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各地新建了不少船塢造船,有官制也有民辦,而蜀國多水域,就算一些平民百姓家都有可能有一艘小船,好方便往來行駛,貨物流通。
章和五年,蜀國國君頒發了一條重要國策,凡女子十六歲未嫁者稅倍,使得蜀國各地掀起了一場婚嫁熱潮。
這些消息傳到拓跋承旭耳中,教他有了幾分猜測,謝全有些想不明白。“陛下,蜀國造船尚可理解,畢竟蜀國水域龐雜,又山多阻道,蜀國各地的貨物運輸都離不開船只,只是這女子婚嫁提至十六歲,甚至到了十六歲未嫁者要繳納兩倍賦稅,蜀國國君到底有何用意?”
“那是因為,陳彥在為打仗做準備。”拓跋承旭站在地圖前,手指著蜀國地界游走?!八谑駠硟韧谕诉B接燕國渭水,上通我越國蘇漠河的運河,明顯是有什么打算,而今又讓蜀國女子提早婚嫁,其目的已經呼之欲出了?!?
“您的意思是,蜀國皇帝是為了提高蜀國人口,以防戰后蜀國蕭條?!敝x全恍然。“那他挖通我越國和燕國的運河,他是想吞并越燕兩國?”
拓跋承旭單手托著下巴。“如今都在傳陳彥對安悅用情很深,可朕卻不這么認為,陳彥是什么人,他殺死了眾多兄弟登上皇位,如此冷血之人又豈會有感情,從他登基后的所作所為,無一不在說明他想統一三國的野心,他表面上對安悅好,實則是為了利用安悅對祝北辰的仇恨,以便他來日發兵能夠出師有名?!?
謝全想了想,松了一口氣?!耙簿褪钦f,他會先對燕國動手,那么我們也有時間準備,最好是蜀燕兩國兩敗俱傷,我越國就可坐收漁翁之利了?!?
拓跋承旭說道:“話是這么說,不過還是要防止陳彥對我越國不利,現在燕國內憂外患自顧不暇,根本不用擔心燕國邊境,倒是該調些軍力去金城才是。”
“陛下所慮甚是?!敝x全如是說道:“那么在金城的茶馬市是否也該關閉了?”
“以物換我越國的馬,好為以后打仗所用,陳彥果真深謀遠慮。”拓跋承旭冷哼一聲?!瓣P倒不必,否則陳彥就知道我們已經洞察了他的意圖,只不過,我們的馬要讓他拿真金白銀來換?!?
“陛下圣明,如此,我們既不開罪蜀國皇帝,還能從馬市上抽取大量的稅收充盈國庫?!敝x全敬服的說道:“便能囤積糧草,就算與蜀國交戰也無后顧之憂了?!?
“朕想,陳彥不會輕易對我越國用兵,畢竟他蜀國乃山丘地勢險要之地,騎兵幾乎無用武之地,而我越國地廣平垠,沒有足夠的騎兵根本不能交戰,除非他暗中訓練了大批騎兵,或是攻克了燕國,才會將主意打到我越國?!蓖匕铣行襁@般想著?!岸1背礁静皇顷悘┑膶κ??!?
謝全眉頭深鎖?!罢毡菹滤f,蜀國皇帝會將矛頭先指向燕國,如此說來,若燕國亡了,我越國豈非唇亡齒寒?”
“你想說什么?”拓跋承旭聽出他話中的其它意思。
“臣想說,明知蜀國皇帝用意,我們何苦等到他滅了燕國之后再對我越國用兵,使我越國陷入危局?!敝x全認真說道:“不若同燕國聯盟,分了他蜀國的土地?!?
“可朕很想看蜀燕交戰?!蓖匕铣行癫]有聽進去?!半藓芟肟吹疥悘⒘俗1背?,安悅的仇就能報了,到時候,就算蜀國滅了燕國,他蜀國也必定損傷不小,俗話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而我越國一直在養精蓄銳,朕不怕同陳彥較量?!?
“話是這么說不錯,可陛下您想過沒有?!敝x全很擔心他為了安悅錯失良機?!罢且驗榘矏偣鳎鸥撏鄧撌郑灰淮驍∈駠矏偣鞑痪褪悄牧藛??”
這句話點醒了拓跋承旭,雖恨極了祝北辰,可是為了除掉祝北辰,其間要花多少時間尚不可知,那安悅回到自己身邊就變得遙不可期,況且,自己同陳彥交戰勝負無法斷定,能否得到安悅就成了未知數,而自己能肯定的是,如跟燕國聯盟,安悅必定會恨自己,這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寧愿漫長等待,亦不要她的心里對自己有了仇恨,拓跋承旭說:“到時候再說罷?!彼觳黹_話題。“對了,那個高辛還沒聯系到慕容愉嗎?”
