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他事,小人就先退下了。”
徐平安一擺手,那男子便連退三步而后再轉(zhuǎn)頭離去,態(tài)度尊敬得緊。隨后他便打開了信封,上面這樣寫到。
“徐少俠,昨日吾弟頑劣不堪,沖撞了閣下,回府之后我已嚴(yán)詞棍棒伺候,今日酉陽劉府之中,美酒美人做邀,還望可以見少俠一面,以表歉意。”
看完書信,他嘴角一勾“:原來這位在江湖上頗有名氣的劉元劉三哥還是一位文縐縐的儒者呢。”
“公子,我們?nèi)幔俊崩铙K問道,他從旁看見了書信的一部分內(nèi)容。
“我倒是想去會會這一位劉元,但酉時,很不湊巧,我們只能不給他這個面子了。”
李驥聞言若有所思道“:公子,今日從客棧出來便一直在聽說劉家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全是那劉二昨天與人賭斗一擲千金的話,估計這個劉元現(xiàn)在也是把咱們恨得牙牙癢吧。”
“沒那么簡單,此事日后再論,今天咱們赴約而來,只為登高閱風(fēng)土,舉杯邀明月,談世間百態(tài)而來,美哉美哉就足夠了,何須管那么多的瑣事。”徐平安笑道。
李驥看了看那人離去的方向“:看樣子不像是鴻門宴,公子你說他是不是想與我們交好,再賄賂我們替其做事?”
“怎么,來了揚州城我發(fā)覺你的腦袋沒那么呆了。”徐平安笑呵呵的。
“嘿嘿嘿,跟著公子那當(dāng)然是沾染了一些智慧,所謂近墨者黑嘛,日復(fù)一日李驥想不聰明都不行!”李驥說完,立馬又開口。
“那咱們怎么應(yīng)付他們?”
“不急,大俠行事,需要以春風(fēng)為引,星辰作伴,此事慢慢來,緣到了便會一會那劉三哥,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徐平安嘴角一勾,額頭發(fā)絲飄蕩有灑脫之味。
李驥認(rèn)真道“:那公子為什么這么急著來黃鶴樓,不是說要隨風(fēng)伴月嘛,況且書上還說緣字應(yīng)該是不主動去追求的東西,可你…”
徐平安滿額頭黑線,喝他一句“:你這呆子才讀過幾本書,就敢跟我論道了,你不知道書便是人寫的嗎?”
“既然我說了,那此語便就是書了。”
李驥撓頭,委屈的嘟囔了一句“:公子還真是個怪人!”
隨后他們正式踏入了這名貫四方的“黃鶴樓”。
入門處,朱門鎖住了玄關(guān),中間鏤空之處通向一池清水,背靠大山。
僅僅這一眼便有種身處幽幽山谷的意思,像出自名家之手的傳世畫作一般。
走廊中,擺放著胡凳,胡凳之上有千奇百怪的植物,嬌艷如那二八少女,很有講究,有些風(fēng)月但不失格調(diào),蔚為大觀。
徐平安進來不過幾秒鐘,便像是閱盡了千山萬水的風(fēng)采一般,這黃鶴樓即大氣磅礴,尺寸處又透露著絲絲精致,二者結(jié)合,讓人喟嘆!
這里來往之人,五花八門,挎刀江湖人不少,錦衣少年公子哥更是不少,無一例外懷中都有些那么一位美人。
陣陣妙樂傳進了徐平安的耳朵里,如九天之妙諦,沁人心神。或高或低,亦或急或緩,結(jié)合的非常之工整。
揮弦一曲幾曾終,歷山邊,猶起薰風(fēng),門外客攜琹,依稀陰陽重逢。髙仾處,未語淚先流!
只可用一語來形容,恰似那城頭女子一生的一次回眸。
曲子終了,只一個略顯突兀的顫音回蕩。
一層的大堂中,猛然爆發(fā)出了此起彼伏的吶喊聲,手掌拍著手掌,一波接著一波,那是相當(dāng)?shù)呐鯃觥?
不過這曲,值!
“玲瓏小姐好曲子!”有武夫從座位上猛然躍起來,故意露出了黝黑的二頭肌,非常豪爽的吼到。
見有人獻殷勤,后面的人自然是不甘示弱,立馬便有一文人背著雙手,一股子的儒味,搖晃著腦袋故作高深。
隨后吐出了自己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腹稿,大念道“: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唯有玲瓏之樂乃大家之樂,此樂瑤池或有,人間難見!”
“什么狗屁瑤池,這里是黃鶴樓,巧言令色的家伙,好聽就是好聽,裝什么孫子!”有俠客破口大罵,不爽這鳥人樣。
………
眾人爭論不休,開始了各自的殷勤,和對彼此的敵視。
“剛才,好好聽的曲子,這絕對是我李驥一生中聽過最好聽的聲音了,聽得我熱血沸騰,恨不得執(zhí)棍掃四方之?dāng)沉耍 ?
