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韓飛沉下臉來，雖是疑問，語氣卻平淡的很。

對于韓飛潛藏的不滿劉志偉感受的十分真切，搓搓臉，他走過來挨著韓飛的床尾坐下，語氣柔和下來：“劉某理解你此刻的心情，適才診脈，你心竅依舊不通，說明你仍舊無法如普通人那般習武。

劉某算是看著你長大的，知道別看你表面上好像與世無爭，甚至還有些懦弱似的，但骨子里其實是個爭強好勝的孩子。你不容易，生在這樣的家庭，又是嫡長子的身份，老子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外人看來你應該風光無限，我卻知道你其實活的很辛苦。

有時候劉某反倒希望你不學無術，像許多世家的紈绔子弟那樣就好了。沒事兒了逛逛窯子，欺負欺負良家婦女，遛遛狗，斗斗雞，你真是這樣的劉某指不定就不反對你做世子了。

但你偏偏不是這樣的人啊。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你想出人頭地，你想成為你父親那樣的英雄，你希望所有人都為你感到自豪，你更希望對的起早逝的娘親……劉某真的不希望你這么累啊。你可知道，假如用我的生命可以換來你心竅的暢通，劉某毫不猶豫就會交換。

可不行啊，連白雪飛老神仙那樣的人物都拿你的病沒辦法，劉某區區一個一品境界的小人物又能怎么辦呢？”

“我已經可以修行了，軍師不是應該感到開心才對嗎？”韓飛說道，韓勝說劉志偉能說會道，死人能說成活的，這一番長篇大論下來，聲情并茂，情深義重，他雖猜不透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卻委實覺得心中熨帖，十分的受用。

他并非完全信的過劉志偉，定北軍全算上，除了韓勝之外，他其實對誰都懷揣著一絲懷疑。

但他相信劉志偉起碼不會害自己——他可以反對自己當世子，那是對自己實力的懷疑，自己確實不能習武，加之從前的那個韓飛太過自卑，劉志偉做出那樣的選擇十分正常。

冷靜下來的他不滿之心早已消褪，剩下的只有滿滿的好奇。

“你能修行劉某自然高興，問題是你所修行的功法根本是本末倒置，短期來看或許有奇效，長遠的說卻是危機重重，稍有不當就可能魂飛魄散啊。”

“哦？”韓飛覺得劉志偉應該不可能拿這種事情跟自己開玩笑，頓時大吃了一驚，急切問道：“為何如此？”

“你可知道為何我們修行一定要先引天地之力入紫府？”

韓飛搖頭，他確實不太清楚這個問題。

劉志偉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心竅不通，對武學之道懂的少很正常，其實早在上古年間人們便發現了一個問題，和世間萬物比較起來，人類的身體實在是太脆弱了，比如烏龜有殼，鳥有翅膀，猛獸有鋒利的牙齒，食草動物雖然大多溫順卻跑的快……后來也不知道是誰發現了人類居然可以修行，這才讓族群漸漸強大起來，直到現在，成為了萬物的主宰……”

“軍師——”

劉志偉擺擺手：“你別急，剛才說到修行，其實人類并非真正脆弱，反而更得造物主的偏愛，他沒給人類強大的體魄，卻給了人類一個神奇的心臟，以及比之所有萬物都要強大的精神——這才是人類凌駕萬物的根本原因。”

“強大的精神？”韓飛隱有所得，卻又覺得不是那么回事兒，于是便顯得十分的迷茫。

“肉體終有消亡，精神卻可長存，吾輩習武修行，所求不過一個突破陸仙，踏碎虛空而已，可惜雖有前轍，畢竟鳳毛麟角……”

“踏碎虛空便可精神長存了？”

“是的！”劉志偉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韓飛繼續問道：“可有證據？”

劉志偉略一遲疑，說道：“自然是有的，那些一鱗半爪的仙蹤神跡絕非空穴來風，遠的不說就說那楊勝天楊教主吧，若非受了劍皇指點，又豈能不到四十便入陸仙之境？”

“還有這種事兒？”韓飛瞪大了眼睛，那李太白三百多年前就踏碎虛空消失不見了，楊勝天果然得到他的指點的話，那可真就是神跡了。

“孝慈皇后親口說的，她是天圣教的圣女，一生從不撒謊。”說這話時，劉志偉罕見的流露出一抹尊崇之情，韓飛還是頭一次見，不禁對那個十多年前便已身故的女子涌出了濃濃的興趣：

“聽說她是楊勝天的師妹？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啊，楊勝天該不會是喜歡她吧？”

劉志偉輕輕的點了點頭，幽幽說道：“自古情字最傷人啊，天圣教那么強大，若非楊教主心灰意冷，你以為就靠著咱們定北軍和那些江湖高手就能把他們剿滅？”

說著話鋒一轉：“罷了，過去的就是過去的，不提也罷，還是接著說回正題吧，為何不能直接引天地之力滋養精神？因為相比較精神來說，人的身體其實太過脆弱，不過勉強可以承受而已，就比如一根繩子，剛好能承重一千斤，你非要再給它多掛重量，那肯定會崩斷啊。

經由紫府就不一樣了，為啥連劍冢和蕭山那種專研御劍的門派也得四級以上境界方可馭物，便是因四品之前全都用來鍛煉體魄了，體為根本，精神為用，這順序絲毫也顛倒不得啊！”

“少爺，軍師，你倆聊什么呢？”紅梅忽然端著藥進來，身后還跟著東方雪晴。

談話自然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韓飛有些意猶未盡，隨口應付幾句，輕啜一勺紅梅小心翼翼遞到嘴邊的藥，皺了皺眉，抬眼望向臉色憔悴的東方雪晴：

“昨天謝謝你了，感覺怎么樣？臉色倒是比昨日好多了。”

“幸好有軍師幫我療傷，好多了，頂多再有三天肯定就能痊愈了。”

話到此處，外邊忽然傳來迅疾的馬蹄聲響，蹄鐵得得，仿佛要把青石板路踏碎似的。

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便有人沖到門外高聲叫道　：“世子爺可在？緹騎百戶趙飛有要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