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笑話,真人不露相,可要露了相那就他媽不是人。這個時候,丁逸算是親身求證了這個言語。的確如此,真不是人啊。
丁逸為啥這樣想?事情還要從頭說起了。話說楊濟時定計后,程玉娟,程天雪以及丁逸三人組隊,準備一舉攻入那魔地。額,也就是校園中一直以來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禁區了。一開始倒還算順利,沒遇上什么阻礙,當然了,這大半夜的,也沒人來阻礙三人翻墻過壁。進入那片禁區之后,丁逸運足目力望去,這才發現這禁區其實沒多大,最多一畝半地的樣子,里面立著兩三棟民國式建筑,看樣子就是過去的醫院的住院部來著。只是年久失修,散發著一種腐朽不堪的味道。
也幸虧這南湘市雖然地處南方卻非沿海,否則的話不要太多,只要刮個九級大風就能把這里給徹底掀翻了。
這幾棟小樓有些像四合院,高不過三層,卻圍著中央一個不高不低,不大不小的長方形的土堆。
程天雪指了指那土堆的一端:“如果我沒猜錯,入口就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
這邊程天雪說話了:“這范圍里所有的陰氣穢氣盡是從那里出來,想來應該是入口了,只是我怎么覺得有人來過呢?”說著伸鼻子嗅了嗅。看這架勢,丁逸有點懷疑這程天雪是不是狗變的,要不然怎么會有這習慣呢?
且不管他,論本事還是要這兩位大些,既然她們都這么說,那就應該沒錯了。二話不說,丁逸一馬當先走在前面,不管怎地,好歹自己是這里唯一的爺們,當然不好意思讓兩位女士打頭陣了。二來,在進來之前,蕭峰給了自己一柄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帯鞘長劍,說是用來防身的,也給他壯了幾分膽子。丁逸自打度過色欲劫之后,因為那渡劫的機緣,下來以后也刻意練習過自己會的那幾套太極拳和八卦掌,程玉娟當時看了之后說是他現在雖然算不上一流的武學高手,但等閑之人也不是丁逸的對手了。
借著丁逸會太極拳,程玉娟便順手教了他一套太極劍,雖然從沒有什么臨敵經驗,但這會也聊勝于無了。
在三人臨近那入口的時候,丁逸忽然覺得被那種充滿惡毒的眼神盯著的感覺又出來了,而且不是一個人這么盯著自己,至少有五六人這么盯著。
這一次不光丁逸發覺了,程玉娟和程天雪這兩位也發現了。丁逸轉身道:“什么人盯著你家大爺,趕緊給老子滾出來。”
“喲西喲西,這支那豬的反應很不錯啊。”一陣輕輕的擊掌聲從黑暗的角落傳來,只見莫太沖帶著些邪意,從左邊的小樓的二樓現出身形來。
丁逸大吃一驚,失聲道:“你怎么會……”
莫太沖哈哈一笑:“我怎么會沒事,對不對?”
程玉娟和丁逸相顧失色,楊濟時以五神鎮邪針法制住莫太沖體內的邪靈,說是可以保他七日內神魂無憂,當時他們也親眼所見,怎么這時候會突然出現在這里?而且看上去絲毫無恙,若是他沒事的話,莫太沖自己的神魂就下場堪憂了。難道這短短兩天時間內發生了什么變故不成?一想到這里,丁逸和程玉娟的臉色就黑了下來。
莫太沖似乎很滿意自己現在的樣子,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這才道:“不得不承認,復活的感覺真的很好啊。雖然那老頭子的本事不錯,可哪里能和我們家主相比?不好意思,既然你們來了,那就都留下吧,我不會容忍你們進去影響到皇軍的宏圖霸業的。”說著打了一聲呼哨,六個黑衣蒙面的人各持兵器從四面八方將三人團團圍定。
丁逸哪里見過這陣仗,臉上忍不住有些慌亂。這邊程玉娟用神識傳音道:“不必驚慌,來人雖然多,但是只是一些普通的忍者而已,并不是修行人。”
而程天雪則滿臉驚訝:“擋著我們干什么,我們進去是降妖除魔的,要是讓里面的妖魔跑出來,大家都會出事的。”
丁逸暗叫一聲苦也,這程天雪是不是還沒長大啊,這些人不就是要降服的妖魔么,這當兒還有閑心講什么大道理?在知道來的是些忍者之后,丁逸心里也安了下來,除了個莫太沖可能會懂點邪術,哪里擋得住程玉娟和程天雪的神通?
