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娟？

嗯…這名字真的是好久沒聽人提起過，久得自己都快忘記了。

王桂鈞回到自己的臥室，片刻后取來一張草圖，上面畫著一枚很大的戒指，小玉子拿著戒指一對比，確實是環蛇戒。

“何娟是我的妹妹…”

王桂鈞輕嘆一聲，努力回憶著那個曾經俏皮可人的女子。

“我們以前是同一個村兒的，撫平還沒有實施的時候，我們每天都在一塊玩耍形同姐妹，娟兒從小就生得俊俏，長大后是村兒里公認的村花，到她家提親的人可不少，可惜她都沒相中，對自己的婚事毫不在意，每天依舊和我們嬉笑打鬧，不過我知道她鐘意小倉（梁盛倉），本來還以為他倆會有個好結果，誰知道隨著撫平行動的實施，大家都從深山里走了出來，很多年輕人選擇外出打工。”

“我是家里獨女，父母不愿意讓我外出，而且外出闖蕩的許多人都只是出去吃了更多的苦，沒有誰真正做到大富大貴。二十一歲那年，在我與軍哥拍拖的時候，娟兒和小倉卻在鬧分手，當時娟兒跟我說，趁著年輕，她想去鹿都闖一闖，我知道她性子倔，一旦決定的事誰也無法阻止，我給了她一個香包，囑咐她在外面一定要萬事小心，小倉想留在德羿，兩人意見不合，最終娟兒背上行囊獨自離開。”

飯桌上誰都沒有說話，除了李千成的鼾聲，大家都仔細聽著王桂鈞講述年輕時的故事。

“三年后，軍哥上我家提了親，我同意嫁給他（此刻王桂鈞臉色羞澀），因為撫平的關系，村兒里的人都散了很多，但在我和軍哥結婚的時候，依舊有不少的親朋好友參加宴席。讓我意外的是，娟兒居然也來了，三年來她音訊全無，我還以為她早就忘了這個小鎮，結果她卻帶著賀禮出現在我面前。她比以前更加光彩照人，甚至美過我這個新娘，我們坐在房間里聊了很久，娟兒告訴我，她當年離開后，在鹿都吃了不少苦，身上的錢也被人騙光了，無奈之下，她進了一家酒吧當服務員，當時有一個痞子看上了她，在酒吧里對她動手動腳，娟兒情急之下拿起酒瓶子往他腦袋一掄，那痞子直接頭破血流，娟兒逃出酒吧在大街上如同游魂野鬼，她現在才體會到大城市的爾虞我詐，身上僅有的小費也只夠吃一碗云吞面兒。”

“因為實在受不了這種忍饑挨餓的日子，娟兒打算回德羿，可是她身上已經沒錢了，在車站晃悠時，她突然撿到一條項鏈，項鏈上是一枚純銀戒指，戒指上刻著兩條互咬對方尾巴的蛇，它們頭頂有光環。這戒指看著就價格不菲，娟兒本打算拿去賣錢，可又怕被人騙，這時，一個模樣三十的俊朗男子走到她面前，問她能不能把戒指還給他，娟兒仔細打量這男子，發現他穿著整齊，那衣服一看就是高檔貨，他身后還跟著一名穿旗袍的古典美人。”

“娟兒覺得男子一定是身份高貴，沒必要騙自己，只是這戒指要是還回去，她就什么也沒有了，所以她很糾結，而男子卻從拿出幾張大鈔，說可以買下來，娟兒卻有些過意不去，她將戒指還回去，卻沒有接男人手中的錢，那古典美人突然開了口，說家里缺個保姆，問娟兒愿不愿意到她家工作。娟兒感激不盡，拼命地點頭。”

“男人叫金閣章，是一個古玩收藏家，而古典美人叫林宣佩，他們將娟兒帶回別墅，娟兒跟我說，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豪華亮麗的別墅，她幾乎都看傻了。金閣章一般都不在家，林宣佩教會了娟兒很多東西。”

“娟兒參加過我的婚禮后再也沒有出現，我其實也明白，畢竟我們的生活都不同了。五十二歲那年，軍哥走了（說到這里，王桂鈞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我的生活依舊很美滿，直到十六年前的一個夜晚，有人敲響我家的門，我開門一看，門前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雖然大家都上了年紀，到我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娟兒。”

