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士復的身體越陷越深,已經沒到了他的胸口,而且沼澤壓迫得他簡直無法呼吸,他感到自己就要死了。
“孟大人。”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他聽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艱難抬頭,看見了從馬上跳下來的謝全。“孟大人,你別擔心,我馬上就來救你。”
孟士復已無力回答,只見謝全動作迅速的將勒馬的韁繩卸了下來,然后打了一個活結套住孟士復,他知道被陷進沼澤里是很消耗體力的,恐怕孟士復已經沒有了力氣,是以,他喊道:“孟大人,你堅持一下,把繩子套到你的身上,我才能拽你出來。”
孟士復已經被沼澤擠壓得快要窒息,他也明白若自己不把繩子緊緊套在身上,就算有人來救也無濟于事,在求生意志下,他拼盡全力抬起手,將繩子套在了腋下。
見繩子套好,謝全用力拉了拉,把活結拉緊,光靠他一個人的力氣是拉不出陷在沼澤里的孟士復的,他便把繩子栓在馬上,借著馬的力量,自己也用力幫忙,終于把孟士復從沼澤里拉了出來。
一出沼澤的孟士復躺在草地上,沒來得及致謝,只大口的呼吸,半晌后感覺恢復了生氣,才開口道謝。“謝過御內大人,若不是你,我就死在這里了。”
他是難得的忠臣,有他在能更好的輔佐拓跋承旭,謝全當下說道:“不必言謝,孟大人是當朝忠良之臣,見孟大人有難,在下義不容辭。”
“救命之恩理當感謝,請受在下一禮。”孟士復說完就要起身作禮。
謝全連忙攔住他。“孟大人不必如此,倒教我無地自容了。”
孟士復行禮被攔下了,卻在起身時看到他的馬上并無獵物,遂驚道:“御內大人為救我耽誤了秋獵,豈非在下之過。”
謝全怕他自責。“無事,還有時間呢。”
本來孟士復已經獵得一頭豹子,如果將豹子交給他的話,以豹子的兇狠程度,定會得到很好的名次,可孟士復是中直之人,這樣的事他做不出來,他認為反倒會辱沒謝全,于是急忙說道:“御內大人,你不要管我,先去狩獵要緊。”
狩獵事關自己的前程,謝全也不推辭。“孟大人,我看你已獵得一頭豹子,便不要再去狩獵了,就在此地休息,等體力恢復了,就趕緊離開吧。”
“好,御內大人也不要再耽擱了,趕快去狩獵吧。”孟士復還拿手推了推他,可想他這人的性格有多直爽了。
謝全笑著搖了搖頭,騎馬離開了,在山林里穿梭,尋找自己的獵物。
在太陽快下山,日暮黃昏的時候,在一山丘上,謝全看到了他的獵物,只是的獵物不是一只,而是一群,粗略看去,七八匹狼或站,或坐,或趴的聚在山丘上。
草原生活的人都知道,狼是群體動物,一旦它們攻擊誰,必是一擁而上。
看著那些狼,謝全知道不好對付,可現在時間不多了,他沒有機會再去尋找別的獵物,此次秋獵,他必須要得到名次,否則就辜負了拓跋承旭的期望,心下一橫,抬手從后背取出了弓箭。
戰神之后的名頭不是白來的,他不敢保證三箭齊發皆能命中,卻也有些把握,他把手中的弓放橫,用手指調整三支弓箭的方向,待目光瞄準后用力一拉,三支弓箭朝著目標飛射而去。
當三支弓箭飛出的時候,兩匹狼沒來得及躲避中了箭,但稍遠的那一匹立馬反應過來,躲開了謝全的射擊。
剩下的六匹狼立刻警惕起來,見到只有謝全一個人時,它們立馬向謝全發起了攻擊,而謝全非但不跑,反而騎馬朝狼群沖去,只是,他的目標是插在死去的狼身上的箭。
狼群沖過了頭,又回轉身來繼續朝謝全奔去,而此時的謝全,已經拿回了兩只弓箭,這一次,他沒有再雙箭齊發,因為狼在快速的移動著,他沒有能力再同時殺掉兩匹狼,但他仍然眼疾手快,這一支箭剛射出,那一支箭已經搭在了弓上,當松開手時,兩匹狼又倒在了地上。
見同伴倒地,狼群的憤怒更甚,紛紛朝謝全猛烈撲去,面對剩下的四匹狼,謝全也沒有弓箭再對付它們了,在它們撲來的同時,謝全已翻身下馬,飛身躍到一旁并抽出了彎刀。
狼的群體性很強,見他落了地便很快的將他圍了起來,隨之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一匹狼就要咬到謝全的腿,他騰地跳起,轉身揮手一刀砍在了狼的身上,受傷的狼后退了幾步,其它三匹狼分別撲向謝全的后背,手臂和腿。
