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禍水
- 亂世長生劫
- 喬釋迦
- 3091字
- 2020-11-01 10:37:38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這曲《無衣》唱的是同生同死,共赴國難的悲壯。
此時,它卻給端木易帶來了希望。
歌聲響徹,萬軍來襲。
箭雨霖霖,戰(zhàn)馬蕭蕭。
騎兵營百名將士策馬而來,手持長矛,威風(fēng)凜凜。
鐵騎橫踐,螻蟻魂飛魄散,金戈縱行,英雄向死而生。
千軍萬馬中,一騎揚(yáng)塵,飛躍至犬戎兵的包圍圈內(nèi)。那人橫刀立馬,把端木易擋在身后,正是秦國的大公子嬴無異。
外圍的犬戎士兵抬頭看了看屹立中央的嬴無異,又低頭瞅了瞅面前橫七豎八躺著的同伴尸體,都喪膽卻步,不敢上前。
可秦軍哪里肯給他們喘息的機(jī)會,騎兵營在寨內(nèi)縱馬揚(yáng)威的同時,龐大的步兵隊伍已由白知武率領(lǐng)著,疾速掩殺過來。
萬人雄師之后,戰(zhàn)車群守護(hù)著獨據(jù)當(dāng)中的秦公嬴開,駛?cè)氤钦?
他負(fù)手而立,觀出師大捷,不露喜怒,眉間眼角書寫的,只有睥睨八荒的氣概。
同為元首,犬戎的領(lǐng)袖支無祁此刻就顯得有些狼狽。
他在煙火里揮刀,錦帽貂裘之上已遍布著血污和灰土。
秦軍源源不斷的攻勢讓他自顧不暇,只能偶爾在防守與砍殺之余,呼喊命令,指揮著同樣混亂不堪、不知所措的軍隊。
一番廝殺過后,又有幾名秦軍將士戰(zhàn)死于支無祁的刀下。也正是此時,白知武趕了過來。
他斥退其余的秦兵,手持重劍,獨自迎上支無祁的彎刀。
一聲怒喝,兩人同時出手。彎刀搶攻偏門,刁巧伶俐,重劍力沉千鈞,排山倒海。
支無祁揮刀疾砍,當(dāng)先奔著白知武兩肋而來。刀法輕靈,角度刁鉆。
而白知武則是重劍劈砍,直取對手頭顱。
為護(hù)自身周全,支無祁只好變招。
只見他側(cè)身閃避,又把彎刀自下而上撩起,朝白知武小腹攻去。
白知武只把重劍挪了數(shù)寸,依舊向著支無祁頂門砸來。
就這樣,任憑對手如何招招陰損,白知武卻始終不閃不避,重劍端直地朝著他頭頂砸去。
這場守拙擊巧的戰(zhàn)斗,因白知武搏命的打法,而導(dǎo)致巧的一方招招受制。
終于,重劍砸在彎刀之上,刀斷,人亡。
支無祁輸了,輸在太怕輸,輸在太在乎自己。
三軍奪帥,群龍無首。
原本就士氣大衰的犬戎軍隊,因首領(lǐng)的死亡,徹底陷入絕望。
刀光劍影里,不少人身首異處,也有不少人茍且投降。
秦軍勝了,勝了犬戎一國,勝了西岐千里,勝了基業(yè)萬世。
白知武吩咐幾名千夫長把降兵俘虜轉(zhuǎn)送營寨之后,便帶著步兵們開始打掃戰(zhàn)場。
嬴無異未隨騎兵營歸去,而是從馬上跳下來,把力竭的端木易攙扶起來。
“先生,可還撐得住?”嬴無異關(guān)切中不自覺地帶著些勝利的喜悅。
“死不了?!倍四疽子盟2欢嗟牧夥潘恋匾恍Α?
被扶上馬后,端木易便由嬴無異騎馬帶著,穩(wěn)穩(wěn)地馱回了軍營。
而在這之前,嬴開早已隨車隊回營,妥善地安排好慶功的美酒佳肴。
回到營中的端木易,被直接馱到了中軍帳前,嬴開此刻正在翹首以盼他的歸來。
“先生,嬴某讓你受苦了?!辟_慚愧地說道。
他剛看到嬴無異緩緩策馬而歸,便趕緊迎上前去把端木易扶下戰(zhàn)騎。
端木易無力地?fù)]揮手,示意沒有關(guān)系后,便由嬴開父子二人攙扶著,在帳中席地坐了下來。
他斜倚在桌幾上,恢復(fù)體力的同時,聽嬴開講著昨夜到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
原來,前一晚,嬴開對白知武和嬴無異囑托良多之后,依舊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難眠。
直到黎明,滿心憂愁的他,才在深秋的清晨里,自己出了門,往端木易的帷帳中找去。
當(dāng)他看到營帳中空無一人的情況時,頓時驚慌不已。
他毫不猶豫地趕緊下了命令——全軍出擊。
聽了嬴開的講述,端木易心中百感交集。
也許這才是天命吧。
他是因為擔(dān)心嬴開的生死,所以孤身犯險,夜闖敵營。
而嬴開則又是因為關(guān)心他的情緒,才及早地發(fā)現(xiàn)了他的失蹤,提前發(fā)起進(jìn)攻。
一切皆是巧合,又一切盡是因果。
端木易強(qiáng)撐著直起身體,向著嬴開深深拜去,這一拜,是對救命之恩的感念,更是對知己重逢的珍重。
一拜過后,他再次癱倒,靠在桌邊,將養(yǎng)著精神。
嬴開望著這個疲憊的青年,慶幸著大秦的國運(yùn),卻也憐惜著他的身體。
正在這時,白知武清理完戰(zhàn)場,匆匆歸來,已至帳前。
“哎呀,秦公,你看我?guī)дl來了!”
