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抵達柬埔寨王國金邊市的時候,柬埔寨的天空還是藍藍的,只是在仿佛天邊的盡頭處有一抹抹猩紅色。
過了安檢,給了入境工作人員小費,趙云泰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和在廣州下飛機時一樣,撲面而來的是陣陣暖風。但也有不同,這里的暖風帶著海里的味道。在領事館的時候,趙云泰看過柬埔寨的地圖,知道金邊市并不臨海,所以此時不明白為什么在廣州的時候聞不到風里的海洋氣味,在這里卻如此明顯。
他并沒有糾結這些事情,一走出機場,就有三三兩兩的人圍了上來。這些人都很黑,都戴著帽子,嘴里嘰里呱啦的說著話。趙云泰聽不懂他們說什么,但看見停在機場外的一排車,就知道他們肯定是拉客的。這個和國內沒有什么不同。
那么問題來了。
“我該去哪呢?”趙云泰在心里苦惱的問著自己。
一無所知的國度,完全陌生的城市,孤獨一人,連語言都無法交流,去哪里的確都成了個問題。
邊走邊想,趙云泰終究還是坐上了一輛出租車,然后對司機比劃了一個吃飯的姿勢。
末了,趙云泰又對他說了一句:“China!”
司機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用蹩腳的發音說道:“中國餐廳。”
趙云泰驚喜的說道:“你會中文?”
司機朝趙云泰傻乎乎的笑了笑,不停的擺手,示意自己不會。
“看來和我的英文水平一樣羞于見人,只會一兩句。”趙云泰嘆息道。
汽車在街道上緩慢的行駛著,夕陽漸漸地釋放著溫暖的光輝,在暮色下,整座城市仿佛將要沉睡。
趙云泰望著窗外,看著一排排被甩向身后的棕櫚樹和椰子樹,看著滿大街跑的三菱雷克薩斯豐田這些日系車,看著街道上走來走去的皮膚黝黑的人們,看著商鋪招牌上那些像圖案式的文字,這才真實的感覺到自己真的已經來到了另一個地方。甚至于是另一個世界。
汽車行駛了二十幾分鐘,趙云泰已經看到了許多金邊市的風景,心想作為一國首都,在城市建設上還沒有嗣昌市這個地級市繁華,柬埔寨這個國家真的很窮。不過咖啡館里的人們悠閑地聊著天,酒店里的人大口的喝著酒,樹下年輕男女滿臉含笑的打著電話,他們的日子似乎過的很安逸。
若是生活在國內北上廣的人們來到這里,會不會覺得那些品著咖啡聊著天的人說話太慢?酒喝的太多?打電話的時間太長?天還沒有黑,會不會下班的太早了點?
趙云泰想著這些有的沒的,直到出租車在一條熱鬧的街道上停下。
出租車沒有掉頭,直接靠左停車。趙云泰朝駕駛室那邊的窗戶向外望去,街道上是一條餐廳。桌椅已經擺在了人行道上,看來還是夜市。招牌上除了有像圖案式的柬埔寨文字外,還有中國文字。
“一葉浮萍中國味。”
“芒果餐廳。”
“中國海鮮館。”
“……”
司機對著趙云泰說著他聽不懂的話,指著外面。
趙云泰心想這里大概就是中國餐廳的聚集地,自己也沒有其他地方去,便掏出錢給司機。
看著趙云泰手中的鈔票,司機連忙搖頭,說道:“阿隊!阿隊!”
見趙云泰一頭霧水的樣子,司機指著趙云泰手中的人民幣,快速擺手,說道:“阿隊!阿隊!NO!NO!NO!”
趙云泰尷尬的說道:“我沒有你們這里的錢。我這個是人民幣,值錢!”
“NO!”司機打開車門,從衣兜里抽出一支煙靠在車門上抽,神情很焦慮。
趙云泰也走下車,從后座拉出行李,四周張望,并沒有看見類似銀行的建筑。
趙云泰將人民幣往司機手中遞,說道:“這個Money,OK!”
司機猛搖頭,叼著煙說道:“NO!NO!”
見四周逐漸投來了目光,趙云泰臉上有些發燙,繼續用肢體語言和司機周旋著。
兩人僵持了一會了,一個男人朝他們走了過來。
這個男人拍著司機的肩膀,用渾厚的聲音的說道:“落以布慢?”
