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恍惚中記得,夢中始終有一雙手一直握著自己,總是在問著自己是不是冷,一個人是不是會感到寂寞。天落努力想要睜開雙眼,看一眼至死不忘的容顏,不禁哽咽出聲,“姐姐……”
“緣兒,你醒了?”同樣熟悉到骨子里的聲音。
不用看清楚,不用睜開雙眼,依然是淡淡微笑,“娘,我沒事。”
青葉看著眼前這個虛弱的不像樣子的孩子,真不知道是什么讓一個孩子在受那樣重的傷后,還能如此笑的說自己沒事。“恩,”青葉端過一旁的瓷碗,熱氣騰騰中一股濃郁的米香味傳來,“先喝點稀粥,對你身體有好處的。”
天落看著冒著熱氣的稀粥,母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醒來的。可是,身邊的稀粥卻是熱的,那就只有一個解釋。母親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時刻在準備著熱乎的稀粥,等待著自己的醒來。想到此,天落深情一笑,“娘,辛苦了。”
青葉手中的瓷碗輕微的顫了一下,也是一笑。
時間有些快的出乎人的想象,自昔日的長安之戰已經過去了三月有余。在這段時間里,大陸之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首先是天落的名字在大陸上變得家喻戶曉,自此,有關天落的一切都被人傳的神乎其神。什么風者的年輕第一人,命者一族的救世主,甚至還傳出了天落和一直不出世的龍家種種秘辛,總之,各種稀奇古怪的傳聞都是有的。而此時,所有傳聞的主角卻悠閑的站在池塘邊,看著池塘內不多的幾尾游魚出神。天落不知道在想什么,許久才記起將手中的魚食投進水中,看著那些爭搶的魚兒,不由搖頭一笑,“天下之人,也像這水中魚兒般。”
“天落,”一道響亮的喊聲響起,天落轉身看去,一身白衣的青山信步走來。臉上掛著難得一見的笑容,“你小子也太會享清閑了吧,我們所有人都在外面忙的要死,你倒好,一人在此喂魚養神。”
天落將手中所有的魚食都丟進水中,笑道:“誰叫我還是一個病人呢,沒辦法,是你們所有人都說我傷的很重,讓我在此休息的。”
“哈哈,”青山一拍天落的肩膀,“你這家伙,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了,快說,有什么喜事?”天落笑著問道。
“喂,你就讓我賣弄一次不行嗎,”青山像個孩子一般夸張叫道,“父皇叫你去商量未來大事。”
天落看著青山的樣子,聽著青山無邪的笑聲,“青山,你真的是帝王之家的人嗎?”是啊,當天落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吧。帝王之家的人,怎能笑的那樣無邪,那樣開懷,那樣放肆,就連他自己都無法做到的吧。
“是與不是,重要嗎?”青山看了一眼水中還在爭搶魚食的魚兒,“像它們那樣將一生的時間浪費在爭搶之上,將那無謂的東西當做自己一生的追求反而傷害自己身邊的兄弟同胞。那樣的事情,我做不到。所以,”青山看向天落,露出了一個多么美好的笑容,“我只是青山!”
