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胸襟似海

“我擔心五公主的手下對你不利才前來察看，心兒你莫要誤會了。”

聽見“心兒”二字她撇了撇嘴，不客氣地回道：“有你的暗衛守著我呢，還要你作甚？”

“心兒乖，把門開開。你我二人好好交談一番，定能相互理解。”

“我要睡了”，她打了個哈欠，爬回床上裹緊了被，“你滾吧。”

門開了，她眉頭緊皺，聞見身后的動靜時一扭頭，對上賀顯一張大臉。“啊！”這回真是嚇到她了，這大半夜的一張大白臉，真真嚇人得很。

這賀顯也是厲害，她這么叫喚，賀顯還能面不改色地厚著臉皮坐在床沿，嬉皮笑臉地看著她。

“心兒你沒事吧？我是不是嚇著你了？”睜圓的狐貍眼里流露出憂色。

“有事，快滾。”她越來越看不透賀顯此人。憑心，賀顯是壞，憑憶，賀顯是好。她目前能做的，就只有離這個她辨不明好壞的男子遠一點。

一聲無奈的長嘆，聽著到有些令人心疼。賀顯不再糾纏她，起身走了。

她仰面躺在床上，手指撫摸著自己柔軟的臉頰，莫名想起賀顯那對長長的狐貍眼。想起了狐貍眼，就想起了狐貍，想起了狐貍，就想起了胡須，想起了胡須……她發出“嘶”的一聲，把手縮進被窩。好似真摸到了臉上傷口。

記得的屁事挺多，有用的事一件沒有，她也是服了。

她合上眼，眼前飄過許多張面孔，父親，母親，何燁星，賀顯，還有植嵐……那么多張面孔中，那個她在憶里尋不到的人，反而讓她最為安心。

植嵐……在何處呢？

今日皇上辦了游園會，玉絆心直截了當地與賀顯說了不去，一聽聞三公主也去游園，當即改了主意。

“沒想到，三公主的魅力竟比賀某還大。”

“大，比你大多了。”她看著銅鏡，手拉著一縷發往上一扭，圈出個可愛的小包子來，往上簪了兩朵紅珠花。

她穿著一襲紅衣，牽了裙一轉，裙擺一圈白繡球花便浮了起來。腳踝上掛著的一圈銀花銀鈴鐺撞在一塊，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她不甚滿意，又將唇點紅了些，抿抿唇瓣，將一絲發別到耳后。

“可以了，我們走。”她扭頭一看，賀顯坐在桌邊，托臉看著她，滿面春風笑意。她瘆得抖了一下，頭皮發麻地問道：“笑成這般做什么？”

“我在想，若我是個女子，會不會更討玉小姐的歡心？”

她正想駁賀顯一句“想多了”，眼珠子打了一轉，嘴角往上一勾，道：“你說的此事，也不是不可——”她從衣柜里扒拉出一件水藍紗裙，興奮地遞到賀顯眼前：“這件如何？！”

賀顯接過紗裙，湊近吸了深深一口氣，擺出一副迷醉的神色道：“有心兒的香氣。”

“惡心人。拿來。”她奪回紗裙，不忘在上邊拍打了兩下。此等性子的男人，她真是不懂得該如何對付。她念起何燁星穿粉衣裙的模樣，不由感嘆道：還是阿星可人啊。

賀顯對她的作為全不在乎，走到門邊彬彬有禮地邀請她道：“玉小姐，我們該赴游園會了。”

“那就走。”

聽聞這宮中的游園會，能見著不少奇花異卉，玉絆心方今雖對那些個花花草草沒太濃的興趣，卻也心懷好奇預備去賞鑒一番。即便她一去便撞見五公主一張冷臉，也是興致未減。

“賀顯，這花叫什么名字？”她是真不曉得這奇花的名字才問的，絕不是為了氣五公主。

“此花名為綠萼，又名綠繡球，如此色澤難得一見。心兒若是喜歡，我立刻命人在你院中栽種。”

“喜歡喜歡，養多點。”她曉得這綠萼月季養起來有多繁瑣，樂得讓賀顯的人去忙活。賀顯這一湊近，離她面頰近得很，烏發垂落幾根在她手背，被她三兩下抖落下來。

“賀大人。”五公主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賀顯先回了頭，她愣了下，慢悠悠轉過身去，正看見五公主的朱唇朝賀顯的臉貼過去，自覺靠上了邊上一根柱子，抱著手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姿態。

賀顯一躲閃過了那致命一吻，五公主一嘴撞在賀顯的下頜骨上。這戲碼看得她急得拍了一掌，險些叫了掃興。

五公主倒是毫不介懷，歪著眼輕蔑地看著她，仿佛在向她宣誓主權一般。她呵呵一笑，擺擺手道：“繼續繼續，我不打擾。”

在旁人看來，這賀大人的未婚妻可真正是胸襟寬似海，肚里能撐船了。

“請五公主自愛自重。”

賀顯這不識大體的，竟當眾拒絕五公主的好意，有他好果子吃的。不過這是賀顯的事，與她有何干系？她眼珠滴溜溜一轉，一扭身閃到圓柱后，瞅了眼僵持的二人，腳底抹油連忙開溜。

她混入游園的皇親貴戚間，正欲尋三公主的身影，便思起三公主受傷一事。可惡被賀顯坑了！她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恨不能回去掄賀顯一拳。

賞花的興致沒了，她略略喪氣地順著人往前走，眼角余光間闖入一抬轎，轎上女子像極了三公主。如瀑墨發散青衣，秀眉清目若玉石雕琢，熟悉的妍麗側容，引得她步步接近。

“梅靈……是你嗎？”她有些遲疑地問道，往昔之憶于腦中涌現。三公主……梅靈的笑顏，從微微開啟的心扉間流出。第二世的憶那般亂，她險些要記不得這姑娘的好了。

三公主梅靈回了首，依舊是昔年眉眼如畫，聲如盤鈴：“你是……賀大人的未婚妻？”

玉絆心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細眉抖了抖，尬笑著道：“三公主所說，倒也無錯處。”

“小姐也喜愛這雛菊嗎？”

她側首看去，欄桿外一片青草，探出朵朵黃蕊白瓣的小花，色彩素淡卻生得可人，能討公主歡心也不奇怪。“雖不新奇，但也不錯。”她誠實答道。

她觀察著梅靈的神態，舉止文雅，談吐大方，神色自若，僅從坐轎一處能看出不對。且梅靈明明身懷腿疾，卻反倒心情愉悅，毫無喪色，這其中定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