后背是看不見的,也是最危險的,謝全揮刀砍開了另外兩匹狼,卻被攻擊他后背的狼咬到了肩胛,撕咬的疼痛使他大叫了一聲,他立馬反手將刀刺向了襲擊他后背的狼,正中狼的下顎,迫使那匹狼松了口,倒在地上哀嚎抽搐。
沒有猶豫,謝全當即抽出了插在狼下顎的彎刀,一刀揮去,砍下了那匹狼的腦袋,剩下的幾匹狼見狀,也知道這個對手很厲害,發出了幾聲哀叫,便很快的跑開了。
謝全無意追趕,怕引來更多的狼群,他扭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勢,所幸還不算太嚴重,沒有傷及筋骨,但還是被狼撕扯了兩指寬的咬痕。
他忍著痛扯下衣襟的布條把傷口包扎了一下,就開始收拾起戰利品來。
天色漸晚,三個時辰的期限也快到了,幾乎所有的人都回到了營地,當然,有些沒有獵到獵物,有些獵到了不少的收獲,還有些人不僅沒獵到獵物,還受了傷,這就是秋獵,要想得到好的名次,只憑本事。
拓跋承旭十分擔心謝全,但又覺得以謝全的功夫不至于喪生獵場,只是為何到現在還不回來?
然而,比拓跋承旭更擔心謝全的是皇后于婉,自上次于婉被蛇咬,謝全不顧自身安危為她吸毒后,謝全在于婉心中便再也揮之不去了。
在獵場上被謝全所救的孟士復也著急起來,認為是自己耽誤了謝全狩獵,是以,他站出了出來,希望給謝全爭取一些時間。“陛下,方才臣陷入沼澤,是御內大人救了臣,因此耽誤了狩獵時間,以御內大人的能力,是不可能這么久都獵不到獵物的。”
拓跋承旭微微皺了眉,正欲開口詢問,卻讓于婉搶了先。“孟大人,你是說,御內大人為了救你耽誤了時間,所以才這么晚都沒有回來,是嗎?”
“是,皇后。”孟士復如實回道:“御內大人為了救臣花了好些時間,所以才會耽誤他狩獵的。”
其他人聽到他們的對話,明白他們想幫謝全,都知道謝全武功極好,若讓他效力軍中,他們這些人就顯得有些無能了,因此,很多人都不愿意,開始議論起來。
“孟大人這話就不對了,秋獵場上生死由命,不能因為他救了你,就特別給他寬延時限吧。”
“是啊是啊,那秋獵規定時間還有什么意義呢。”
“不錯不錯,是他自己要救人耽誤時間的,怎么能破壞規矩呢。”
“反正還有不到一刻鐘,只有在這時間里回來,無論他獵得多少獵物,我們才會認。”
“......”
孟士復越發內疚,于婉越發擔心,而拓跋承旭清楚,若幫謝全說話,他就會被別人認為不公,偏袒,依然不能獲得眾人的信服,因此,只希望他能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回來。
就在大家議論紛飛的時候,謝全騎著馬緩緩的從獵場里走出來,因天色已晚,大家也看不出清楚他到底有沒有獵到獵物,待他騎馬走進了營地,大家才發現他的馬后面拖著五匹狼。
大家都知道,狼是群體性動物,要獵狼的話,必是要對付一群狼,而且,能攜帶的武器只有三支弓箭和一把彎刀,要想獵狼,就算武功再好,怕也沒有那個膽量,但偏偏謝全就做到了,還一舉拖了五匹狼回來,這不得不讓所有人都為之汗顏。
見他居然獵了五匹狼回來,拓跋承旭高興極了,拍著他的肩膀點了點頭,謝全和拓跋承旭相交多年,深知他在為自己高興,孟士復也十分開心,謝全沒有因為救自己耽誤了狩獵,反倒是將草原上最難纏的狼給獵了回來。
在所有人都在為謝全一個人獵回了狼感到吃驚羨慕的時候,只有于婉注意到了他肩胛上的傷勢,連忙吩咐身旁的宮女。“小蕓,快去叫醫官來為謝大人診治。”
礙于身份,于婉不敢上前關心他的傷勢,也只能像其他人一樣祝賀謝全,毋庸置疑,他是今日秋獵的頭名。
晚上時候,醫官已經把謝全的傷包扎好了,營地里燃起了篝火,眾人圍坐四周,宮人把烤好的羊抬了上來,慶祝在秋獵上表現優異的勇士。
中間有舞姬跳舞,兩旁有樂人奏樂,眾人推杯換盞,嬉笑言談,議論今日秋獵的獲勝者,大多都會說到謝全,說他怎么怎么英勇,在救了人之后時間不充的情況下還能一人鏖戰群狼,他奪了魁首是理所當然的事,反正言語中不無敬佩,就連那些參賽的人也非常佩服,對于謝全的表現,拓跋承旭自是非常滿意,從今后,就可讓他在朝堂上大展拳腳也無人敢非議了。
