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門德對喬諾的臉色緩和一些，但也只是不再冷著臉而已。打獵是打獵，并不是真正上戰場對敵，誰知道這個小子在戰場上是啥樣的表現。嗯，興許這個小娃娃到了沙場上就被嚇昏過去呢！

門德心里想的什么，喬諾當然不知道，但對于門德對自己態度有所改變，他還是感覺到的。不過他并不在意。

白狼跟他講過，別人如何看待自己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要“站直了，別趴下”，哪怕整個金阿嶺都壓在頭上，也不要低頭彎腰。

所以，喬諾一點都不在乎別人怎么評價他，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當天晚上，先鋒營全體將士吃了一頓黃羊“大餐”。他們有點遺憾，因為不能喝酒，否則，他們會更加盡興。

次日，他們啟程，繼續向著曲赤烏進發，這一次他們趕路的速度比前一天還快。喬諾記得上次去曲赤烏用了將近四整天才到，這一次，他們僅用了兩個整天加不到半天時間就到了。

到了上次扎營的地方，門德派出斥候打探消息，然后仍在這里扎營。有手下建議換個地方，理由是這里不太“吉利”，畢竟上次阿斯蘭就是在這里被偷襲的。

門德沒聽。他是不信邪的，而且多年沙場征戰，也讓他對于環境和形勢有著敏銳的感覺。尤其，這一次他的麾下有喬諾。他這次沒再板著臉，但是也沒有多少笑容。

他佯裝巡營，經過喬諾等人的營帳時，隨口問了喬諾一句：“你有沒有覺得有啥異常的地方？”

喬諾不知道門德是假裝路過自己的營帳，搖了搖頭：“大人，我沒有發現有異常。”

“嗯，要是有啥發現，就立刻向我稟報，不得延誤！”門德最后的語氣帶著嚴厲，一雙宛如銅鈴的眼睛也瞪得很大。

“遵命！”喬諾微微欠身施禮回道。

門德點點頭，沒再說什么，轉身回了自己的大帳。

先鋒營扎營的地方對面是一溜山脈，其東面就是曲赤烏部落曾經駐守和游獵的草原與森林。摩訶人搶占了那里后，沒再向西邊擴張。這是因為他們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東面，和西北方向的金阿嶺。

金阿嶺其實是一道綿延數千里的山脈，分為好幾個部分。其中芒勒斯和神木達等幾個部落所在是金阿嶺的北段，早已是摩訶人的屬地；伯真部落、阿多部落等處于金阿嶺的中段；曲赤烏部落所在的是南段，而且是南段的起始端。金阿嶺南段的尾端，是奇達人的勢力范圍，與大安王朝接壤。

摩訶人現在是想將中段據為己有，曲赤烏部落所在位置只不過是他們準備北進的一個跳板。而且那次攻打曲赤烏部落，確實是受了格高人的慫恿。格高人的目的就是想向西擴張，他們也想要有一處水草豐美的游牧草場，金阿嶺西面的草原讓他們垂涎不已。

摩訶人看出了格高人的意圖，也就不再受格高人的蠱惑，因為金阿嶺西面的草原也是他們下一步的擴張目標。只是當前要先解決不受自己控制的阿多部等金阿嶺中段的這些部落，還不能分神去與涂山人開戰。

門德對于這些情況掌握的不是很清楚，他與阿斯蘭及其他同僚一樣，都認為摩訶人就是為了搶掠牛羊和牧人，來充實自己的物資和奴隸。在他們的認知里，摩訶人與自己是差不多的，都是以搶掠來滿足自己的各種需要。

對于這些情況，喬諾有些猜測，基本貼近事實。只是他沒有跟別人說，因為也沒人問他。在這次被安排進先鋒營，開始他以為與上次跟隨阿斯蘭行軍沒有太大的區別，最多是探查敵方動態，然后逢山開山、遇水架橋，為大部隊行軍、扎營做些安排。

然而在扎營到上次的地方后，他坐在自己的帳中思考了好一會兒。本來他是想閉目修養一下精神力的，以便盡快將精神力的等級再提升一級。在盤坐習練的時候，他卻靜不下心來，瞬間就有好多想法涌入腦海。

他想到了上次護送達格尼回家，凱尼古與自己和思樂博說過的話；想到了追蹤他和達格尼的那十多個人；想到了前些日子在伯真部落探聽到和見到的事情；想到了芒勒斯部落……

這些事情單個來看好像沒什么聯系，但是用摩訶人將其串起來，喬諾發現整個事情很大，大到以他目前的見識，難以看清真相。可是，他又覺得自己看到了真相，只是很模糊……

想到這里，他走出營帳，看了看夜空。今晚只有一闕朔月掛在偏東的天上，其周圍有一圈月暈——看樣子明天要刮大風啊！

旁邊的一座大一點的營帳傳來低低的說話聲，那是嘎魯等人的營帳。喬諾走過去，對著營帳說道：“還不睡嗎？明天可能不會起營，但是可能也有大風，所以都把營帳再加固一下，免得被風掀翻甚至被吹跑。還有，都早點睡吧，明天會有很多事要做。”