他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營帳里走去,碩大的身軀背后,跟著三名女子,一名中年,一名青年,一名少年。
姑娘們一下子吸引了帳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那青年女子。
即便穿著臃腫的犬戎服飾,仍隱約可見她身材妖嬈。烏黑的長發(fā)散散披著,露出的粉頸如玉雕琢。春黛眉,秋波媚,絳唇微啟,皓齒輕含。
不知是否由于受了驚嚇,那嬌怯的神情里始終流露著幾分憂郁。
她那臉上雖然還沾染著煙塵血污,卻依舊難掩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
他們一起走進(jìn)帳內(nèi),還不待帳內(nèi)的人開口發(fā)問,當(dāng)中最小的那女孩兒便朝著端木易跑去。
“兄長,你居然還活著!”
正自閉目養(yǎng)神的端木易循聲望去,只見那女孩兒面容熟悉,正是失散已久的妹子。
“萱兒,娘呢?”端木易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突然站了起來。
他話聲剛落,目光便已停在了白知武身后的那名中年女子身上。
而那女子也在緊緊地盯著他。
兩人相顧無言,淚流滿面,一時間,竟都呆呆地在原地定住。
“娘!”
終于,端木易把半年多的思念用一聲呼喚傾瀉 了出來。
接著,他奇跡般地向那女子走了過去。
那搖搖晃晃的雙腿,不知是因為無力還是激動,難以自持地微微顫抖著。
而在那一聲呼喚之后,端木易的娘親郭氏也終于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情感,沖向走來的端木易,一把將他抱入懷中,叫了一聲:“兒??!”
母子二人相擁而泣,在場眾人皆是愴然。
嬴開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心里亦是感動萬分。他為端木易的曾經(jīng)感到同情,卻也為端木易的現(xiàn)在感到欣喜。
嬴開默默地站起身來,沖著嬴無異和白知武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一起離開,給端木易一家的重逢留些空間。
就這樣,三人離去之后,帳中只剩下端木易和三名女子。
久別重逢的淚水是流不盡的,那里藏著分離之時彼此的每一分思念。
抱在一起哭了好久,端木易母子才緩緩分開。
“娘,這半年來,你們過得可還好嗎?”端木易用手拭去臉上的淚水,關(guān)切地問道。
“好,好。你呢?易兒?!笨v有千般委屈,郭氏也是不愿提及,她此刻更關(guān)心的,是兒子的境況。
“孩兒也好,孩兒一直以為你們已經(jīng)……”端木易說到這里卻停了下來,轉(zhuǎn)而問道,“你們怎么就流落到此處?”
“那日你和你五叔去了林子里不久,犬戎人就進(jìn)了村子,”郭氏握著自己孩兒的手,慢慢回憶道,“他們見人就殺,無惡不作,你爹他,他為了保護(hù)我們母女倆,也……”
說道端木磊,郭氏又不免悲痛起來。
端木易一手被郭氏握著,另一只手則輕輕撫著郭氏的后背,安慰著她的情緒。
片刻之后,郭氏緩解過來,繼續(xù)說道:“那群人殺光了村子里的所有人,卻獨把我和萱兒留下了。他們到那,就把我倆帶到哪,倒也從不難為我倆。這原因,我也不曾知曉。但萱兒說,你應(yīng)該知道。是這樣嗎?”
“我?”端木易有些驚訝。
“對啊,兄長。”這時,一直在旁邊的萱兒說話了,“我看見他們把你也抓了,像是要找什么東西,后來你卻是怎么逃出來的?”
“我……”端木易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下他終于相信了有一個和自己極像的人的存在。而且,也定是那人拿了犬戎的圣物,又從犬戎人手里逃脫,還被自己妹妹看在了眼里。
他想要解釋,卻又不知如何解釋。
正苦惱時,那名一直不曾開口的陌生女子出了聲:
“郭大娘,萱兒,今日你們一家團(tuán)聚,當(dāng)是大喜的日子,何必非要講這些曾經(jīng)的傷心事呢?什么犬戎戰(zhàn)亂的,都過去了,能在一起,那比什么都好?!?
三人聽了都覺有理,便不再糾結(jié)此事。
端木易也為這女子替自己解圍而十分感激。
他剛剛始終未曾在意這女子,如今抬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她竟生的如此貌美,不禁也是心頭一動。
“褒姒姑娘說得在理,我們也確實該更開心一點?!惫喜粮裳蹨I,點頭說道。
“娘,你說她是誰?”端木易聞言卻是一驚。
“唉,你看我,光顧和你說話了,忘了介紹。這是褒姒姑娘,也是咱們秦地的女子?!惫厦υ谝慌哉f道。
聽了郭氏的介紹,端木易立馬變了臉色,原本心中的好感一下子煙消云散,指著褒姒的鼻子,冷冷地問道:
“你就是褒姒?姬宮湦那個王八蛋的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