“我帶她回到客廳（王桂鈞解釋說那時候她還沒搬來與李國斌一家同住），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娟兒哭得一塌糊涂，說金家中了邪，所有人都死了！她已經沒地方去了，只好回到德羿，先前她去找過小倉，但又覺得對不起人家，所以才到我這兒來，因為娟兒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家里也沒人了。正好當時國斌想接我過來帶靜泱，于是我就讓娟兒在老房子住下，她叮囑我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隨后又拿出一張草圖，說只有看到有人拿著這枚戒指來找她時，才能將她的下落告知。我一直謹記她的話，可是等了十二年，誰都沒來找過她，娟兒的精神越來越不振，最后…”

根據王桂鈞最后的講述，何娟已經老年癡呆，在一家養老院安度晚年。

第二天，在李千成的帶領下，他們走進了一家養老院，院子里坐著幾個正在曬太陽的老人，李千成跟護工耳語幾句，護工很快將他們帶到后院。

后院的長椅上坐著一個老婦人，她的背影看起來很孤獨，臉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她望著前方的池塘，眼神黯淡無光。

護工說：“去去年她還有回神的跡象，但是今年，她已經徹底失去了自我意識。”

她的晚年，不該是這樣。

范無畏坐在老人身邊無聲感嘆，小玉子牽起何娟的手，不知為何，這老人給她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她忍不住喚了一聲：“奶奶。”

“莉兒…是你嗎…”

老人游離的雙眼突然閃過一絲光亮，觸動了小玉子的眼淚，她想起來了，這老人正是夢中帶著她離開的老婦人。

“老奶奶，你記不記得這枚戒指？”

范無畏拿著戒指，試圖喚回何娟的意識，何娟看著環蛇戒時，臉上抽動了一下，但依舊癡癡呆呆，她自言自語道：“金爺、老夫人，我對不起你們，我沒有照顧好這個家…少夫人，你為什么要讓我走…那個惡魔不會放過莉兒的，我不能讓他知道我的下落…莎兒小姐，你要離開龍昆…”

柳月菲輕嘆道：“看來當年確實發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等等，她說‘莎兒小姐，你要離開龍昆。’，也就是說，小玉子還有一個親人在世，而且就在龍昆。”范無畏淡轉念一想：看來老方丈的佛簽確實很厲害。

人群擁擠的車站里，李千成與范無畏等人做最后的訣別。

“范兄弟，真的很感謝你們，若是沒有你們，這溺水案根本就破不了。”

“李哥你這話嚴重了，說到底我們也沒幫上什么忙，倒是你后來處理得條條有理。”

“哈哈哈，行了，咱們也別這么見外，其實你們可以多留幾日的。”

“不了，實在是情況緊急。”范無畏委婉拒絕，昨天在養老院出來后，他分析了一下，何娟應該是在一個姓金的古玩收藏者家里做保姆，而且很受家主的尊重，何娟的一生幾乎都奉獻給了金家，她侍奉著第二任金家家主時，卻意外發生了恐怖的事情，導致她覺得對不起第一任家主，從她口中的模糊說詞聽得出，她雖然是幸存者，但內心依舊很自責，而且第二任家主應該還有一個叫“莎兒”的女兒，現在就住在龍昆，她很可能就是小玉子的姐姐。何娟說讓莎兒快離開龍昆，說明莎兒現在有危險，那個屠了金家的惡魔，此刻已經盯上了莎兒。

柳月菲覺得范無畏分析的很正確，于是決定立刻去龍昆。

范無畏走上車門時停了一下腳步，回過頭，李千成正在揮手道別，他回以微笑，心里卻有些失落，他其實想看到一個身影，只可惜沒有出現。

當他轉身時，突然聞到一股輕淡的薰衣草香味兒，同時耳邊傳來一個妙美的聲音：“你這是打算學我不辭而別嗎？”

“名師出高徒嘛～”范無畏得意一笑，側過臉，李靜泱一臉笑意朝他走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送我。”

“誰說我來送你的？我是來送月菲和小玉子的，”李靜泱朝坐在車上的兩人揮揮手，隨后說：“我們以后還能再見面嗎？”

范無畏痞痞一笑：“你以為這是在古代嗎？等你安葬好你爸爸和妹妹后，什么時候回鹿都，就到祭羅大獄的衡玉古玩街找我，我住在陳羅道館。”

祭羅大獄？那可是鹿都最瘋狂的地區。

李靜泱抿嘴道：“難怪你總是一副痞子樣兒，原來是在祭羅大獄生活。”

車子啟動，范無畏看著李靜泱和李千成的身影越來越小，心里卻有些不舍。柳月菲譏諷一句：“怎么，舍不得啊？”

“怎么說呢，其實我一直糾結李靜泱剛才說的話。”

柳月菲好奇道：“她說什么？”

范無畏大笑：“她說你是白癡～”

“范無畏，我跟你沒完！”

（東鱗原罪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