“青山,答應我一件事可好?”天落向外走去。
“你說便是。”青山跟在天落身后。
“答應我無論怎樣,只做青山!可好?”天落停下腳步,并沒有轉身,也沒有看向青山,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是多么的過分。一旦青山真的那樣做了,天知道青山要受到何等的傷害,但是,自己真的是很希望此時的青山不要變。
青山停下腳步,看著那個單薄的背影,不知怎么就脫口而出,“應你便是。”
“哈哈,”天落不知為何要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走吧。”說罷,邁步離開,青山遲疑了一下,也緊跟而上。
不多時,兩人走在一處一看就知道是剛建好的不大宮殿前。宮殿門上掛著一個不大的牌匾,上書兩個大字,長安!天落見之,不由搖頭苦笑,“原本一個偌大的長安城,竟然被我毀的只能用這樣一座小房子來寄托了。”深情的看了一眼長安二字之后,進入了大殿之內。
而緊隨其后的青山在看到那長安二字之后,神情復雜的說了一句,“我的長安……”
大殿之內早已坐滿了人。主位之上,青嘯風和風逍,還有一個神態儒雅的中年人正在低聲說著什么。在風逍這邊,端坐著九個發須皆白的老者,有男有女,正是威震大陸的九宗。在青嘯風這邊,青葉正和一個看樣子比青葉要小上好多的婦人說著話,一旁端坐著一位好似人中龍鳳的男人正一臉微笑的看著青葉二人,眼神之中盡是關懷和疼愛。而在那男子身后,站立著一位身穿銀白盔甲的將軍,只見將軍一手扶劍,一手拿著同樣銀白的頭盔。雖眼神未動,但是天落知道宮殿中的一切都逃不過那位將軍的眼睛。
而所坐的人中,還有著一些人是天落從未見過的。除了那個神態儒雅的中年人,還有一些并非青國和軒轅國的人正在低聲議論著什么。
隨著天落一步踏進宮殿中,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天落,被這么多的人盯著,尤其還盡是高手或者一國之主的存在,一般人早已被這樣的氣場震懾到了。可是,天落只是微微一笑,信步走向中央,對著主位上的三人躬身行禮,“見過風帝,青國國主,桑寒真人。”
桑寒,乃是十者之一凡者的掌門人。也同風者一般,凡者并沒有直接管理昊天國,而是,在整個昊天國中有著大大小小百座道觀。所有凡者全部在道觀中修行,也正因為如此,大陸之上也有人將凡者叫做道家。傳說,桑寒一身修為高的嚇人,就連風帝羽皇般的存在,都不清楚桑寒的修為到底已經高到了什么地步,所以,大陸十者一般都尊稱其真人。
“哈哈,”桑寒真人笑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落了吧。”桑寒真人一擺寬大的八卦道袍,站起身來,看向天落。而天落也不避不讓的與之對視,當看著桑寒的雙眼時,天落仿佛看到了萬千宇宙星空,一股無形的壓力,悠遠深邃的磅礴氣勢瞬間就將天落籠罩在了里面。
可是,只是片刻。桑寒眉頭一鄒,恍惚間仿佛看到在一片宇宙空間中,一條不知道有多長,多大的蒼龍昂然抬頭。那是什么樣的眼神,即使是面對無盡的宇宙空間,眼神之中也盡是輕蔑,不需刻意顯露,傲視天下的的氣勢就存在里骨子里。蒼龍對著無盡的宇宙空間猛的怒吼出聲,頓時,龍吟響徹天地,震懾宇內。頃刻間萬千星辰崩碎,空間碎裂,雖然,那些星辰空間瞬間修復完好,但是,卻不難看出,這片空間難以困住蒼龍。
大殿中仿佛突兀的響起了一聲龍吟,所有人的靈魂都猛的震顫的一下。“哈哈,好,好,好。”桑寒開懷大笑,“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說罷,桑寒對著風帝和青嘯風點了點頭,笑著坐下了。風逍和青嘯風二人笑著回應,看著天落的眼神中卻不僅僅是欣慰,心中苦味或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吧。
天落微微一笑,走向了青葉身邊,他知道剛才桑寒已經試探過自己了,效果好像還比較滿意吧,“娘。”
“來,坐,”青葉示意坐下。可是,天落卻看向了青葉旁邊的婦人,不激烈,不冷淡的喊了一聲,“姨娘。”
“嗯,”婦人看著天落應了一聲,想要再說什么,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舅舅。”同樣的不激烈,不冷淡。那樣的語氣,聽在所有人的耳中并沒有什么,可是,總是感覺心里怪怪的,就好像在那個稱呼里面少了點什么似的。
“嗯。”那個人中龍鳳的男子也是應了一聲,同樣的欲言又止。
這時,天落的目光看向了那個一身銀白盔甲的將軍,當那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那些久違的記憶開始像洪水般傾斜。“趙峰,你可還好?”