莫太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我有個提議,如果你們乖乖束手就擒的話,我就保你們不死,怎么樣?”說著對著程玉娟和程天雪露出淫邪的神色:“要知道本人六十年都沒嘗過女人的味道了,只要這兩個小妮子把我伺候舒服了,我不但不殺你們,還讓你們也長生不死,怎么樣?本太君是不是很寬宏大量?”
丁逸一聽,頓時火氣就上來了,他最聽不得的就是這話,當下舌綻春雷:“小鬼子打得好算盤,你先問問你丁家爺爺答不答應再說。”
莫太沖斜了丁逸一眼:“你這支那豬一點用處也沒有,我這條件也不是給你的,你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敢跟皇軍搶女人,你早就該是死人了。”說著右手向下,做了個殺人的手勢。
這些忍者倒也忠心,令行禁止,一見莫太沖的手勢,便悶聲不響地攻了上來。拼拳腳丁逸可不是軟柿子,二話不說,拔劍就動手。
不過這些人也真把旁邊的兩位女將給忽略了,只聽程玉娟對程天雪道:“動手,不過不要用神通。”說著只聽嗆啷一聲輕響,竟然從腰帶里抽出一柄其薄如紙,亮如星光的軟劍,緊接著劍尖練練顫動,抖出七點寒星,便向一名忍者的面門攻去。
程天雪更加詭異,居然從衣袖里甩出一條匹練般的綢帶,翻翻卷卷地就出手了。這一場好殺。丁逸的打法是中規中矩的斗劍,他遇上的兩個忍者手里拿的是臭名昭著的日本軍刀,刀法頗為狠辣。
剛開始的時候,丁逸還有些怯戰,畢竟真正的武學高手并不是在家里練練劍就能練出來的,豐富的臨敵經驗才是最重要的構成部分,所以開頭十幾招硬是被這兩個忍者給壓著打,好幾次都險些被那兇狠的日本刀給劈中了。
不過十幾招之后,丁逸懼心漸去,心里覺得這兩個家伙雖然厲害,但也就那么回事了。漸漸地,手中劍招開始由守轉攻。他會的劍法也就程玉娟教他的太極劍法,別的還真不會。但是太極劍是中國劍法中的一個大宗,一旦練成,奧妙無方,此時被丁逸以內家真氣催動,劍法中的威力也開始透了上來。
那兩個忍者雖然刀法不錯,也深得互相奧援的神髓,可他們其實也和丁逸一樣,都是半吊子,照樣缺乏臨敵經驗。再說了,丁逸雖然修行不高,可終究也是度過色欲的修行人,與此同時,在渡劫前三年中苦心孤詣修煉那“大方諸宮服日月芒法”,內力積蓄已經頗為深厚,渡劫之后再修煉楊濟時教授的內修之道,原本的潛力被很好激發出來,這兩個忍者自然不是對手了。
果然,隨著丁逸的劍招攻勢漸放,和丁逸對攻的兩個忍者便覺得對手的劍招越來越難解,最讓他們感到亡魂大冒是,丁逸的劍上竟然有一股極為詭異的牽引之力,使他們仿佛陷入泥沼一般。
又打了十幾招,丁逸忽然劍圈擴大,順手一個玉女投梭,劍尖斜指,忽然奔正和程玉娟對劍的一個忍者的后腦而去。那忍者本來正要一刀斜劈,打算欺負程玉娟手中的兵器只是一柄軟劍,不敢和自己硬碰硬,然后再取得優勢的,沒想到剛剛動念,就覺得腦后冷風颯颯,忙不迭地一刀后撩,然后就聽見嚓的一聲輕響,然后手里的刀就只剩下半截了。
丁逸也嚇了一跳,剛才他和另外兩個忍者斗劍,卻從來沒發生過兵刃相撞的情形,此時才發現,自己手中的寶劍竟然削鐵如泥。
好,這下有意思了。丁逸雖驚不亂,趁那忍者發呆的一瞬間,又把另一個忍者給扯進來戰團。可饒是丁逸此時以一敵四,居然仍是游刃有余,明明是人家四個打他一個,卻被他一柄長劍逼在中心,居然成了以一圍四的局面。
