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月底，關小杰請人帶話讓關小蘭趕緊回娘家，關志昌時日無多了。

關小蘭去街上買了各種糕點，再回家收拾了點衣服，帶上些錢，當天就回去了。

明憫之也想回去，關小蘭不讓她一起去，怕嚇到孩子。

上個月回去看關志昌時，喂稀粥都咽不下去，餓得皮包骨頭的，嚇人得很。

要不是關小蘭拿了錢請醫生天天去關家輸營養液，關志昌早就熬不下去了。

關小蘭回娘家，看到關志昌正躺在院子里的梨樹下曬太陽。

冬天的太陽曬著格外暖和，關志昌微閉著雙眼，貪婪的感受著這即將失去的溫暖。

關志昌又廋了，上個月買的正合身的衣服，現在看來格外寬大。

臉色也差得嚇人，父親真的時日無多了。

關小蘭背過身擦眼淚，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王桂芳拉著女兒去洗了把臉。

“你少帶點東西回來，你爸爸吃不了好多。”

“沒買好多，我拿點桂花糕給爸爸吃，媽，你也吃幾塊。”

關小蘭深吸幾口氣，努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笑著朝關志昌走去。

“爸爸，嘗看這個桂花糕，現做的，很甜。”

關小蘭掰了一點放在關志昌嘴里，關志昌細細品嘗著桂花糕的味道。

糯米粉的松軟滋糯，糖桂花的香甜，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清香充滿整個口腔。

許久之后，關志昌才十分不舍的把桂花糕吐出來。

關小蘭又拿了其它糕點一一喂到關志昌嘴里，品嘗一種，吐出來，再品嘗另一種，吐出來……

兩人重復著這件事，關小蘭沒有一點不耐，她只希望時間能停留在這一刻。

可惜子欲養而親不待。

第二天，關小蘭托人帶話讓李東帶著兩個孩子趕緊去關家，要做的事很多，需要人跑腿，還要人隨時守著關志昌，以免關志昌離世時身邊無人。

李東三人到時，關志昌的兒女、外孫基本上都在，大家都分配到了活兒，各自忙著。

2月2日，天氣晴朗，關志昌虛弱的躺在床上，仿佛隨時都會離去。

關志昌努力的動了動手指，指著床邊的柜子，指了指自己身上，又指了指兒子關小杰。

他這是讓關小杰把柜子里的壽衣拿出來給自己穿上。

其它人都去外面等著，等關小杰給關志昌穿好壽衣后，大家魚貫而入。

關志昌看著坐在床邊的王桂芳，心里十分不舍，拉著關小杰不松手。

關志昌不擔心兒孫們， 兒孫自有兒孫福。

他只擔心他死后，自己的老伴過得不好，關志昌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

關志昌看兒子始終不說話，只能在心底長嘆一聲。

老婆子，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啊，我先走了。

關小杰感覺到拉自己的手越來越無力。

關志昌去世了。

一時間呼喊聲、哭泣聲充滿了整個房間。

不管如何悲傷，關志昌的身后事還是要辦的。

眾人強打起精神給關志昌辦好身后事。

本來一切都好，沒想到送關志昌的棺木上山回來后，關小杰就喊了王桂芳去商量著分身后事的禮金和關志昌留下的東西。

說是商量，關小志卻沒給王桂芳任何商量的機會。

關小杰直接分給了王桂芳500塊錢和幾個冬瓜。

王桂芳還要靠兒子養老送終，不敢表現出什么不滿，只得拿了錢回自己的房間。

回到房間后， 王桂芳看著手上的錢不知道該怎么辦。

老頭子走了，自己身體又不好，兒子也不孝順。

關小蘭看王桂芳回來了便問道：“媽，弟弟分了些啥子給你？”

聽到女兒問，王桂芳對兒子的不滿一下子找到了發泄口。

“分了500塊錢和幾個冬瓜，還沒過頭七哦，他都不怕他爸爸回來找他。”

“他啷個這個樣子，走，我們去找他。”

關小蘭站起來拉著王桂芳就走。

大姐關小芬連忙起身攔著母女倆說道：“媽還要靠弟弟養老送終，鬧僵了不好。媽不是有500塊錢嗎？平時再種點菜，養個豬兒，生活不成問題。”

關小蘭被氣得眼睛都紅了，怒吼道：“500塊錢夠生活好久？天天光吃菜，不吃點肉？不買點生活用品嗎？”

“哎呀，二妹你那么生氣做啥子，又不是我讓弟弟分500塊錢給媽的。有氣你去朝弟弟發噻。”關小芬也有些生氣了，哼，你那么有錢，你啷個不一個月拿點錢給媽？

當然關小芬是不會傻到提出來讓關小蘭拿錢的，關小蘭肯定會讓姐弟幾個都出錢的，關小芬才不想拿錢出來，誰讓自己有兩個兒子呢？

為了給兩個兒子準備新房，關小芬兩口子是累死累活的干活，不敢有絲毫懈怠。

掙錢難如登天，花錢易如反掌啊。

關小芬不得不從各處想著方省錢。

明憫之看大人們都氣得不行，便建議道：“大孃，媽媽，四孃，還有舅舅，你們幾個人可以每月給外婆一些生活費，四個人一個拿50或者100，外婆花不完的還可以存下來。”

關小芬聽明憫之說完，那眼刀子直往明憫之身上捅。

關小蘭往明憫之身前一站，擋住了關小芬的眼刀子。

關小蘭轉身對明憫之說道：“大人講話，小娃兒不要插話。不過我覺得二娃說得對，你們覺得一個月給好多錢合適？”

關小菊正要答話，便聽到關小芬尖聲說道：“我覺得不合適，我兩個兒子的新房都還沒得著落，我沒得錢給媽。你現在有錢了，你多拿點。”

關小蘭感覺好久都沒今天這樣氣不順了，一個個的不提錢的時候都像個人樣，一提錢就豬狗不如了。

關小蘭看到門外有人影，故意大聲說道：“媽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你們不是媽生的嗎？沒吃過媽媽奶嗎？沒要媽媽操心勞力？哦，一個個的生下來就長大了。”

關小菊也看到了門外的人影，十分配和的說道：“二姐，我沒說不拿呦，你曉得我家里的情況，我現在一個月只能給媽50塊錢，等以后有錢了再多給點。大姐家里確實困難，要不大姐看著給點，多少都是心意嘛？”

關小芬氣得胸口不停的起伏著，良久才說道：“弟弟拿，我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