“好……”不響亮,帶著淡淡不讓人察覺的哀傷。“天落,你的頭發……”仿佛是在響應趙峰的話,一陣清風吹來,吹動天落的長發,那樣的雪白,那樣的醒目。
“你安好,就好。”說罷,深情的看了一眼,就避開了趙峰的目光,走向了九宗等人。天落站定在一個女子身前,鄭重行禮,“青長老,小子有禮了。”
女子站起,輕輕拍了拍天落的頭,感受著那觸手的雪白,“有時間就多回家看看。”
就這樣簡短的一句話,天落的身體猛的一顫。回家?家?天落慢慢直起身,看向青長老雙眼,多想告訴眼前的人,自己沒有家。可是,卻怎么也說不口,“我……”只有一個簡短的我,那句話就再也沒有說出口。天落轉身離開了,只留給青長老一個單薄孤單的背影。
不多時,該到的人都已經到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要談論的是什么,也就沒有說那些沒有意義的開場白和廢話,有的只有風帝的一句話,“天下該怎么辦?!”
此時,在大殿中間的空地上,擺著一副長寬都是十米的地圖。布料是最好的錦繡流瀑布,這種布料十分罕有,而且還水火不侵,刀劍難傷。地圖上所畫的正是九龍大陸全貌,其上,十國盡顯,版圖大小,河流分布盡皆詳細標注。
所有人都看著地圖,思考著風逍的那句話,都在深深思考著。不對,應該說不是全部才對,因為此時,有著三人正在一旁悠然自得。天落正悠然的品茶,不時喝一口搖搖頭,喝一口點點頭,又多喝兩口。一旁的青山手拿一本書專心的看著,不時吃著身前的點心。而兩人身邊的諸葛孔明更是悠閑的拿著一把羽扇,閉目養神。
爭論許久,思考許久,終究還是沒有一個結果。而一直在標新立異的三人終于成功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
“緣兒……”青葉看著天落的樣子,不由搖頭一笑。
“娘,有事?”天落明知故問。
“小子,想到了就說,不要在那里裝深沉了,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住長時間的煎熬。”青長老說道。
看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天落終于站起身來,走向中央的地圖,看著腳下的地圖,“其實你們都入了一個很嚴重的誤區。你們一直在說將這個天下如何統一,如何讓恢復它的完整。但是,我問你們,你們那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在它還未分裂前,在大地還未生靈涂炭前,救萬千蒼生于火水。”青嘯風說道。
“可是,你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天落看著地圖,不抬頭的說道。
“什么問題?”青嘯風與風逍、桑寒真人相視一看。
天落抬頭看向主位上的三人,鄭重說道:“它已經分裂了,大地已經生靈涂炭了。”
三人一怔,看著天落不知道該說什么。
“所以,不要再想什么統一了,那是不實際的,至少現在是不實際的。”天落看著腳下的山川大地,“既然已經分了,就分的更徹底一點。”
說罷,看向了一旁的諸葛孔明,“孔明。”
只見諸葛孔明睜開雙眼,待所有人看向自己時,才悠然站起,慢慢走向了中央的地圖旁,“不知,國主可有筆墨?”
沒有人明白孔明要做什么,不多時,一副上好的筆墨紙硯就放在了孔明的面前。只見孔明一手執扇,一手持筆,看都不看旁邊最好的宣紙。提筆沾墨,對著面前的地圖就是猛的劃了長長的兩道,頓時,完好的一副地圖就被墨跡所染。
“你干什么?”當即場中就有一人猛然站起喝道,“你可知道這幅圖是多么的來之不易嗎?這幅圖付出了多少人的心血嗎?”
“一幅圖做的再好,終究是死物,就算是用黃金雕刻,也不過是無用一物。”諸葛孔明鏗鏘說道,手中羽扇徐徐劃過,“我要的是整個大好河山,安好天下!”頓時,一股凌然的氣勢自這個虛弱的身體內發出,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渺小感。
“那不知道孔明先生,現下意指何意?”風帝站起,看著這個仿佛一陣大風就能吹倒的人。
諸葛孔明看向地上那偌大的地圖,看著地圖上標出的那大地、河流、山川、湖泊、平原、沼澤、沙漠……
只見諸葛孔明的雙眼精光閃閃,仿佛那些東西統統都裝進了他的眼中,在他的雙眼中生滅,枯榮。孔明一步踏上地圖之上,站定在地圖的中央,仿佛整個天下都在他的腳下,孔明對所有人只說了四個字。
“三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