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谷
- 亂世長生劫
- 喬釋迦
- 3249字
- 2020-11-01 10:37:38
等待月圓的這幾天里,端木易便認真的鉆研起《鬼谷遺書》中的內容,當然首要的還是劍譜,他已迫不及待地出谷去手刃仇人。
還別說,這書上所載的劍法著實精妙,他一招一式學來,只覺變化多端,神鬼莫測。其中有幾式,更是像極了冉五應對犬戎人時所使得。
這樣邊學邊練,到了出谷之際,端木易已漸知如何迎敵。
終于,月圓之夜到來。
明月高高掛在天空當中,月光下,谷底的環境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在一片花草叢中,端木易尋到了上山的路。他收拾好行囊,就要啟程。
臨走前,兩頭獐子又來相送。他撫摸了一下兩只獐子的小腦袋,沖著它們揮揮手作了別。做罷,才踩著月色向山頂走去。
不多時,他便行至山頂。
平臺上殘留的血跡,似乎仍在講述著這里不久前發生的戰斗。戰場依舊,那群可恨的犬戎人卻已不知去往了何處。
端木易站在月光下,悲憤交加,無處發泄。只好一路向樹林中狂奔而去,直奔到一棵桃樹前,方才停下腳步。
因為那樹下安安靜靜地躺著冉五的尸體。
冉五叔臉上還掛著平日里熟稔的微笑,淡定、從容還有著一絲浪蕩。他手里依舊緊緊握著斧頭,背靠著桃樹躺在那,身上落著的盡是花瓣。
滿樹桃花落,紛紛在君身。桃花香依舊,不見君之人。
端木易跪倒在地,抱著冉五的尸體,失聲痛哭,聲聲悲切,摧肝斷腸。
是夜,端木易徒手在桃樹下為冉五挖了一方新墳,在日出之前,將他妥善地葬了,又在墳土上覆蓋了一層桃花。沒有墓碑,端木易便把墳前的桃樹削下一層皮,在樹上用劍刻下了“冉五之墓”四個字。臨行前,他又在墳前實實在在地磕了好幾個頭。
回到村里,見尸橫遍野,端木易已無力再哀傷下去。
他只是回了自家小院,默默地將父親的尸身背出,又默默地葬在了村里最高的小山坡上。最后默默地坐在墓前,沉默了一天。
黃昏時分,他看著人間煉獄一般的村莊,心已涼透。他走下山坡,在村里放了一把火,烈火燒透半邊天,也燒到他心里,他面對著烈火立下誓言,血債,定要以血來償。
背對火海,一路往村外走去,端木易從此不再是那個無憂的少年。
出了村,便是山,一路往山下走,沿途的村莊并未有遭受屠戮的痕跡,這讓端木易十分不解。為何自己的村子更加偏僻,卻獨獨遭受了滅頂之災?難道只是巧合?
直走到山腳下,他才在一家農戶借地休息了一會兒。與這家主人閑聊了幾句后得知,天子為博美人一笑,烽火戲諸侯,結果導致犬戎來犯時無人響應。最后城破身死,美人也不知去向。
直到這會兒,端木易才真正確定了自己所處的時代。
過去他只知道自己是在先秦,村里落后的文化水平和低效的信息技術實在給不了更多的參考,而安定和諧的生活也讓他無意去思索此事。
如今,周幽王的破爛事就擺在眼前,端木易前世的書也不是白讀的,自然明白了一切。
“那如今可有新的天子嗎?”端木易問道,他想確認此時的平王是否完成東遷。
“這我便不知了,咱們這是邊遠地區,有些消息,知道的晚。”農戶笑呵呵地說道。
“這樣啊,那多謝老哥了?!倍四疽壮r戶拱拱手,便起身準備離去。
“我說大兄弟啊,我勸你還是等明日再走吧,最近兵荒馬亂的,不太平。”農戶挽留端木易道,“正好我家里尚有空房,不嫌棄的話,將就一下。”
端木易正愁無處可去,農戶的熱情款待倒解了他一樁煩惱。于是,連聲謝過農戶后,他便留了下來。
稍晚,農戶的妻子準備好了晚飯,又取了些自釀的酒來。端木易和農戶二人在院中席地而坐,邊飲邊聊,農戶的妻子則領著孩子在房中吃飯。
今夜依舊月圓,二人推杯換盞之間,又聊了許多。
原來,這農戶名叫扁離,與妻子余氏都是周宣王末年隨父母舉家逃荒至此的。早些年勤懇經營,也算是豐衣足食。但自從幽王得了美人之后,邊境疏于管轄,蠻夷多有來犯,這幾年田地欠收,如今也只是勉強糊口罷了。
兩人說及天子昏聵,都義憤填膺,趁著酒酣耳熱之際,放聲大罵,抒盡心中的不快。
醉意漸濃,端木易紅著眼眶對扁離說:“老哥,兄弟真羨慕你。雖說是日日為溫飽勞碌,但好歹妻賢子孝,能有個家,好生地過日子??墒俏遥覅s……”
說到一半,竟哭出聲來。
