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辦法不妨說出來吧。”一個滿臉鮮血的人虛弱的說，通過他領上閃耀的金星，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基層軍官。

“我們時間不多，所以接下來到你們選擇的時候了。”雪嵐目光飛速掃過在場的所有傷員，“如果運氣好，我們至少能活三分之二人出去。”

“而剩下三分之一人，將會尸骨無存。”雪嵐抬起從車上拆下來的機炮，將兩只沖過來的天使擊落，但因為缺少了機架的支撐，他一時沒穩住槍口，浪費了大量的能量，單憑暴風驟雨般的子彈將那名天使擊落，對方揮出的熾焰劍氣擦著他的身體過去，在地上留下了兩道焦黑的痕跡，而在遠方，更多的天使因丟失目標而將怒火朝著這邊轉來，“是否采用我的辦法，就看你們了。”

“我來猜猜，將會尸骨無存的，必然會是我們這些行動不便的重傷員吧。”得到雪嵐肯定的答復后，軍官看向帶著雪嵐突入到這里的士兵，士兵猶豫了一會，點了點頭示意雪嵐可以信任。

“少年，看你應該還是新兵吧，不過，既然你有辦法，這里的十幾條人命就交給你了。”軍官笑了笑，他也知道自己這些重傷員的情況，在缺乏必要的醫療條件的前提下，他們縱使活著離開這里，也未必能夠撐到有足夠設備的地方，既然如此，犧牲自己的殘命來換取其他戰友的存活，又有何不可呢。

“屁，老子才不想死在這里。”不過，顯然不是所有重傷員都同意軍官的意見，一名大腿鋼筋貫穿的傷兵用兇狠的目光盯著雪嵐，“小子，我命令你把老子帶出去，不然到時我的家族必然會給你好看。”

砰

那名傷兵的腦袋如同西瓜般炸開，鮮血與腦漿迸濺，軍官緩緩的垂下槍口，沖著雪嵐虛弱的笑笑：“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雪嵐沉默，剛剛那名傷兵被處決的時候，他能清晰的看出，同為重傷員的其余幾個士兵臉上居然還流露出了些許快意，他真的無法理解，為什么對于送死，這些人還能如此從容。

“你有什么安排就快點吧，那些扁毛畜生已經快過來了。”軍官望著天邊，那些丟失了目標的天使正在空中緩緩集結，一雙雙冷漠無情的金色眼眸朝這邊看來，其中的殺意濃郁得讓人心寒。

“替我抵擋他們一會，待會聽我號令。”雪嵐將手中的武器放下，轉身走向那幾輛喪失行動力的卡車，不大一會，他從車中鉆了出來，將一個帶著按鈕的裝置交到了軍官手中。

“一會天使沖過來時，馬上按下這個按鈕。”雪嵐目光微微低垂，不敢直視軍官滿是血污的面孔，“然后，你們就會死。”

“挺好的，至少我們不是死在那些扁毛畜生手中。”軍官樂呵呵的擺弄著這個小小的遙控裝置，然后將手中的能量手槍遞到了雪嵐面前。

“怎么？”雪嵐一愣。

“拿著我的手槍，以后剩下那些人就靠你帶領了。”軍官目光炯炯的望著雪嵐，“答應我，帶他們活著回去。”

“我盡量。”雪嵐緩緩將槍推了回去，“這把槍我就不拿了，反正它的威力也不足以擊殺天使，就留著它陪你到最后吧。”

“這樣啊……那好吧。”軍官的臉上流露出了些許失望的表情，他給出自己的配槍，其實就代表著一種托付，很顯然，雪嵐拒絕了他。

雪嵐將目光移開，他確實不敢接受這份沉重的責任，救那些士兵只是順勢而為，多一個人也能多一份生存下來的幾率，但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拋棄掉那些人，他不是慈善家，只能做到自己所能做到得到事，并竭盡全力的活著回去。

空中，天使們似乎已經集結完畢，隨著不知何處而來的一聲尖銳的鳴叫，數百只天使猛然朝著由汽車的殘骸組成的簡易陣地沖來，漫天的火焰劍氣灑落，如同下了一場神焰組成的暴雨。

“那么，再見了，祝你們武運昌隆。”望著已經被火雨染成一片赤金的天空，軍官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然后，毅然決然的按下了手中的按鈕。

