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血牛皮搭建而成的帳篷之內,不知是哪里透來的風,讓青燭燈火變的有些搖擺不定。那荒原特有的香草氣息在古樸簡易的熏香微火中變得濃郁隨著氣入鼻息那脾人心弦的香變為了帶著安定一般的睡意。那地上也是升起了一縷縷如同海波翻滾般的白霧隨著風涌動著,等風一停,便帶著如水一般的波紋沉寂在腳底之下。
“阿母………”
蠻天還未睜開眼,嘴上便喃喃的叫了一句,他只是感覺全身有些無力麻木疼痛,但是看著女子坐在床邊,從他的眼中印出身影,他那小小的臉上卻是開心無疑。
“還疼嗎?”
女子柔聲,聲如風拂面輕水隨流,讓人心中舒坦。
“不疼了”
蠻天睡枕在女子大腿上,任由女子輕撫臉龐。
帳內篝火啪啪作響。
“族爺,天兒他沒事了吧?”
蠻戰站在外面靜靜聽著,長長舒坦一口氣,心中擔憂無疑,一想起今日之事心中后怕。
蠻天舉起巨石之后,身形變得高大,仿佛停不下來,身中血管爆裂滲著鮮血整個如同血人,而后失去意識竟然在族中暴走,肉體力量強大無比竟然還傷了數人,蠻戰也是廢了大力才讓他停了下來。
“族紋初醒于八歲,控制不住族紋的力量,所以身體變的巨大,只是有些承受不住而已,現在倒是無事了。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小天兒的恢復能力就算是比起蠻族成年漢子也算是異于常人,而且還有羽柔作為一個母親來說,看著小天兒那樣子卻是并不覺得擔心啊…………”
老者杵著青木拐杖,轉過身來,眼眸深邃,摘去面具也不知是多少歲了,那臉上的皺紋刻紋竟比亂刀砍過的還亂,那蒼老的白發在月光下更加顯得銀然了些。
蠻戰道“無事便好,羽柔一向都是如此,這么多年來我也還從未看到有什么事,能今她露出憂顏”
老者迎著月光,帶著嘆息向前走到兩步“你本是最有望振興我蠻族的,但是你去外面歷練之后,帶著一身的傷和這女子回來,實力更是跌落。我問你到底經歷了什么和女子來歷你也從不開口………從這孩子生有雙紋,到現在這般天賦,我卻不知是我蠻族興禍啊…………”
“族爺,我……”蠻戰一時亞言而后直接半跪在地。
“一族之長叫人看見還有何威?起來吧”
“罷了罷了,你這孩子從小被我看到大,沒人能逼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現在你有妻有子,日子平談也是好的”老者帶著寂寥月光,彎著腰背,不再言語緩緩離去,樣子卻又感覺蒼老了幾分。
“族爺留步”帳內弱聲傳來,簾帳起,腳下沉著的香草白煙隨著荒原不斷的輕風,拉扯出了風的形,白煙凝形不散,向著遠光飄蕩著啤人心扉的香。
“羽柔…………”蠻戰起身雙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高大的身再一次為她遮擋著入骨的冷風。
她微笑著抬頭一望,眼中印著月影看著他“天兒已經睡了”
蠻戰呆呆的看著她,兩人都輕輕點頭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老者微瞇著眼,青木拐杖頂上的獸骨被風吹的嗚嗚鳴響。
蠻戰慢慢松開雙手,女子向前慢步走在月下,月是那么明那么大,倒映印影,風也不知何時大了,吹的女子白衣漂絮青絲飛舞。
女子緩抬雙手結印,不知是月還是眼,那緩緩慢慢的柳枝玉手卻叫人快的看不清楚,帶著三重殘影,女子手停,殘影快速的歸至一處。
以月光為幕,一條碧玉白龍幻影赫然出現在女子頭頂。
白龍無鱗渾身光滑似玉,一只白玉犀角長于頭頂之上,五只龍爪在空中輕輕收合,其尾收縮一展,光幕之中騰空而飛,飛了幾十萬里,過無數大山大河最后到了一處突如天穹的山峰,又直直而飛,飛了整整七天七夜才到其頂。
