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都
- 亂世長生劫
- 喬釋迦
- 3119字
- 2020-11-01 10:37:38
“什么?”嬴開的回答顯然出乎端木易的預料。
“先生莫怪,這也不是父親的意思,而是我的主意。”一旁始終沒說話的嬴無異此時開了口。
“哦,我倒沒有什么異議,只是不明白為何決定的如此突然?”端木易回想了一下史書中記載,印象中僅有秦襄公遷都汧邑的敘述,而這件事早在他與嬴開見面之前就已完成了。
“啊,先生有所不知。”嬴開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
“哦?”端木易十分好奇,畢竟接下來,他將聽到一些以前從未在史書上見到過的秘辛。
“我秦人祖居東方,直至大周初定,文武建邦,族內才西遷渭水。后來太祖非子養馬有功,孝王便把秦地賜予了我們。又之后先祖父誅伐西戎有功,獲封西垂大夫,再傳位于先父。我本是先父次子,長兄有疾,怕自己不能長久,遂將太子之位讓給了我。”
嬴開招呼端木易坐下,同時緩緩地解釋道,
“我繼位之時,戎禍橫行,王室昏聵,大秦根基,危如累卵。為求圖存,我將舍妹穆嬴嫁與了西戎豐王為妻,沒想到犬戎人攻來時,她為救族人,舍身去了。”
說到后面,嬴開的聲音有些哽咽,略微停頓了一下后,又接著道:“如今我已封秦公,西岐之地本應盡歸我有,然戎禍橫行,百姓涂炭,岐山以西幾無我立錐之地。而汧邑城終究太小,資源有限。所以犬子希望我把都城遷到鎬京,借著大周的余力,發展軍隊,好趁早剿滅犬戎,以報國仇家恨。”
這一番傾心之談,讓端木易認識到了面前這個男人背負著的東西,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多,對他竟也產生了些許同情。好在嬴開急于伐戎之事,和他不謀而合,這倒讓他有些喜出望外。
沉思片刻,端木易舒展開緊皺的眉頭,對嬴開父子說道:“秦公和大公子的計劃可行,豐鎬之地根基穩固,可以作為我們的臨時都城。”
雖然沒有歷史可鑒,但端木易還是根據當時的形勢,大膽地支持了嬴無異的想法。
“嬴某本來還有些猶豫,既然先生認為可以,我便即刻下令,準備遷都。”嬴開對端木易果然是言聽計從。
“唉,不急。公可聽我說完。”端木易攔住嬴開,不知又想出了什么計策,“汧邑的一切,咱們保持原樣即可,另外,公可在西垂故地,修建宮殿。”
“啊?不是說遷都此處嗎?”嬴開顯然是對端木易的做法有些不解。
端木易嘴角上揚,笑道:“當然,秦公可知狡兔三窟?汧邑城雖小,但公在彼處建都多年,有些底子,可以用作陪都,與豐鎬兩相策應。而西垂之地,遠離戎狄,乃大秦龍興之所,若有朝一日,戰事不利,可做退守休養之用。”
一番分析后,嬴開恍然大悟,不禁拍案叫絕。當即又起身朝著端木易躬身拜謝。
端木易也連忙起身,雙手扶起嬴開,勸道:“公有驅除戎狄之志,在下著實欽佩,能為公出謀劃策,當是在下平生之幸。”
嬴開聞言,大為感動,心頭微動,突然有了決定,對小兒子說道:“無忌,你且過來。”
那孩子聽話地走到嬴開身旁,一言不發,瞪著大眼睛,等著父親吩咐。
“先生,我嬴氏一族全靠你才得以復興,先生才華橫溢,嬴某心懷敬畏。小兒無忌有些天資,我希望先生可以收他為徒,授他經世之學。”嬴開寬厚手掌撫在幼子肩頭,滿懷期待地說道。
這突如其來的請求,讓端木易有些無措。雖然他很喜歡這個孩子,但畢竟他沒有任何經驗和準備。
正猶豫不決時,嬴無忌卻已有了行動。
只見他向前邁了一步,沖著端木易深深一揖,接著跪倒在地,三拜九叩,用稚氣未脫的嗓音,奶聲奶氣地說著:“弟子嬴無忌,拜見老師。”
端木易實在沒預料,這孩子小小年紀,竟如此上道。這下可好,人家禮都拜完了,自己再推辭,就多少有些不給面子了。
好在嬴無忌這孩子敦敏機智,天資不凡,端木易倒也著實喜歡,能收為弟子,也未嘗不是見快事。
念頭一閃而過,端木易趕緊上前把孩子扶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好孩子,為師便收下你這個徒弟了。”
說罷,眾人皆是大喜,嬴開忙傳令下去,備酒設宴,要好好慶祝一下這天大的喜事。
明月高高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相比于鎬京宮殿里的祥和喜悅,此時的洛邑城長樂宮中,卻充滿了壓抑。
天子姬宜臼獨自坐在寢殿的角落里,對著墻壁自飲自酌。
他這樣的行為,從那個神秘人深夜來訪后,便開始了。