扁離本也有了這醉意,但端木易這么一哭,倒把他驚得半醒。連忙勸慰道:“兄弟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恰在這時,屋內傳來了扁離妻子的驚呼。院中二人聽了,一下子都清醒過來。也不忙著借酒澆愁了,趕緊前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
兩人來至舍內,卻見扁離的兒子此刻臉憋得通紅,大口喘著粗氣,喉中呼呼聲響,似乎有什么堵在哪里。
扁余氏站在一旁,已被嚇得不知所措。
端木易看了看盤中的棗子,又瞧了瞧孩子的情況,猜測可能是棗核卡在了氣道里。想到前世在大學里,和醫學專業的室友所學的,立即走上前去。先是將孩子的嘴掰開,又把他的頭微微低下,然后站在他的背后,令他腰身彎起,腦袋前傾,再以雙臂環繞他的腰,一手握空心拳,拳眼頂住他腹部,在臍上沿正中線尋了二指;另一手緊握此拳,快速有力向上、向內用力沖擊。
三兩下之后,孩子將棗核吐出,漸漸喘過氣來。“哇”的一聲,號啕大哭。
扁余氏見兒子脫離了危險,心內稍安。一個箭步沖上前去,將孩子摟在懷中安慰。
扁離則長舒了一口氣滿懷感激地看著端木易。端木易此時卻在心中慶幸自己前世有那么一個“好”舍友,除了用電腦中的存貨給大家普及了性教育,終究還是辦了件人事。至少,這海姆立克急救法確實救得了人。
漸漸地,孩子哭聲止了,扁余氏這才轉過身來,領著孩子到端木易面前,拉著孩子一同跪下,拜謝他的救命之恩。
端木易見狀,連忙將母子二人攙起,連連說道:“舉手之勞,不必如此?!?
女子二人站起身來,一旁的扁離卻開了口:“兄弟,你救了我兒子一命,如此大恩,我們家實在無以為報啊。”
“怎么老哥哥你也這樣。我今日借宿你家,遇見此事當然不能見死不救?!倍四疽渍f道,見扁離仍舊面色不改,又接著道,“這樣吧,若真要報答,那就再來一甕酒吧。咱們一醉方休?!?
此話一出,扁離倒也沒了負擔,只覺端木易仁厚豪爽,心里歡喜,便也來了興致。讓妻子又拿了些酒來,與端木易二人,再次來到院中暢飲。
酒酣胸膽醉意濃,兩人飲到深夜,都已覺天旋地轉,才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日清晨,雞鳴聲聲,將端木易喚醒。
他從床上起來,把自己的臥榻收拾了一番,才推門出去。
院子里,扁余氏正抱著一捆柴火往灶旁走著,準備燒火煮飯。扁離則也是一副剛從床上爬起的樣子,在屋門口伸著懶腰。
看到端木易從房中出了來,扁離打著哈欠問道:“兄弟,昨夜睡得可還好?。俊?
“啊,挺好的。多謝老哥的款待了?!倍四疽坠笆忠允靖兄x。
卻在這時,那扁離的兒子跑了過來,怯生生地伸出小手,遞給端木易一樣東西。端木易剛伸手接過,那孩子又趕緊轉身跑掉,把小腿倒騰得飛快,一直跑到父親身后躲了起來,又羞澀地探出半拉小腦袋,往端木易這邊偷看。
端木易看了看手里的東西,原來是一個木頭雕成的小喜鵲,雕工雖然粗糙了些,卻也活靈活現,栩栩如生。
“兄弟別見怪。小兒昨日蒙你所救,非要答謝于你。這喜鵲本是先父在他滿月時親手雕來送給他的,他一直視如珍寶,沒想到今日竟把他送給你了?!北怆x在一邊解釋道。
“既然如此珍貴,我是萬萬要不得的。”端木易聽到扁離這么一說,連忙推辭。
“你和我說也沒用,孩子的東西,他自己做主。”扁離在一旁樂呵呵地說著。
這時,那孩子已將腦袋完全從父親身后探出,一雙大眼睛看著端木易,里面寫滿了對他收下禮物的期待。
看了看手中的木喜鵲,又看了看孩子的眼神,端木易微微一笑,將木喜鵲揣入懷中,說道:“好吧,那我便收下了。”
說完再看那孩子,只見他喜上眉梢,已是開心極了。
“這樣才好嘛。你不知道,這孩子被你所救之后,竟還有了學習醫術的想法??扇缃襁@世道,吃飽飯已是不易,哪還能去想那些。咱們莊稼人還是老老實實地種地好。”扁離伸手摸著孩子的腦袋,語氣中似乎對他異想天開的想法有些不喜。
那孩子聽了這話,原本歡喜的臉上又浮現出難言的委屈。
端木易本就對扁離的話不甚贊同,又看那孩子神情可憐,于是說道:“老哥此言差矣。做兄弟的多一句嘴,這天下遲早是要亂的,安守本分地種田未必就能安穩。孩子若有心,便讓他學吧。”
說到這兒,他想起《鬼谷遺書》中有一段是關于醫術的,便又說道:“我恰好懂一些皮毛,今日麻煩再叨擾一天,我傳令郎些醫術,這樣即便今后不能救人,也可保全自身。不知這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