“高辛已經在蜀國天府開了一家同京都一樣名字的流年客棧,如果小愉看到的話一定知道是我們在找她?!敝x全垂下眼睫,有幾分落寞?!盎蛟S,小愉沒有機會出宮吧。”
“已經快兩年了,朕只能從外人口中得知安悅的消息。”拓跋承旭神情悵然,腦中全是安悅的影子,安悅的模樣已經深深刻在他的腦海里,清晰無比。“她是否真的如傳聞那般過得安然,還是陳彥將她牢牢控制在手心,沒有出宮的機會,否則,小愉怎會不跟朕聯系?!?
他思念安悅,謝全也同樣思念慕容愉,于是他說道:“陛下,不如臣親自去一趟蜀國,看有沒有可能聯系上小愉,這樣,陛下就不必擔心安悅公主是否安好了。”
拓跋承旭信任的人不多,謝全是他最信任的人,如果他能從蜀國帶回安悅的消息就一定深信不疑?!昂?,秋獵前回來。”
越國崇尚武力,秋獵是越國很重要的一種習俗,每三年才舉行一次,獵場上的表現往往是展現越國男子英勇的時候,謝全是戰神之后,又同拓跋承旭有生死之交,拓跋承旭自然把他視為心腹,想讓他在越國站穩腳跟,可他終究年輕,要讓他服眾就得在秋獵上出彩,如此,謝全便能穩扎朝堂。
謝全明白拓跋承旭的心意?!笆潜菹?,臣會趕在秋獵前回來?!?
因平定王繼叛亂劉定宇沒能處理好當地的反軍,造成了后來諸多變數,先是叛軍擔憂朝廷降罪轉而變成流寇,好不容易平定了流寇,卻使當地民生凋敝,朝廷又無力救災,因此掀起了民變反抗朝廷,而這一切的發生,劉定宇認為都跟自己脫不了干系,若非自己慮事不周,又豈會讓百姓陷入困頓無法生存,自己往昔富強燕國的抱負,漸行漸遠。
劉定宇陷入深深的自責和愧疚當中,曾一度以為自己是天縱之才,有治國安邦之能,而今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自負,以往的理想怕是難以實現,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讓百姓不再過那種食不果腹的日子。
雖然祝北辰將劉定宇留在了京都,可劉定宇在家中坐立難安,既然一切的起因由他而起,就該由他來結束。
他要請命,去通州等地平息民變,他想要當地百姓恢復到從前的生活,至少衣食無憂。
而蜀國的一系列國策和動作,無疑讓燕國不安,若內亂不止,一旦蜀國發難,那將是難以挽回的局面,重要的是,大量出兵平定民變會使燕國國庫更加空虛,且民變都是一些百姓,太過強勢的手段會失去民心,這樣一來,招安是最好的辦法,若實在不行,也只能采取鎮壓了,以劉定宇在當地的威望,他一出馬,無論招安和出兵剿滅,都能起到極大的震懾。
臨行前,劉定宇準備同薛環告別,這個女人為自己付出太多,這次一走怕是很久都不會回家,她恐怕又要為自己擔心了。
屋中,薛環臉色十分難看。“珍兒,你說都這么久了,我為什么還不能有身孕?”
婢女徐珍說道:“夫人,您還年輕,孩子肯定會有的?!?
“是嗎,可那時我剛同定宇在一起就有了身孕,可現在都兩年多了,我這肚子卻沒有任何反應。”薛環憂心忡忡的說:“如此下去,我如何為定宇傳宗接代?”
“夫人,奴婢覺得,孩子之事在于緣分?!毙煺渲荒馨参俊!盎蛟S是緣分還沒到吧?!?
“緣分,是緣分?!毖Νh語氣苦澀?!爱敵跏俏疑堰@母子緣分切斷了,所以,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才會來報復我?!?
“夫人,這不是您的錯,您要怪就怪我吧?!毙煺涠椎剿纳磉?,望著她說道:“若非我當初把牛膝草的效用告訴您,您也不會想要以此來對付安悅公主?!?