他的臉潮紅,像是喝下了什么興奮劑一般,被剛才那部分金戈鐵馬的部分所鼓舞。
妖兒也是震撼,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表示贊同。
徐平安卻苦笑,道“:這哪里是一首亢奮而熱血的曲子,分明是一首將軍出陣,女子哀嘆,用來寄托相思的曲子。”
“這最后以顫音結(jié)尾,背后故事怕也是悲情之事,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白骨之側(cè)滿是女子相思之意,哎。”
他聲音很輕,到最后自己也嘆息了一聲,書上所記載天朝的那幾場戰(zhàn)爭,無不是十室九空,多少雙老人婦女的眼睛都被哭瞎了。
再回望剛才的那一首曲子,誰能不嘆?
大堂中,有一手握羽扇,頭戴儒帽的少年聞言站了起來,面色激烈,更是二指合并指著徐平安說道。
“閣下,這祁關(guān)出陣曲乃是大天朝流傳了數(shù)載的曲子,其描寫的便是當(dāng)今一字并肩王祁關(guān)大破匈奴的事,歌頌的更是將軍鐵血丹心,怎的到了你這里,便成了那兒女情長,上不得臺面的事了?”
徐平安示意前來伺候的小二退后,隨后不緩不慢的抱著妖兒,同李驥坐在了黃鶴樓的大堂中。
“哼,有辱斯文,沒有文化就不要裝懂,污蔑了將士之大義,廟堂與江湖都容不下你!”那書生感覺被無視了,再一次呵斥道。
不僅是他,大堂中十之八九的人都覺得徐平安剛才所說是嘩眾取寵,不過想反方向的搏美人之注意罷了。
“就是就是!”
“不要污蔑這天籟之曲!”
徐平安嘴角一勾,一點也不在意,不卑不亢道“:一曲可有百意,只要是能夠回味品嘗的都是對的,你所感受到的意沒有錯,可是何苦去抹黑別人的意?”
“兒女情長又怎么了?此乃風(fēng)流,佛陀高僧尚且不能逃避情字,稱其為紅塵中的傳世真理,需要一生去踐行,到了你們這怎么就成了上不了臺面之事了?”
“再說,兒女情長放在這首曲子中,只會增添將軍的悲愴與色彩,讓曲子更富有故事,又怎么會是污蔑?”
淡淡幾句,一字比一字順暢,沒有一絲絲的咬文弄字,反而倒是鎮(zhèn)住了大堂中的人。
大堂中,有云梯架起了高臺,那珠簾之中,有一女子嫣然一笑,她想要看看樓下說話之人的模樣,但視線被阻擋只能作罷。
紅唇輕啟道“:好一個少年郎,聲音聽起來年紀(jì)并不大,卻聽出了此曲背后的凄美故事,實屬難得。”
“又好一個風(fēng)流,亦道出了情字之美,這才是真正的風(fēng)流之人,絕非邪穢之意。”
女子連著兩個“好”字,足見其驚艷之意,十指修長而白皙,擱置在琴弦之上輕微顫抖,有些激動。
女為悅己者容,但琴也一樣,知音難覓。她在此撫琴多年,還是頭一次有人聽出了那女子哀嘆的意。
“小蓉,送茶下去,便說一句知音難覓,敢聞姓名?”
背后有丫鬟應(yīng)聲“:是,玲瓏小姐!”
………
大堂中,許多人啞口無言,不知從何反駁,亦不知要以怎樣的表情去面對這位四平八穩(wěn)的年輕人。
好像,如何出言都已經(jīng)輸了半分氣度。
那最先出言的儒生,手指顫抖,臉色漲得通紅,一時間不知如何反駁了。
徐平安的話并未有敵意,但心胸狹隘之人往往都會自己率先凸顯出局促。
“哼,羞與爾同堂!”最后那儒生丟出了這么一句話,拂袖而去,離開了黃鶴樓一層大堂。
自此,便沒人再懟徐平安了,這便是氣場!
一炷香之后,小二去而又返,他頭裹粗布,肩搭白帕,小心翼翼道“:公子,這是玲瓏小姐贈與您的茶,并稱知音難覓,可留姓名?”
徐平安愣了一下,隨后大笑,果然彈琴之人乃女子,否則沒辦法將那一絲絲女子的憂愁表達得那么細致入微。
“徐平安,鏡州人士。”
那小二點了點頭,弓身退后三步便直接走了,沒有過多的廢話,顯得極為有章有序。
“公子,你可真是天人也!”李驥豎起了大拇指,他對徐平安的敬仰又是拔高了一層。
妖兒卻是活蹦亂跳,欣喜道“:耶,可以免費吃東西咯!大哥哥我要吃肉包子,三個…不…我要吃五個!”
“哈哈哈!”徐平安大笑,來黃鶴樓吃包子,恐怕也就只有妖兒這小丫頭想的出來了。
此間插曲,來得快去得也快,徐平安并未過多在意,他所期待的是魚家小姐,那個具有英氣且溫柔的女子。
亦是他入江湖遇見的第一個女子。
至于其他,好似都沒有那么具有吸引力了,甚至那名聲頗響的玲瓏小姐,他都沒有多么在意。
有時候,山前和山后遇到的人,只是時間不同,卻空是愁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