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幾天的旅程中,尼克一直處于昏睡狀態,對于尼克來說,最重要的莫過于保守好自己和那位大人之間的秘密,這個計劃的實現與否,都會決定了大人的命運,就像幾只饑腸轆轆的貓咪守候著在洞里躲藏的老鼠,至于最后誰贏得過誰,那就不一定了。尼克不敢想象那位大人的計劃完全失敗之后是什么樣,那個家伙就是一個傾盡自己力量去完成夢想的賭徒,他坐在桌前,仔細估算著贏的概率有多少,事實上,自從他在深淵中拯救了尼克,尼克就發誓一輩子效忠。無論如何,尼克都要實現他的愿望。
安娜貝拉頭一次見到王城,奧林匹克是王城的偉大名字,那至高無上的女王就在幽深的皇宮之中,他們都自己制作了歡快的標語,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的笑容,貝拉也被這種情緒所感染,心情也開朗起來。她已經許久沒有回憶起那老式公寓里的一切不愉快,貝拉不得不承認,在這么多天獨處后,草草安葬完奶奶,她心情并沒有和她當初設想的那樣愉快,現在她的身邊只有她的人工智能陪伴,失去了所有的親人,漫長的旅程使得她仿佛從漫長的焦慮中蘇醒了過來一樣,汽車穿行過熱鬧的插滿鮮花的街道,就像是從幽深的谷底回到了滿眼明媚陽光的深谷外面,坐在在漫長的沙漠中時快時慢,拖著這個帶著型號根本對不上的電池的老式智能汽車行駛上,貝拉度過了極度漫長而焦慮的三天,但是她仿佛就像是溺水者回到地上一樣,這里的一切都像是此刻所需貪婪的空氣,直直地傳過漫長的鼻子回到她昏昏沉沉的腦子里,把她從自己的世界拉回了現實當中。
通往人類的心就要通過人類的胃,貝拉決定把尼克從車里丟出去,然后去哪里好好吃一頓。
她是在墻上看見廣告的,廣告內容大致是:因為病毒的肆虐破壞,人類大部分都已經死去,因為生育繁殖能力的下降,人類為數不多,如此情況下,為了躲避外界的病毒,為了延續人類的發展,政府部門決定將剩下的人類全部集合起來,由于這個計劃遭到了反對,女王陛下為了大眾福祉,決定讓所有的人類自我選擇沉入睡眠,到時機成熟,病毒消失或者得到控制,這些人類就會從夢里蘇醒過來,加入科學的器械的睡眠艙可以讓夢境就像現實生活那樣真實,不僅如此,在睡眠艙里會放置足夠多的營養液,不管這個游戲經過多少時間,營養液都會保證充足,3030年的科學技術已經實現人類的壽命加長,睡眠艙還能夠保證容貌不會因為睡眠而衰老——
其實她已經找到了工作了,工作量不算特別大,現在王城到處都是招聘啟事,要搶占先機找個合適的地方太順利了,還是一個報社——當一個實習記者,月薪么并不是特別豐厚卻也說得過去。而且剛入職五天,她覺得這個報社無論從員工待遇還是工作環境都沒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如果從這里辭職她還是覺得有些可惜,再說了這個計劃總共只能容納五百人,她并不覺得自己會被選中。
事實上,這個啟事早就公布出來了,等她看到的時候,已經還剩下一個禮拜了,她掙扎了許久,仍然還沒有下決定。她一向有一些拖延癥。那是一個非常晴朗的白天,太陽的溫度剛剛好,正如眼前的這杯溫溫的咖啡那般,是的,她找到了新聞稿子的新方向,就是采訪這些參與試驗的志愿者們,在漫長的時間內他們沒有攝入一丁點的水和食物,在夢境游戲這個玩法中,他們樂哉樂哉地渡過了半個月,甚至還有人夢已經醒了還賴在睡眠艙中不肯出來。
她看著面前的男子,他看上去并不瘦,不像是沒吃東西沒有喝水的樣子啊,居然半個月都還有充足的精力在津津樂道,她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要不,趁著人員還沒聚齊,她也去試試?可是這個大膽的念頭很快就被推翻了,得了吧,想太多了,要是找到了能夠去那里參與游戲的辦法,她發誓絕對會去。不管怎么說,廣告上說的和這個受訪者說的實在很誘人,對于她這個窮孩子來說,靠著工資才能養活自己的人確實在精神上毫無任何欲望的感覺,她這樣的人,如果有機會去體驗富貴之人的生活,絕對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經歷,況且等到她醒來,病毒就全沒了,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不是嗎?她已經忘記了上回吃到貴重的法式香煎鵝肝是什么感覺了,但是她無法忘記那個夜晚,就像是圣誕老人出現在那個小鎮,天空中緩緩地飄落著雪花,陰沉的天空雪云壓頂,小鎮的地上一大堆一大堆地積累著厚重的雪,對于貝拉這樣的人來說,是極少能有機會看見雪的。這是她50歲的時候,對于其他人來說,貝拉還是一個孩子。3030年了,人們都已經長命百歲,50歲的貝拉仍然還是個稚嫩的嬰孩。但是她很快就被托付給了奶奶,這是她唯一一次吃到高貴餐廳的東西,也是最后一次。她連生活都保障不了,又怎么能追求更加理想的生活呢?