劉定宇走到門外,剛好聽到這一段對話,其實,當年薛環和安悅小產一事在他心里一直沒能過去,畢竟是他的骨肉,他又怎會輕易的就此忘記,他之所以不追查,一是想盡快和安悅劃清關系,再是擔心追查此事會引起薛環和自己的傷心,誰料想,他今日在這里得到了答案,他蹙足門外,再沒有力氣跨出一步。
“我為什么要對付祝安悅,定宇明明就不喜歡她,我只需等待就好了呀?!毖Νh很后悔,聲音悲戚?!翱烧l會知道成王會這么快就起兵反叛,還一舉奪得了皇位?早知如此,我哪里會出此下策,成王登基,定宇決然不會再同祝安悅在一起了呀。”
“夫人,當時的情況您又怎么知道,而安悅公主已經懷孕,若讓她生下孩子,您在這府上就更加沒有出頭之日了?!毙煺鋼鷳n她憂思過甚,不停的勸解。
“是啊,都怪祝安悅,她從小就處處欺壓我,可誰讓她是公主,讓我既害怕又嫉妒呢?!毖Νh把自己不能再有身孕歸咎于安悅。“我害怕她有了孩子我就更加低她一等,我的孩子也只會是庶子永無出頭之日,所以,我不能讓她生下定宇的孩子,但我又害怕她沒了孩子會惹人懷疑,不得已才喝下有牛膝草的安胎藥,只有我的孩子沒了,別人才不會疑心,對,都是她的錯,是她害了我,害我到現在都不能再懷上定宇的孩子。”
“定宇,我肚子好疼?!彼龁局约旱拿?,自己未有觸動。
“定宇,我也失去了你的孩子,你高興了嗎?”她絕望的笑意,自己微有心痛。
“劉定宇,既然你不念及你的骨肉,可我卻要為我的孩子討一個公道!”她眼中只剩冰寒,自己的目的快要達成。
眼前的一幕幕閃過,劉定宇的心仿佛已經空了,安悅想要的,自己想要的,薛環想要的,如今,竟是一個人也沒能得到心中所想。
那時,明知她和薛環小產一事有蹊蹺,可自己為了同安悅決裂獲得祝北辰的信任,直接將罪名推到安悅身上,自己也如愿與她分離,而今想想,她對自己的愛從熾烈到絕望,該有多么心痛。
劉定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他只知道他不想再推開那道門,回想以往,安悅愛自己愛到放棄公主的尊崇,愛自己愛到拋開了公主的驕傲,然而,自己終究和她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吶,對她的傷害是為了對自己的成全。
而薛環,為了愛自己也愛得失去自我,以她的身份寧愿為妾也要嫁給自己,她素來溫柔賢惠,善良美麗,而今日所聞才知道,她一切的表象,不過是她想讓自己看到自己喜歡的樣子,原來,自始至終,自己都不曾真正懂她。
兩個女人都如此深愛自己,安悅愛得濃烈且卑微,付出了她所有的熱情,薛環愛得小心翼翼,卻丟失了自我,連人性的善意都忘記了,使她和安悅兩個人都沒了孩子,自己也失去了骨肉,這當中的牽扯和怨恨,終究是因自己而起。
劉定宇苦笑,今后,他該如何面對自己加注給安悅的痛苦,他該如何面對薛環患得患失的愛意,和自己內心深處的負罪。
逃避,是當下的選擇。
他不再遲疑,入宮面見祝北辰,請旨前往通州招安。“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平定王繼叛亂一事惹出了這么多麻煩,而陛下卻從未在朝堂上指責過臣,就是還愿意信任臣,臣請陛下準允,讓臣去通州招安,民變不息,臣誓不回還。”
“定宇,朕知道你身負愧疚。”祝北辰依然十分信任他?!翱扇缃癯谜切枰说臅r候,而蜀國也虎視眈眈,若將你調去招安,朝中大事朕連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了?!?
“正如陛下所言,蜀國虎視眈眈,國中民亂若再不平息,臣擔心將來還會有更大的麻煩。”劉定宇認真說道:“臣在平定王繼,平定流寇后在當地有不小的威望,若由臣出馬招安或許能有一些震懾作用,應當能取得成效,況且,這些都是臣闖下的禍,臣理應為自己闖下的禍負責。?!?
他說的也正是自己擔心的,祝北辰很清楚,他在通州等地有很高的威望,就算招安不行,他也能用他的威望震懾民變,以最小的代價平息民變。
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祝北辰知道,其實他是最好的人選。“如招安不成,就請旨調兵罷。”
“謝陛下。”劉定宇重重叩首,隨后連家都沒回便啟程前往通州。
他離開的消息傳回劉府,薛環詫異他竟然都沒有跟自己辭行,她慌張的問:“定宇連一封書信都沒留下嗎?”
徐珍也覺得很奇怪,就連安慰的話都變得蒼白無力?!霸S是怕跟夫人離別會讓夫人傷心難過罷?!?
“是,定宇知道我會難過,所以才不跟我告別。”薛環悵然若失的點點頭,清楚的感覺到心里的一角缺失,其實劉定宇不曾懂她,她又何曾真正明白劉定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