司機像是看到了救星般,連忙伸出一個巴掌五根手指。
男人從皮夾里掏出一張五元面值的美元遞給了司機。司機接過錢,對男人致謝,嘴中似乎說著一些感謝的話。
看到這一幕,趙云泰不由朝那個男人打量了一番。
那個男人個頭一般高,短發,偏瘦,穿著一身花格子的休閑衣和滿是花朵圖案的大短褲,戴著一副眼鏡,眼神炯炯有神,腋下夾著一本書,手中夾著一支香煙。只是朝那支香煙的過濾嘴掃了一眼,趙云泰就認出那是利群牌香煙,立馬對此人生出些好感。
待司機駕駛著出租車走后,趙云泰連忙朝那男人走去,說道:“你是中國人?”
那男人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看著趙云泰,反問道:“難道我長得像柬埔寨人?”
“太好了!總算遇到個能聽懂我說話的了!剛才謝謝你了!”
“小意思。你要遇到個能聽懂你說話的人不難。在柬埔寨這個地方,尤其是金邊市,中國人很多的。柬埔寨的中文翻譯也多。”
“剛才的車錢給你,我只有人民幣,你收嗎?”
男人笑了笑,轉身向一家餐館走去,說道:“我是這里的老板,剛下飛機還沒吃飯吧?來我這吃飯,車錢一起算。”
趙云泰抬起頭朝餐廳招牌望了一眼。
“一葉浮萍中國味。”
見男人已經走進餐廳,趙云泰連忙拖著行李箱追上去,問道:“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擺擺手,說道:“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么這么沒禮貌,問別人的名字前先自報家門。”
“趙云泰,趙云的云,泰山的泰。湖南人。”
聞言,男人突然在門口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對趙云泰微微一笑,說道:“沒想到我們還是家門。”
“我叫趙萍萍,第一個萍是萍水相逢的萍,第二個萍是一葉浮萍的萍。”
“不都一樣嗎?”
“你真可怕。”
“什么意思?”
“沒文化,真可怕,我只是省略了前面三個字。通常只有有文化有內涵的人才懂我這個名字。”趙萍萍在窗邊一個座位坐下,繼續說道:“進來吧,就坐這里。至于我籍貫,保密。”
……
……
“我來到,你的城市,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像著,沒我的日子,你是怎樣的孤獨。”
“拿著你,給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條街。”
“只是沒了,你的畫面,我們回不到那天。”
“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著笑臉,揮手寒暄,和你坐著聊聊天……”
一葉浮萍中國味的餐廳內飄蕩出《好久不見》這首陳奕迅的歌聲,趙云泰吃著米飯,心緒隨著歌聲憶起了無數往事。
他望著坐在對面的男人,說道:“你也喜歡聽這首歌?”
趙萍萍抽著煙,說道:“專門為你點的。家鄉來的客人,雖不曾相識,但也得說一句好久不見。”
趙云泰嘆道:“你這個老板很稱職。”
趙云泰這句贊美的意味很深,因為趙萍萍這個老板的確當的很稱職。他給趙云泰付了車費,給趙云泰選好了座位,甚至連菜都沒讓趙云泰自己點,直接給他上了一份中國菜。
雖然是中國菜,但味道還是有些出入,趙云泰放下筷子,說道:“如果我來旅游,就是想吃這里的菜,結果你直接用中國菜把我給對付了。”
趙萍萍理直氣壯的說道:“你剛下飛機,肚子空的,先吃些習慣的食物把肚子填飽,省的水土不服。至于旅游這件事……”
說到這里,趙萍萍微笑起來,說道:“難道你是來旅游的嗎?”
趙云泰皺眉道:“你憑什么說我不是來旅游的?”
趙萍萍深深的吸了口煙,然后緩緩地吐出,說道:“出來旅游之前,都會做一做功課。可是你連柬埔寨的通用貨幣是美元都不知道。”
“別說你沒有時間去換。若真是旅游,準備肯定是充分的。”
“從你的裝扮看,你不是背包客。那么出國旅游,通常都不可能是一個人。”
“好吧,就算是一個人,你來到國外旅游,自己又語言不通,為什么提前沒有預定當地的翻譯?”
“一個人這么冒冒失失的闖入另一個國度,這會是旅游嗎?”
聽著眼前這個中國男人一連串的說詞,趙云泰也點燃一支煙,同樣是抽的利群牌。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什么結論?”
趙萍萍將身體前傾,盯著趙云泰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笑。
“兄弟你在國內犯什么事了,跑路跑到柬埔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