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麻木的黑暗，只有獄卒來回走動發出的聲響和不知名生物的腐爛氣味，才能讓人感覺到還生在人間，孟午躺在這個被人用腳推進來的位置上已經一天一夜。窮鬼間里的人已經習慣了這里的人來人往，他們所希望的就是孟午能夠一直睡下去。因為多一個人，就意味著空間會變得更加狹窄。而更重要的是食物，在有限的份額中，生存競爭就會加劇。

王順是這里面唯一希望孟午醒來的人，因為食桶每天都會先送到他面前，他沒有吃不飽的問題。他唯一的問題是，如何能在這里有趣的生活。

他經常喜歡干的一件事是，在他吃完后，讓剩下的人相互打架，而后決出一二三名，按照次序吃飯。他還喜歡搞一種競爭比賽，叫讓他最舒服的人，比誰更有趣，誰更能作弄人，誰更能通過肢體語言了解他的意圖，這樣的人會成為臨時的二把手，可以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排在他后面吃到飯。

所以他希望孟午可以醒過來，因為這樣游戲又多了新鮮的血液，沖突才會更加的有趣。

不知不覺，陽光透過露出地面窗柵照射進來，王順第一個睡醒了，他盤坐在茅草鋪成的床上，伸了下懶腰，活動了一下手腕，而后非常不滿意的拿起鞋子，敲打著墻面。

窮鬼間的其他人一臉不情愿的起身了，其中有一個人一起來，就跑到水池旁，把水瓢舀滿，端到王順面前道：“王哥請洗漱。”

王順漱漱嘴，洗洗臉，而后站起身來，那人便將剩下的水全都澆在他的身上，做完這一切，王順擦著臉，左手揮了揮，其他人方才開始洗漱。

不一會，到了飯點，獄卒拉開門上的傳遞物品的木板，王順沒等其他人上前，自己就走了過去，他接過食桶，諂媚地對獄卒說道：“哥，你就便宜點，給我帶只燒雞唄。”

獄卒冷笑了一下道：“給你便宜，那我還賺個屁，你以為這錢我一個人能獨占。”

“那半只總是夠的吧。”王順討好道。

“半只，為你這半只我跑到南城去，我賤呀我，沒錢你就老老實實的吃這些。有錢跟趙公子一樣，日日天香樓的飯菜給送進來，晚上睡在牢頭房里，摟著美嬌娘睡覺。”說完，把木板拉上去了。

王順的臉上陰晴不定，他端著食桶走到自己床邊，嫌惡的看一眼食物，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并沒有吃，而是朝這里面猛吐了幾口痰，而后把食桶往地上一丟道：“吃吧。”

這里沒有人會因為幾口痰，而放棄食物，王順鄙視的看著他們一個個吃著，心里的不平衡感得到了緩解。

看著他們一個個都吃完了，王順看著門口處躺著的孟午，心中盤算起一個新的主意。

“都停下，今天飯后活動，就是把這個人弄醒，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第一個弄醒他的，下個星期吃飯次序排到第二位。”王順指著孟午道。

年過四十的孫富貴第一個舉起了他瘦得跟竹棍一樣的手道：“老大，我先來。”

王順揮揮手示意他過去，孫富貴走到孟午面前，脫下了自己上囚衣，捂在孟午的臉上，而后把水倒在上面，因為呼吸不順暢的緣故，孟午被弄醒了。

孫富貴高興的把臉轉向王順，可王順卻不開心了，他沒想到事情結束的這么快。

孟午睜開眼睛，眼前模糊一遍，肚子因為饑餓咕咕直叫。

王順叫人孟午抬到他面前道：“能聽見我說話嗎？家里做什么的？有錢嗎？”

孟午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他知道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碗水。

他努力的使自己發出水這個字音，王順看懂了他的嘴型，叫人舀起一瓢水來，孟午的嘴唇剛一接觸到水，脖子就立馬伸直了，猛喝起來，一碗水下肚，他的表情終于舒緩開來。

“喂，喂，還睡呢。”王順用手拍了拍孟午的臉，孟午用力的看著他，眼睛里的重影過了好一會才合成一個人像。

首先映入他眼睛的是王順肥厚的嘴唇，而后是他細小的跟條縫一樣的眼睛，孟午疑惑道：“你是誰？”

“我是誰，你們告訴他我是誰！”王順抬起頭看著屋里的其他人道。

“這間屋子里最強大的男人，我們的大哥，王順。”眾人異口同聲道。

“聽清楚沒有，這地方是我管的。”王順驕傲的說道。

孟午看著他，微微地點點頭。

“知道就好，家里做什么的，有錢沒有啊。”王順說道。

“我是務農的，家里就我一個人。”孟午說道。

王順聽完一臉的郁悶，他舉起手往四周一揮道：“都TM的是窮鬼。”

而后一臉嫌棄的指揮孫富貴道：“把他拖到旁邊去。”

這間牢房里，只有廁所的位置還有一塊空地，孫富貴把孟午拖到那里，就走了。躺在那里，孟午的腦子里突然又是一陣昏眩，又昏睡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孫富貴被人踹倒在了他身上。王順并沒有遵守讓孫富貴第二個吃飯的規則，而是臨時起意，要孫富貴與另一個年輕高瘦個子何英打一架，贏了才能吃。

遺憾的是，孫富貴的拳頭都還沒能挨到人家的身上，就被何英一腳踹倒在了孟午身上，他沒有繼續爭斗，而是立即舉手投降。

“沒意思，孫富貴沒種的東西，這還沒開打呢，咱們這就沒有能打的人嗎？”王順站起身看著下面的坐著的人。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把頭低下去了。

“都不想打，我看你們是肚子還不夠餓，何英，剩下的你吃飽了，給那個新來的吃，其他人今天晚上就餓著吧。”王順像是一個王者一樣訓斥著他的臣民。

孟午支撐著坐起來，他勾了勾孫富貴的衣服，孫富貴轉身疑惑的看著他，小聲的說道：“干嘛。”

孟午湊到他耳邊道：“大家都已經淪落到這樣的境地中了，為什么還要互相傷害呢？”

孫富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道：“腦子燒糊涂了吧，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