睛,一臉不解。

讓楊縣尉來看看這些血字倒也理所應當,可讓小武侯來住上幾天又是為什么呢?

“你該不會是又想請他驅邪?”青蓮試探著問道。

“也是圖個心安,讓樓里的人少嚼些舌根。”金海棠將散落下來的幾縷發絲重新綰好。

“自從你娘親過世后,樓里的人心已經散了。若不找人鎮一鎮綠萼那幫狐媚子,過不了幾天會有更多人哭著鬧著找你贖身。”她邊說邊打開妝盒,對著房中的銅鏡梳起妝來。

“你這是準備出門?”青蓮詫異道。

金海棠微微一笑道:“不,是你要出門,我得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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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前,燕子樓的園囿中。

妙虛哭到后半夜,終于累得不能動彈,在草叢中昏睡過去。

云清被折騰得夠嗆,也懶得再去驚動妙虛,便由著他在草叢中呼呼大睡。

虧得妙虛平時修煉鍛體術還算認真,否則在草叢中躺一夜,非要染上傷風不可。

黑貓伏在妙虛的胸口,盡量用自己的一身皮毛為他保存點溫度。

平常打歸打罵歸罵,要說整個白鶴觀誰最重視妙虛,還當屬云清最疼這個師弟。

忽然,黑貓的耳尖抖動了一下。

憑借敏銳的聽覺,云清聽見不遠處,有個人正在摸黑行走。

不過從虛浮無力的呼吸聲,云清就可以判斷出這人并沒有武功。

他行進速度極慢,不時還被腳下的草石絆住踉蹌一下,顯然很不習慣摸黑走夜路。

“是樓內的細作?”云清無聲低語。

黑貓敏捷地從妙虛的胸口跳下,無聲無息地在草叢中潛行。

很快,那人的身影就出現在云清的眼前。

他畏畏縮縮地向沈四娘的小宅靠近,看衣著打扮應該是個男子。

通過黑貓極佳的夜視能力可以清晰看見,這個人身材瘦小,下頜長著稀疏的胡須,身穿燕子樓管事的衣袍。

“陳小山?”云清瞳孔垂緊縮。

他怎么會偷偷摸摸跑去小宅?

莫非他竟是潛伏在燕子樓里的細作嗎?

黑貓垂下尾巴,盡量讓身體貼近地面前進,一雙幽綠色的眼睛緊盯著陳小山。

來到小宅院門前,陳小山驟然停下了腳步,臉上顯出猶豫之色。

云清眨了眨眼睛,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它看出陳小山是因為膽小怕鬼,才會站在院門口躊躇不前。

大約磨蹭了有半柱香的時間,陳小山終于鼓起勇氣推門走進小宅。

此時黑貓已經從另外一側翻墻而入,趴在屋檐上靜靜觀察下方的動靜。

陳小山明顯還是有所畏懼,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火折子吹亮,一只手高舉著光源,另一只手顫抖著推開了房門。

此時房內一片寂靜,就連呼吸聲也清晰可聞。

陳小山很快就摸到了桌案上的一盞桐油燈,借著火折子的火焰點燃了燈芯。

油燈比火折子更為明亮,瞬間就照亮了一小片區域。

然后,陳小山立刻就見到墻上鮮血淋漓的幾個大字——天不可欺,血債血償。

“嗬!”瘦小男人喉嚨間發出一聲驚喘,一雙眼睛瞪得凸出。

他連忙用左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的油燈顫了顫,險些失手滑脫摔翻在地。

很快,陳小山平靜下來,他盯著墻上這行血字,仿佛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幾個血淋淋的大字和這熟悉的筆跡,瞬間就勾起了他腦海中久遠的一段回憶。

這并不是陳小山第一次見到這行字,大約八九年前燕子樓曾收到過一封恐嚇信。

信箋上用血紅的朱砂,歪斜的寫著“天不可欺,血債血償”八個大字,就跟這墻上的八個血字一模一樣。

“他又出現了……可是四娘已經死了……怎么可能……”陳小山臉色發白,小聲囁嚅著。

此刻他內心充滿恐懼,腦內一片混亂,抓著油燈沒命似地沖出了小宅。

在小宅的屋檐上,黑貓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等到陳小山跑遠,它才輕盈地躍出圍墻,無聲無息地走向不遠處的草叢。

很快,庭院中又恢復了平靜,仿佛什么并沒有人曾經到訪過。

直至清晨的晨鐘敲響,坊門開始陸續打開時,燕子樓的庭院中才又有了動靜。

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小廝,鬼鬼祟祟從燕子樓較為偏僻的一側走出來。

他快步走進庭院深處,沿著一段雜草叢生的墻邊上低頭摸索。

不一會兒他總算找到了目標,彎下身費力地拔開密密匝匝的荒草與藤蔓,露出一個勉強可容人進出的狗洞。

小廝大喜,連忙四腳著地向那狗洞鉆去。

不過,只鉆到一半,他的肩膀就被窄小的洞口給卡住了。

“晦氣!”小廝低聲罵道。

稍微側轉身體,他再次向那窄小的洞口擠去,這次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扎了許久才終于鉆過了那狗洞。

頭、肩膀和四肢上都蹭了不少泥灰,讓小廝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狼狽。

可是他也顧不了這么多,只是抬手拍掉了較為顯著的泥灰,就拔腿沿著墻根往曲巷外跑去。

庭院的中,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上,一道暗青色的身影輕盈躍下。

暗青身影足尖輕點,無聲無息地飛掠至墻頭,眼看著小廝跑遠,這才從墻頭輕盈落地。

這人不遠不近的尾隨著小廝,在清晨的長安城中一路穿街過巷,時而閑庭信步,時而快步疾行,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小廝拔足狂奔,不走大路專挑人煙稀少的小巷,七拐八繞的往城北方向行進。

路上,他路過了數個賣早食的小攤,聞到熱湯餅、烤胡麻餅的誘人香味,不禁饞得直流口水。

小廝饑火中燒,很想停下來買碗熱湯餅,可是他有重要的任務在身,不敢有半點耽擱,只好咬咬牙飛速跑過。

大約半個時辰后,小廝的身影出現在平康坊的坊的北門外,停下了奔跑的腳步。

平康坊又稱為北里,此坊除了是達官貴人的居住之所外,還是長安城最大的風月場所。

從北門的東邊數過去,三曲內聚集了多個秦樓楚館,有開館迎客的館妓,也有在宅中待客的優妓,更多的則是居于下曲,連其余娼妓都看不起的“卑屑妓”。

進了平康坊北門,小廝一頭扎進娼妓聚集的東三曲,盡量以不引人注意的速度,向著獨門獨院的南曲方向快步走去。

不遠處,一直暗中跟隨的暗青色身影稍稍停滯了一下,他趁無人注意躍上一戶人家的屋頂,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小廝的一舉一動。

在南曲深處一處看起來有些荒蕪的朱門前,小廝終于停下了腳步。

清晨人們大多還在沉睡,即便有早起的人,也尚未來得及用完早食,故而整條街曲一片寂靜,并沒有半個人影。

小廝謹慎地環顧四周,確認四下無人后,終于伸手敲響了斑駁的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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