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拉著她往自家方向走的時候,滿心覺得路人正盯著他們。
森想,她太耀眼了,跟自己強(qiáng)烈不匹配。
他不知道的是,雪是任何人看不到的。
“你想太多了,只有你能匹配。”
森被她的話嚇到了:“你能讀出我的心思?”
“不知道呢……”
森打開家門,癱坐在沙發(fā)上。
雪翻動著他的書架。
“喜歡看書?”
她走到房間里,森也跟進(jìn)去。
她翻箱倒柜:“你家有沒有醫(yī)藥箱?”
森搖搖頭。
“嗯好吧,我去給你買。”她走出客廳,一種香味在空中蕩漾。
“你認(rèn)得路?”
“認(rèn)得。”
“給我治?”
“嗯……”
“不用,太麻煩了。”
“要的吧。”雪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你喜歡做什么。”
“我是你心中喜歡的人刻出來的模樣,你知道我喜歡什么的。”
森覺得很荒謬,掐了一下自己:“你用吃飯嗎?”
“都可以。”
他削起了土豆,那聲音像知了死去的掙扎聲。
她驀地蹲在連通廚房的廁所里的廁坑,門沒有關(guān)。
森不好意思地扭過頭。
她突然說:“你像是有病?”
“嗯,”森點點頭,表示贊同。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病。”
森說出口又感到后悔,覺得自己貌似說出了有點哲學(xué)的味道。
見雪沒啃聲,他又說:“多少有點像耍氣球的小丑,真可憐。”
他覺得,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點病態(tài),只是顯露出來的成分有多少罷了。
他削土豆的手顫抖著,因為它還流著血。
“你的病像是有點不一樣呢……”她蹲在那兒,但并不使用。
森削好被血沾成橙色的土豆后,連同手一起沖洗了一下。“嘶——”
雪走到客廳,打開風(fēng)扇,自覺說出了失禮的話。
等森過來客廳燒開水的時候,發(fā)現(xiàn)雪不見了,只有那風(fēng)扇還在悠悠轉(zhuǎn)著。
他檢查了客廳能藏的地方,隨后去房間里,再到冰箱和洗衣機(jī)。
他長嘆口氣,坐在沙發(fā)上。
那風(fēng)扇已經(jīng)靜止了。
客廳暗沉沉的,只有月光灑在大理石圓桌上。一個人影都沒有,森覺得他大概也不是,只是個尤物,在世界上滑稽地生存著,不曾給任何人的心底留下一丁點痕跡。
如同螻蟻般。
森在平時根本不會這么想,他覺得這種想法未免太主觀太自大了。
他只是感到寂寞了。
“原來都是幻覺啊?!”
晚上十點多了。森一般在九點多就睡覺了,但他忘不了雪,在房內(nèi)的書桌上企圖揪出她靈動超脫的肉體。
他這樣寫道:
連成線的星星在窗外眨眼睛,雪坐在屋內(nèi)的壁爐前,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臉。
兩個小時過去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他關(guān)嚴(yán)窗戶,熄滅客廳的吊燈和房內(nèi)的日光燈,鉆進(jìn)被子里。
“雪呢……”
森想起李敏寫的那首歌,它們的旋律時斷時續(xù),叩擊著他的心。他想起李敏凄美的聲音,就像落葉一般。
他又想起林茵的變化,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喂。”
森睜開眼睛。
由于他一直期待著什么,所以一絲意識還在虛空中飄蕩,此時順利地睜開眼睛,沒有一絲延誤。
他驚喜地看到雪那雙明亮的眼眸。她的臉一半明亮,一半處于陰影之中:
“怎么突然睡了呢?”
森全然摸不著頭腦:“什么?”
他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間小屋子里,前面是一座壁爐,里面燒著木柴,發(fā)出爆竹的聲音。
二人正坐在小木凳子上,森靠著她睡著了。
“嗯,現(xiàn)在是不早了。”雪看著壁爐。
火紅的光芒照在她臉上,顯得格外甜美。兩個人的影子被無限放大,映在身后的墻面上。
他坐直伸了個懶腰:
“幾點了?”
“凌晨三點。”
“這么說,是我創(chuàng)造了你?”
“什么嘛……”
森感到眼花繚亂。他問雪在哪里。
“我不是在你眼前嗎?”
火光在兩人的面前舞動。
“可是你不在的時候呢……”
雪沒有啃聲,只是點點頭,好像這就是回答。
她看著猩紅的火苗。
森覺得雪就是冬日的日子里自己的溫暖。
森將她一把攬入懷中。
他不由得摸摸雪的短發(fā),似乎想要驗證雪存在的真實性。
雪是夢嗎?
“當(dāng)然不是!”雪說。
森又被嚇到了,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我們出去走走吧……”
他們走在街上。凌晨的夜霧像肆意漂浮在海上的冰島似的將隨機(jī)的空氣凍住;街上的燈由于缺少人的氣息,顯得寂寥無比。
他緊緊拉著雪的手,像是為了不讓她憑空消失:
“嘶!”
雪轉(zhuǎn)過來:“怎么了?”
空氣好像隨著她的方向流動,那是一股強(qiáng)大的立場。
“手很疼。”
雪不好意思地松開他的手,把他的手拿起來細(xì)細(xì)觀看:“怎么搞的?”
“被曾經(jīng)的朋友揍了。”
聽他這么說,雪沉默了——少頃又說:
“對不起!”
“不至于。”
兩人沒再牽手,互相挽著手臂。
她搖搖頭,用語速極快的語氣說:
“我們關(guān)系很好,我會揍你嗎?”
“不。”
“對,你自己寫出來的,怎么會揍自己呢?”
森對這一說法感到很失落。雪固然是他創(chuàng)造出來的,但要是一直掛在嘴邊就太讓人失望了:
“別再說你是我寫出來的這類話了。”
“好。”
他們在街道上靜靜走著,幾個姑娘從街邊的發(fā)廊店里走出來,站到一邊,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森怕她誤解似的又說:“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是啊是啊。”
一個穿橙色工作服的清潔工在打掃街道。他們走在人行道上。森看到盲道上平日里應(yīng)該停著車的地方都空白了,只剩下政府建造的高大的電壓機(jī)器。
他們看到幾輛越野摩托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們的眼前飆到另一端。
他牽著雪的手走回家,感到她的手冷若冰霜,“就像人的變化一樣充滿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