所有人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在這一天盡情釋放越人豪邁,有些人喝出了性子,騎上馬就跑出去撒野,好不暢快。
于婉看著一群人圍著謝全敬酒,她也想去,想去問問他的傷口疼不疼,可是她是越國的皇后啊,雖說只是名義上的,但也必須做足表面功夫,她身后還有族人,她不能因為自己一個人的感情置家人不顧。
他人就在眼前自己卻不敢靠近,于婉是那么可悲,感嘆命運的捉弄,無法體會到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感覺,酒成了她解愁的良藥。
她喝得醺醉,心里卻愈發難受,她不知道該怎么辦,或許在草原上暢意的跑跑馬就不會再那么想他了吧,遂對拓跋承旭說道:“陛下,臣妾久未出宮,看到這草場,很想去騎騎馬。”
拓跋承旭從未把她放在心上,又怎會知道她的心事,反正她想做什么,只要對自己沒有影響就都無所謂。“去罷,吹吹風醒醒酒也好。”
“謝陛下。”于婉任何情形下都習慣了對他的恭敬。
宮女小蕓將馬牽來。“娘娘,奴婢陪您一起去罷,這大晚上的,要是有野獸怎么辦。”
于婉不想讓人跟著。“你留下,本宮去去就回。”
手中馬鞭一揚,于婉跑出了營地,在深邃遙遠的星空下肆意奔跑。
晚風清涼,她烏黑的長發隨風飄動,心卻不知該飄向何方,如果,她沒被拓跋承旭選中當皇后,那么,她是不是有機會同謝全在一起?只是,世上沒有如果。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草原上的夜空雖然瑩亮,卻也不能像白天那樣視物,只覺身下的馬前傾,于婉便隨著馬的跌倒摔落在地。
好在草原松軟,于婉在地上滾了兩圈并沒有受傷,她躺在草地上望著夜空,覺得天地廣闊,她卻只能困于越國皇宮,她開始笑,笑聲是凄涼,眼淚無聲無息在她臉上滑落,她不想起來了,就讓她靜靜的躺在草原上,獨自思念吧。
謝全今天很風光,被所有人稱贊是最勇猛的勇士,很多人敬他酒,他早已喝得頭腦不清,他也覺得自己很榮耀,可是,卻無法與心愛的慕容愉分享,他十分想念她。
不禁騎上馬飛奔出營帳,或許在奔跑中,可以暫時忘卻和慕容愉點點滴滴的過往。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了多遠,越是想要淡忘越是思念,他望著漫天繁星低喃。“小愉,無論如何,我們都在同一片星空之下,我們是在一起的。”
目光看向遠方,那是慕容愉所在的方向。
他無法看見慕容愉,卻看見了一匹馬的黑影,不由驅馬前去,竟發現一個人躺在草地上,不知是誰。
野獸多在夜晚覓食,出于本能謝全也不能把她丟在這里,于是下馬去扶她,夜色朦朧加之醉酒,謝全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只知道她長頭發,身著女子服飾,便開口說道:“姑娘,晚上多野獸,早些回去罷。”
而于婉在被他扶起的一瞬間就認出了他,不知是酒醉后的大膽,還是心底最深處的欲望,她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說道:“謝全,我好想你。”
“謝全,我好想你。”
耳邊,那么清晰的聲音,是慕容愉對思念自己的聲音,謝全仿佛聽到全世界最好聽的聲音,最好聽的話,忍不住緊緊抱住面前的女子。“你再說一遍。”
他的回應令于婉近乎癡傻,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既如此,那就讓夢做得再美一些,將自己的思念全部訴說。“謝全,我好想你,我每天每天都在想你。”
相互彼此思念,那便沒有了任何阻隔。“我也好想你。”謝全猛的親吻住于婉,于婉卻是比他更為熱情,在夜藍色的草原上盡情燃放。
他們都以為對方是自己心里的那個人,然這次錯誤的交集源于于婉和慕容愉相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