帳中人參差不齊地應了聲“是”，就沒了聲息。

喬諾在附近轉了一圈，側耳聽了聽各個方向，沒有感覺到什么異常。門德派出的斥候還有幾個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們是太過深入了，還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過喬諾心里沒有不安的感覺，不像上次那樣，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因此他回到營帳，也沒再習練精神力，便睡覺了。

第二天眾人吃過早飯后，那幾個斥候風塵仆仆地陸續回來了。門德將百夫長以上的將領召集起來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日上三竿的時候，風漸漸地大了起來，并且越來越強勁。嘎魯等人想起昨晚喬諾的話，趕忙將營帳加固、扎實。快到中午的時候，風更大了，緊接著營中就亂了起來，驚呼不斷，因為有不少營帳被掀翻了。只有一些久經戰陣的老兵和嘎魯等人的營帳安然無恙。

這時候，喬諾卻警覺起來。他立刻來到門德的大帳前，請求覲見。

正在商議事情的門德聽到守衛的稟報，心中有些不快，但想起阿斯蘭上次的經歷，收起了不快，讓喬諾進來。

“喬諾，你有什么事？”門德仍然繃著臉，十分嚴肅。

喬諾沒有在意門德嚴厲的眼神，施禮后說道：“啟稟大人，屬下覺得敵人可能已經知道我們來了，今天的天氣不大好，而且我們處于上風頭，若是敵人偷襲，我們不容易覺察到。”

“嗯，我也正在與他們商議此事。”聽了喬諾的稟報，門德心中微微吃驚，心想這小子還真是可以，竟然比我還敏銳。

之前營中紛亂時，他曾經在帳外觀察了一番，并下令加固營帳，但并沒有吩咐加強警戒。在與屬下將領議事時，他也覺得有些不安，卻并沒有太在意，還以為是之前營中的紛亂擾了他的心神。

現在喬諾這么一說，他也覺得可能會有變故。因此他點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贊許：“這樣，喬諾，你現在就去告訴各個十夫長，從他們中抽調一人，組成巡邏隊，加強營地周圍的巡邏。同時你跟柏拉、希德等十夫長，在營地四個角落駐守，并且要互相能夠呼應。一旦有情況，立即派人向我稟報。”

“遵命！”喬諾應了一聲，立即出了大帳，按照門德的吩咐去安排。

很快，他們挑選經驗豐富的三十歲左右的老兵，組建了十二個巡邏小隊，每一隊五人，輪流巡邏。每次是四支小隊交叉巡邏路線，盡量不留死角。同時要求每個小隊要提高警覺性，不可懈怠。

被挑選的老兵起初都是滿不在乎的態度，在喬諾拿出門德的一支羽箭后，這些老兵立刻不再懶散，他們都知道惹惱了門德會是什么后果。

安排好巡邏后，喬諾就與三十個十夫長在營地八個方位駐守。是的，喬諾覺得只守著四個角不夠嚴密，便自作主張增加了四個駐守位置。

每個位置為兩個十夫長駐守，三十個十夫長輪值。但這樣缺兩人輪值，喬諾就說自己不用輪換，并駐守面向正東的位置。除了巡邏小隊，其他人嚴禁在營中隨意走動，而是在吃過飯后就在營中休養，以便有精力應對突發狀況。

經過這一番部署，喬諾稍稍安心了。只是呼呼的西風吹卷著碧藍天空上的云彩，讓他的警覺性更強了。

大風時強時弱，刮了一天，到了傍晚時分還沒有停歇的意思。由于喬諾要駐守營地，因此今日他沒有跟著去打獵。打獵小隊的收獲就遠遠不如那天喬諾他們的了。

門德對此有些不滿，但是想到防范比吃更重要，便也沒說什么，草草地吃了些飯，就坐在帳中默默地推演與屬下今天商議的各項安排。

到了晚上，濃密的烏云將那一闕朔月也擋得嚴嚴實實，營地外的四野漆黑一片，而風仍然不見減弱，只是不再像白天那樣強勁。

大約三更時分，喬諾突然有種汗毛孔炸開的感覺，立即招呼跟著他駐守的柏拉去稟報門德，敵人可能會趁此時來襲營。

同時，他又叫人去通知另外七個方位的十夫長，并將正在巡邏的小隊召回營中，讓臨時任命的小隊長去通稟百夫長和千夫長。

正準備睡覺的門德聽說有人來稟報，猛地坐起來，站起身沖到帳外，聲音中帶著急切：“怎么了怎么了？柏拉，誰讓你來的？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