這次的采訪得到的信息量很多,這讓她足足忙了一個下午,王城的報社都是私人的,在這個信息爆炸的社會中,奧林匹克王城已經實現了信息自動化,并且更像是一個高科技發達的都市,所以貝拉就像是古代的鄉下人進了城市,奧林匹克的地盤非常大,在未來世界如此嚴峻的形勢之下,那些城市不得不霸占了農村,擴大了地盤,奧林匹克城也是一樣,由于是大城市,各種設施十分齊全。貝拉小心翼翼地將手頭的稿子交給了主編。貝拉的上司是一個戴著花邊眼鏡,天天一身老到掉牙的民國時代暗布旗袍的老女人,看上去總有90歲,已經步入中年了。這是她忙活了一個下午的結果,就像是自己費盡心思做出來的甜點,盼著能夠一口就享受到極致的滋味。她期盼著女人臉上露出滿足和欣慰的表情,就像是盼著糖果的小孩,對著羅盤的指針旋轉希望能夠抽中一款大的糖畫,可是這樣的夢居然只是癡心妄想,老女人抬起頭掃視了她一眼,凌厲的眼神讓貝拉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是你寫的?”她似乎有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怒氣,“出去采訪了那么久,弄了整個下午就只能寫出這種東西??”果然,接下來就是一頓臭罵,貝拉被她罵的抬不起頭,稿子從門縫里飛了出來,隨著而來的是一句重寫。這可以說深刻地傷害了她的自尊心。因為貝拉一向對自己的能力很滿意,現在她有些懷疑自己的工作能力了。真是傷腦筋,本來她是可以不用熬夜的。畢竟啊,今天是貝拉的生辰。
看來,她只能去酒吧逛逛了。或許還能找到什么靈感。
夜深了,她行走在燈紅酒綠的街道上,那些明媚的燈光以及在路邊邊上花枝招展的女人都有可能會讓一個身無分文的人落到只能靠著替那里做雜物抵扣債款的田地,這里實在太燈紅酒綠了,以至于貝拉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就在半個小時之前,貝拉最后一個打招呼的同事剛告訴她這里就是酒吧——貝拉抬頭看了看,嗯,這確實是酒吧,她沒來錯地方,哎,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喝上那么一杯老酒,估計就能醉悠悠地忘記她到底是誰,正準備進去的時候,一對男女從里面走了出來,貝拉很是鄙夷那個男的的行為舉止,動手動腳的樣子,何成體統?更讓人感覺到不快的是,這個男的的背上居然還貼著什么,像是有人在惡作劇一般,而他卻毫無所覺,又是那個招募廣告,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但是心里曾經出現的念頭卻又不合時宜地跳了出來,仿佛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誘惑著貝拉這樣的夏娃吃下智慧樹上的蘋果。
一杯雞尾酒下肚,她有些微醺,她回憶起了很多往事,比如她母親還健在的時候所發生的溫馨或者傷痛的往事,她還記得她那個父親頭一次出遠門去宣揚他的政治思想,她從來沒有在父親身上感受到一丁點的父愛,他只有一個野心和目標,那就是成為下一任國王,可惜就像他這樣的野心政治家,注定無法實現他的目標,直到空難的消息傳來。她以為他是已經死掉了的,但是冥冥中有一種直覺,他就藏在哪里,他并沒有死,活的好好的,在為自己的目標做最后的斗爭。
“尊貴的小姐,樂意陪我喝一杯酒嗎?”熟悉而陌生的聲音把她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喚醒,頭腦一下清醒了許多。是尼克。
還是那身破爛到不能再破爛的運動服,戴著一個不知道從哪里要來的破舊鴨舌帽,讓人不由得吐槽這個家伙的自來熟和品位。
“你確定你是尼克嗎?先生?”還沒有完全醒酒的安娜貝拉揉了揉發漲的腦門,“你上次在我這里丟東西了,亞歷山大先生。”亞歷山大似乎才想起自己丟了什么,陪著笑臉從她手里拿過兩封沒有寫明姓名和住址,甚至連郵票都沒有的信,里面倒是鼓囊囊的,看上去似乎有東西,其中一封上面是漂亮的花體字,寫著亞歷山大的名字字樣。
“想要去參加游戲嗎?”亞歷山大揉了揉貝拉的頭發,在旁邊坐了下來,這下,貝拉徹底從睡意朦朧中清醒了過來。
“這是介紹信?”貝拉指了指近在眼前的白信封。
“當然,小姐,我這個人該說實話的時候還是很喜歡說實話的。”亞歷山大似笑非笑,看上去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說真話,半真半假的,讓她不由得狐疑起來。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未從酒精中醒過來,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發生的任何事都是真的。
“逗你玩呢,小妹妹。”亞歷山大終于大笑了起來,伸手就把她的發圈拿了下來。
貝拉卻沒有去搶,她仍然不敢置信,居然機會那么快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