程玉娟見丁逸人隨劍走,一柄長劍上寒光爍爍生輝,逼得四人東倒西歪,忍不住微笑搖頭:“這家伙悟性相當不錯,新學的太極劍第一次臨敵,就能發揮出這樣的威力,隱約間已經初窺劍學中‘劍隨心走,不拘一格’的境界。”
一語方畢,丁逸手中劍再一次一圈,兩外兩個纏住程天雪的忍者又被丁逸給拉進戰團。就這樣,丁逸越打越是順手,丹田中真氣或活潑潑,四肢百骸處處是氣,隨著氣血運轉越來越疾,胸中氣流充塞,忍不住縱聲長嘯。
這一聲嘯猶如龍吟大澤,虎嘯深山,竟然帶著一種沖擊神魂的力量,震得包括站在遠處的莫太沖也是面無人色。呸,這家伙本來就不該有人色。
蕭峰聽了之后微笑道:“恭喜前輩,你的徒弟此時修為更進了。”
楊濟時手持天機羅盤,好像正在丈量著什么,剛才的嘯音他也聽見了,抬頭道:“這小子在入門之前,本來就學過一些內修之道,雖然不得其法,可終究也是正道兼且基礎扎實,這時有這個成就我倒沒有什么好意外的。”
蕭峰想了想,這才緩緩道:“前輩,蕭某修行雖然不算什么絕世高手,但在相人一道上卻有些淺薄見識。我看這丁師弟眉宇間隱隱然有殺氣,將來只怕未必是修行之福。您的意思呢?”
楊濟時想也不想:“各家修行各家得,自己福緣自己造。他是我徒弟,我會的我都會教他。蕭峰,你知道醫門的宗旨是什么嗎?”
“不知,還請指點。”
“祖師有言,為醫者當以療天下眾生疾苦為己任,眾生苦則我亦苦,不解此語不入醫門。在我眼中,有病的未必是人,而病根也未必是普通意義上的病根。所謂標本兼治嘛,就如這坂田惡靈,是不是病根?如他在,是不是會有很多人會因他而苦?”
蕭峰點點頭:“前輩胸懷,晚輩佩服。”
楊濟時頭也不抬:“你也莫來夸我,所謂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即便醫術如我,也治不得天下所有的病。不過病人就在眼前,拼盡全力治不好,這不怪醫生,因為他已經盡力了;若是因為見慣了生老病死,而選擇直接無視盡在眼前的病人,那這樣的醫生不要也罷。”
丁逸當然不知道楊濟時和蕭峰在說什么,只是覺得此時心神空明,環境中哪怕一絲一毫的波動皆能清晰感應。他當然不知道自己剛才不知不覺之間修行更上一層樓了,只覺得此時出劍更加清晰,更加有效了。
便在這時,站在樓上的莫太沖眼見不妙,連忙又打了個呼哨。那些被丁逸纏在戰團中的忍者忽然橫刀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丁逸一見,嚇了一跳:“奶奶的熊,這些鬼子打不過就抹脖子嗎?不對啊。”
可事實就是如此,就這么一下子,六個忍者全部抹了脖子,鮮血狂噴。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丁逸警覺陡升。
你道為何?
問題就出在那些抹了脖子的忍者身上。人若沖頸部大動脈來上一刀,絕對是鮮血亂噴,可這些忍者的血噴而不落,全部凝聚在離地三丈的地方,形成了一個鮮血的“卍”字。
這個“卍”字符咒,丁逸少年時就見過,可那一次是金光閃閃,正氣凌然,眼前這個卻是邪氣沖天,要多血腥有多血腥。
程玉娟見多識廣,一見如此,臉色陡變:“是‘血色卍字咒’,丁逸趕緊退。”
這時候哪里還需要三仙姑招呼,這卍字符甫一生成,丁逸就覺得危機降臨了,毫不猶豫地就退到程玉娟的身邊,罵道:“你大爺的小鬼子,居然敢糟蹋我小時候的記憶,弄出個這么邪惡的東西來。一會逮住,看我不活刮了你。”
程玉娟面色緊張無比,從懷里抽出一張紫光流轉的符咒,死死盯著天上散發著妖異血芒的卍字符咒。
丁逸問道:“喂,三仙姑,這是什么鬼東西,怎么這么邪性?”