接連數日,不理朝政,只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茫然地發呆與期待。
他也不知為何,竟能如此篤信那人能完成那不可思議的計劃。明明他們就見了那一次,明明那個計劃是如此的瘋狂而不切實際。
可能只是看到了他那張臉,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回想起那張臉,姬宜臼又是一陣寒顫,他想不通天下為何真的存在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尤其這兩人還不是兄弟親族。
想到這里,姬宜臼眼前忽然又浮現出端木易和嬴開兩人可惡的嘴臉,他一時激動,將手中的酒器用力砸向了前方。
青銅酒器撞擊墻壁,發出鏗鏗的悲鳴,終于無力地落在地面。地面上,那里已有數十件酒器,無辜地躺在噴灑的酒泊里。
鎬京城的酒此時也已成了泊。撞倒的酒壺里,奔涌出清冽的洪流,淹沒了整張觥籌交錯的桌幾。
端木易和嬴開兩人頭一次飲得如此盡興。盡管無異和無忌兩兄弟努力勸說,卻還是沒有改變二人醉到不省人事的結局。
死里逃生的壓力,終于在這場酣暢淋漓的酒局里得以釋放。
從大周的新都,到大秦的新都,這幾日的疲憊不堪,這幾夜的徹夜難眠,此刻,都結束了。
是夜,端木易睡了個好覺,沒有失眠,也沒有夢。
次日清晨,大秦定都豐鎬的詔令便傳遍了全城,百姓們喜憂參半,但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嬴開早早地到城內外視察了一圈,待端木易醒來時,他已回到了宮城。
端木易從寢殿的臥榻上緩緩爬起,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正起床時,卻發現了靜靜靠在門口的嬴無忌。看樣子,他已經來了很久。
正要喊他過來,端木易卻感到身上微涼,才發現自己竟是寬衣而眠,什么都沒有穿。慌亂間,趕緊又重新鉆進了被窩。
躺下之后,他對著嬴無忌說道:“無忌啊,你且出去等會兒,師傅一會兒喚你,你再進來。”
嬴無忌用小手撐著身體,站了起來,向著里面作了個揖,應道:“是,師傅。”便緩緩退出了寢殿,順帶著還給端木易關上了門。
看著小徒弟如此貼心,端木易更加尷尬,畢竟剛當老師就出了這樣的糗事,實在無地自容。趕緊起床穿好了衣服,把自己收拾利落,他這才再次喚嬴無忌進殿。
嬴無忌倒是很給面子,從進殿,到行禮,再到領著端木易出殿去找嬴開,始終都一本正經,沒有絲毫嬉笑或不敬。
“唉,真是個好孩子啊。”端木易心里贊嘆道。
兩人一路行著,端木易卻見宮中的宮人、宮女,看到自己之后都投來異樣的眼光,不禁心里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一干宮女,那眼神里總是帶有一絲要把自己剝光的企圖,這讓他隱隱有些擔心自己的貞操。
努力回想了一下昨夜的事情,沒覺得有什么異樣,不就是喝酒,然后喝醉,然后斷片,然后睡覺嘛?
唉?好像哪里不對?
“無忌啊,昨天師傅與你爹喝醉了之后,是怎么回寢殿的?”端木易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不料嬴無忌竟愣了一下,像是強忍著什么情緒一般,緩緩說道:“是……兄長命人送先生回去的。”
“哦,這樣啊。”端木易說道,“那你可知那人是男是女?”
“呃,這個……”嬴無忌忽然有些遲疑。
“不會,是女的吧?”端木易小心翼翼地問問。
嬴無忌沒說話,只是有些靦腆地點點頭。
“什么?”端木易忽然意識到事情不妙,趕緊追問道,“那我的衣服也是她伺候著給脫的?”
想著自己醒來時那一絲不掛的樣子,他著實有些擔心。
“這個弟子便不知道了。”嬴無忌一臉無辜地答道。
這樣的回答讓端木易心里多少得到些安慰。畢竟他兩世為人,加起來四十多年,一直保持著處男之身,在這件事上,終究還是有些顧慮的。現在他心里只能暗暗祈禱,衣服是自己脫的,沒有第二個人看見。
師徒兩人一前一后走著,眼看就要走到嬴開的宮殿了,嬴無忌突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端木易,滿臉求知欲地說道:“弟子有一事請教師傅,還望師傅可以答疑解惑。”
“且說無妨。”端木易雖有些意外,但對學生這種求知若渴的做法,還是十分肯定的。
只見嬴無忌四下望了望,確定無人,才略帶不好意思地小聲問道:
“師傅,到底吃什么東西,才能像您那里一樣,生得那么雄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