烈焰沖天而起，然而，在那一瞬間，有一道薄薄的魔力護罩籠罩在眾人上空，緊接著，在這里拋錨的所有車輛能量機因為過載同時發生了劇烈的爆炸，重傷員們的殘肢在烈焰中四散飛濺，待到火焰散盡，這里只留下了滿地燃燒著的殘骸以及原本屬于一個個活生生的人類的焦黑身體組織。

在車輛爆炸的那一瞬，雪嵐借著爆炸的氣浪縱身一躍，帶頭滾進了路旁的一道深溝之中，在他的身后，幾十名尚有行動力的士兵緊跟著滾了進去，然而，還是有兩名士兵因為動作稍微慢了一點，身體在躍入深溝的一瞬在半空中被四散的合金碎片貫穿，待到落地時，已經變成了兩具冰冷的尸體。

“跟著我。”雪嵐瞥了一眼兩具千瘡百孔的尸體，冷冷的甩下三個字，四肢并用的在溝壑內快速移動著，在他的身后，一個接一個的士兵以同樣的姿勢緊緊跟隨，有人因為落地的位置稍微靠后，爬行時無可避免的從那兩具如同破口袋般不斷涌出鮮血的尸體上爬過，他們強忍著撲面而來的濃郁血腥味，努力不讓自己吐出來。

如果說，之前士兵們只是因為無可奈何才抱著僅有的一絲希望跟隨著雪嵐的，但在一段時間后，他們已經徹底拋棄了這種想法，取代而之的，是一種由衷的佩服。

如果沒有親身經歷過，他們真的無法想象，一個人到底是有多了解天使才能在短短數小時內帶領著他們離開這平坦得幾乎一望無垠的原野，僅僅只需要遵循吩咐，他們就能輕而易舉的在漫天尋找著獵物的天使眼皮底下潛行過去，最近的一次，天使幾乎擦著他們的身體從上方低空掠過，然而還是沒能發現近在咫尺的眾人。

“在這里休息一會吧。”以一種很不優雅的姿勢帶領著眾人滾啊滾的滾進一座殘破的建筑以后，雪嵐揉了揉因為持續的旋轉有些眩暈的腦袋，對眾人說到，隨著一聲壓抑的歡呼，早已因為精神高度集中而疲憊不堪的眾人連忙在墻邊靠坐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過了一會，如同有什么默契一般，正在休息的眾人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將目光投向剛剛逃出來的方向，把右手靠在左胸，深深地低下了頭，如同在進行什么肅穆的儀式一般。

“你們在干嘛？”雪嵐抱著肩膀倚靠在墻壁之上冷冷的看著這一切，聽到他的話語，一開始和他同乘一輛車的士兵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轉身走了過來。

“這是我們，對逝去的戰友的追憶。”士兵神情肅穆的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雖然他們已經不在了，但對于我們而言，他們依舊活在我們心中。”

“說到這個。”雪嵐的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微笑，“你之前說的那么冠冕堂皇，最后你們還是決定拋棄了那些重傷員，不是么？”

“……這不是拋棄！”似乎被觸碰到了什么不能觸碰的東西，士兵緊握著雙拳低聲吼道，“在戰場上，這種行為叫做犧牲。”

“那有什么差別？最終的結果是，我們拋棄了他們，我們活著，他們死了。”雪嵐的目光深幽得望不到盡頭。

“所謂犧牲，是放棄什么，以去成就什么。”士兵長嘆一口氣，放棄了與雪嵐繼續爭論這個問題的想法，“你以后……終究會明白的。”

“是這樣么……那就這樣好了。”雪嵐蹲下來，從地上拈起一點泥土，用手指細細的碾碎，“泥土中沒有細碎的金色碎片，代表神靈應該一周內沒有來過這里，這建筑應該還是安全的。”

“你到底是怎么學到這些有關天使的知識啊，簡直和那些百戰的老兵差不多了。”士兵有些羨慕的望著雪嵐，“能教教我么？”

“我沒有學過這些東西。”雪嵐搖了搖頭。

“怎么可能，那你從哪里懂得這些的？”士兵的眼睛睜大了。

“很簡單，在你的身體受到足以致命的撕裂傷害的情況下，被所有人拋棄，身邊除了一截廉價合金制造的匕首以外一無所有，這種狀況下能掙扎著在漫天尋找獵物的天使中從幾十里外的荒郊野外回到城池，那么，你也會學會的。”雪嵐笑笑，“知道了這些，你還想像我一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