程玉娟半是沉重半是沮喪:“我哪里知道還會有人搬出這么邪的玩意?這‘血色卍字咒’是古日本的邪術,需要以極惡怨念為引,以六個以上男子的童男的鮮血為媒介,勾動天地極惡穢氣,是一種在日本都被視為禁忌的邪術。相傳此術范圍可大可小,若是以萬人以上的鮮血為祭品,甚至可以顛倒六道,令人間紅塵化為無間地獄。”
“這么糟糕?”
程玉娟點點頭:“這惡咒唯諸天正氣可破,諸天正氣中的代表,則是神霄天雷。”說著揚了揚手中的紫符續道:“我的修為不足,只怕……唉,要是大師兄在此就好了。”
“靠,遠水不解近渴,你那大師兄這時候不知道在哪兒逍遙快活呢。你還是想個法子怎么辦吧,要不然我們交代了可不好玩啊。”
程玉娟露出無奈之色:“我也不知道紫府神雷能不能破法,此時也只好勉力一試了。”
三仙姑正要有所動作,旁邊程天雪忽道:“我來試試。”
丁逸訝然看著她:“你?”
幾句話的空檔,那血色卍字咒已經成型,開始緩緩旋轉,道道妖異的紅芒不斷灑落,三人只覺眼前景色一暗,原本的景物已經不見了,只見眼前無數的魔頭張牙舞爪,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一般。
這時候傳來莫太沖的聲音:“哈哈哈,想不到我還有這底牌吧。你們支那豬的武功高,可又能拿我大日本自古相傳的神術如何呢?怎么樣,要不要考慮考慮我的提議?”
見情勢危急,丁逸這時候也沒工夫和這日本惡靈斗口,只是他有些不相信,程天雪就能解這危局。
程天雪似乎分毫沒有感覺到有什么威脅,那些亂飛亂爬的魔頭她仿佛根本就沒看見,只聽她輕松地道:“不就是以極惡怨念為引嗎,凈化了不就得了?”
丁逸正要說話,卻被程玉娟拉住:“道友,不要勉強,如果不行就換我來。”
程天雪居然頑皮一笑:“那就等我不行的時候再說吧。”說完就這么盤膝坐下,然后雙手結蘭花指訣捧在胸前,低眉垂目,眉心竟然出現蓮華印記。
“是諸惡道,因不解自性故,墮煩惱障,生三途苦。是諸惡趣,因不解自性故,墮魔障中,生三途苦。有蓮華凈土者,度盡世間惡,有愿往者,皆得安樂……”
這言語猶如諸天妙音,清亮悅耳,恍惚間如見佛國凈土,天龍盤繞,而隨著程天雪的念誦,她周身環繞純凈毫光,但凡這毫光照射到的地方,那些魔頭便消隱無蹤。
丁逸瞪大了眼睛,這程天雪的師父是佛門高人嗎?可隨及這想法便被打消了,因為程天雪的咒語誦畢,忽然化為一株三米高下的潔白蓮花,而蓮華扎根處竟然是一副清光閃閃的不斷旋轉的太極圖。隨著這太極圖的出現,環繞青蓮的那些純凈毫光化成道道飛劍,但凡被這飛劍斬中的魔頭,全部褪盡血色,顯出釋然的神情,然后向那蓮花躬身行禮,最后變成點點星芒消散。
程玉娟這是才恍然道:“原來你是雪蓮化形,曾有佛門根基。難怪靈根純粹,不受污染,且有凈化一方之功,這就是你的天賦神通啊。”
這雪蓮搖曳生姿,傳出一陣神識波動:“是啊,我就是雪蓮。”一副毫無機心的樣子。被她這么一攪,那個巨大的血色卍字咒似乎失去了動力,不過一時三刻,就化成血霧一下子就罩住了目瞪口呆的莫太沖。
莫太沖身上冒出青煙,發出痛苦的嚎叫,在地上不斷翻滾。緊接著,從他的七竅中飛出十道淡淡的白煙,然后凝聚成一個穿著日本兵衣服的人影,好像被許多黑影給纏繞著,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