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躺下了，在心里卻依然想著她，他輾轉反側，直到外面有點亮了才終于睡著。

再次醒來時，張啟發現外面天光耀眼，趕緊起床一看，竟然已經到了下午。他責備了自己一番，匆匆起床吃了點飯，就開始了今日的修行。

或許是因為境界突破的緣故，再入定時他發現自己能將天地間的元氣看得更加的清楚。還有一些細微的變化，比如現在他能看得出那些元氣顯得很光澤，很靈動，因此心中猜測可能因為是白天的緣故。

在修行中時間仿佛過的非常快。張啟自己感覺沒過多久，卻發現那些元氣開始發生變化，光鮮的外表漸漸暗淡，那份靈動也漸漸沉靜下來。證明了自己的猜想沒有錯，他知道應該是夜晚即將降臨了。

若是往日，此時他便會停了修行去做飯的。然而他才動這心思，就想到自己昨夜便沒有修行，今天也睡過了頭，若是現在又耽擱一陣子，這一日的時間算是虛度了。于是他并沒有起身，打算堅持多修行一會。

然而天不從人愿，他努力的心思是極好的，卻僅僅只是念想罷了。這世間有一個詞叫事與愿違，有一句話叫從來煩惱不由人。當一個人的世界被另一個人闖入，并且占據了一席之地，再想驅逐出去便有些難度，雖然甚至可能只是不經意間。

隨著月亮慢慢升起，月色慢慢變濃。在張啟的意識中那些天地元氣也染了淡淡的光暈，和月華一樣的顏色，和昨夜那位仙子般的姑娘的衣著一樣的顏色。然后他就像著魔似的想起那位姑娘的身影，止不住的思念和惆悵。

不知道她今晚會不會出現在那山崖上呢？也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出現呢？她都不認識我吧……甚至都不知道有一個人，只因看了一眼，便想著她，念著她。

情緒起時如同糾葛，讓人理不清，斬不斷。修行一事早已被拋之腦后，雖然他還是那樣打坐著，其實已經沒有任何作用。

索性睜開眼睛，張啟來到窗前，看向天邊。只見一彎皎月雖然還未至中天卻已經不遠，月華如水，為它下面那座山崖穿了一層朦朧的銀紗。可惜銀紗雖美，卻少了一個人，一片漫舞的身影。

也許是期待，也許是執著，他看著那山崖，很久很久，卻一直沒有見到她出現。緩緩收回目光，他的心里無奈地想著：這樣也好，或許過幾日便忘了。

他也非常失落，恍若自己丟了一件重要的東西。

默默地站在那里，他認真地盯著眼前的竹林，妄圖從中尋到一絲心靈上的寧靜。眼角的余光卻忍不住瞟向天邊，留意著那邊的動靜。心底仿佛有兩個相對的我在歇斯底里，一個我在不斷地告誡自己“她不會再來了，快去修行”；另一個在瘋狂地重復著“再等一下，她馬上就會出現了”。

他茫然失措，無可選擇。

直到上天替他作出了選擇，又或是她替他作出了選擇。

當他看見她出現的那一刻，什么修行，什么雜七雜八的心思都熄滅了。他看著她緩緩走上那山崖。

她還是那一襲白衣，在皎潔的月下發出微微的光芒。也還是一頭飄散的長發，雖然用發簪束了一些，又剩下了幾縷。那崖間明顯有風，吹動她的衣角向后擺著，吹著她的發絲在空中飄揚。她的容顏恰似秋日盛開的海棠，然而又沒有海棠那樣的嬌羞，反倒似寒梅一般的霜雪，讓人一眼便能看見她的冷漠。哪怕此時獨自一人，也未有半點舒展。

她隨意選了一處站定了，拔出了那把劍，一泓秋水便從劍鞘中傾瀉出來，隨著她的手在她的身邊流淌。秋水清澈，映月有光。

她的身前仿佛有無數個敵人，不知來歷，不知姓名，被她一招一式一劍一劍地斬殺著。每一劍都劈到底，每一劍都刺穿心，每一劍都仿佛絕不留情。直到敵人被殺盡了，或者她已殺的倦了，這才收了劍，轉身離去。

張啟雖然得來了煙瀾劍，但是他并不是一個懂劍的人。他在這離她很遠的地方，在這小竹林的屋中，就這么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舞劍，看著她離去。不知為何，他的心情起伏不定，難以自已，腦海里全是她揮劍的身影，如刀鑿筆刻，抹之不去。

盡管心知此時難以修行，他仍舊轉身想要嘗試。這時眼光掃過墻上，他看見了那把煙瀾劍，被他遺忘了的煙瀾劍。走過去把劍取在手中，撫摸著沉思半晌，他來到了院子里，一點一點地拔出來，然后模仿著記憶里的影子，一劍一劍的揮動。

片刻之后，張啟才發現練劍原來沒有這么簡單。他看著自己模仿的每一劍都似是而非，每一劍都不成模樣，不由地想著那仙子一樣的姑娘又是怎樣的辛苦才練就那一身高妙的劍術。

他有些不甘，他想要保護她。哪怕她不需要他保護。哪怕他可能一生都沒有機會保護她一次。他堅持著一劍一劍地揮著，直到手麻了，直到再也揮不動劍。直到發泄完了，張啟才靜下心來。他收了劍站在院中，沉吟不語。

再看看四周，才發現后半夜也過了很久了，張啟回了屋子，坐到床上。他無心修行，也無心睡覺。

他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喜歡她，非常喜歡。然后又不得不苦笑，想著對方都不知道有他這個人，自己似也沒有那個資格。張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暗嘆這造化還真的愚弄自己。

或許自己只能將這份喜歡埋在心底，在每一個夜晚，在這小竹林中，偷偷地窺望一眼。又或許可以嘗試慢慢的將這份喜歡忘記，讓時光的流水將它沖散了，沖淡了，到最后不留痕跡。

還有一件事便是學劍了。張啟第一次覺得學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他是不會劍的，但是他覺得那山上的姑娘早已值得他學習。

又或者這只是一個借口，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泛起了微笑，在心中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以后前半夜不修行了，就偷偷地跟她學劍吧。

一切仿佛都想好了，一切都像是順其自然，他終于心滿意足的入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