而那峰頂之上竟是一片碧海,無數奇珍異獸團聚而歇,那有一只巨大的青龜,龜背之上有一巨大石塊,仔細看去能夠分辯出那是一國。
白龍飛去,凌于上空化為人形,而那人形顯然就是女子,石國中無數人看著女子眼中帶著敬畏皆然跪了下去………
到了此處女子面色驟然蒼白,雙腿似乎無力,失神倒退一步,手中結印也散了開來,光幕無力支撐一凝結帶著砰的一聲脆響,如同碎境化為滿天光點毛雨消散不見。
蠻戰見狀趕忙上前,把女子摟入懷中,輕聲詢問。
而老者雙眼睜大,呆呆看著光幕消失之處。神色呆然,活了這么久仿佛這是第一次讓他震驚之事。
女子躺在懷中,看過蠻戰一眼,眼中竟是柔和以表無礙,又側頭道“族爺,這便是我的來歷”
“頂天之巔,天辰海,青落玄龜馱允…與天沉天石……化羽之龍……”老者神色驚狀,嘴中呆然念道。
蠻戰望著老者大驚,在他的記憶里,族爺可從來沒有出過族部,怎么知道這萬萬里之外的事。而且這些族爺嘴中念道的名字還是成親之后羽柔告訴他的。
女子聽聞眼中也是閃過一抹光彩,好奇問到“莫非族爺去過化羽龍國…”
老者回過神來,訕訕搖頭“我這一輩子從未出過族部之外,就算有,我也沒本事到那神山腳下,只是活的久了,聽聞的也便多了………”
女子聽完見老者不愿多說什么也不追問。
剎那間只見女子,眉目無神雙眼緊閉,嘴角處滲出鮮血,再也無力支撐,徹底癱軟在蠻戰懷中。
“羽柔,羽柔”蠻戰見狀連忙呼喚兩聲,焦急無比,半跪著,以右腿為凳,讓女子坐著腦袋靠在他的胸前。
老者見狀也是皺眉,彎陀著腰背快快走到兩步,急忙伸出枯手搭在女子腕處,不過一會眉頭便更是緊鎖。
“傷了內臟,心脈更是受損嚴重,有一股火毒肆虐,若不是靠體內一點生機修復怕是早已經……”老者頓口不再說下去“怎會傷的這般嚴重”
“當年我在憂川谷遇到她,她傷的很重,為了救她我去了遙山尋找續魂渡心草,用了一年時間終于被我尋到,可是在采摘時一只強大的奇獸醒了,我拼盡全力受了重傷修為更是跌落,最終也只是採摘到了半片葉子,我救了她,可是我也受了重傷隨后她又照顧了我一年”蠻戰似乎陷入回憶之中,但是并不苦澀,臉上時長帶著笑容。
“族爺,我想再去一次遙山”蠻戰低頭一吻女子額頭,語氣輕柔那里還有以戰為生的種族氣意。
“上古神藥續魂渡心草”
老者淡然仿佛不再驚訝,因為他今天受到太多太大的驚訝。
只見他輕撫下顎一撮銀須悠悠說道“遙山至存太古,是所有人族勿忘踏入的八禁之一,以你現在這般實力又怎么去的”
老者輕嘆“當年你有巔峰之力能踏入遙山境內,算你運氣,能在遙山尋到神藥也算運氣加身,可你現在去遙山,能否過的了那忘川河都算兩說,去不得啊去不的”說到此處老者青木拐杖在地上跺個不停。
“有金甲祖劍就一定能去”蠻戰眼中有一團小小的火焰,那是他眼中僅有的希望。
“你要動族寶”老者再次睜大眼睛“族寶一千年來就只用三次,皆是我族存亡關頭才用,你是族長應知這對我族有什么危害,你不能帶出族部”老者這次仿佛動了怒。
“我是族長,有一次用權,她撐不了多久了,如若她死了我蠻戰也只好隨她而去,還望族爺成全”蠻戰的頭重重扣在地上,地被砸出一個小小淺窩。
“你…你……你知我蠻族男人磕頭何意”老者氣的語結,雙腳單杖蹬的直直作響。
“罷了,罷了,你要尋死我也不攔你”老者不再回頭,消失在月下帳篷陰影處。
“戰”
女子不知何時蘇醒,聲音微弱,眼角流著泛濕肌膚的淚痕。
她一直記得,一個手持巨劍渾身血痕的高大身影,在數人圍攻之下,始終站在她的面前,甚至沒有讓她潔白的裙擺之上沾染一點塵土,那一句“想我蠻族男人下跪磕頭,除了身死魂滅,腿斷腰折,頭顱落地,否則就是連那天,也只是在盛大祭祀節日之時才經得起我蠻族男人一拜,你們又有何能”。
可是今日他卻拜了磕了,沒有那次情況的危及,沒有數人的圍攻,沒有性命之憂,他也沒有受傷,只是為了她,只是為了她………。
“天晚了,我們進去休息吧!”蠻戰替她擦拭眼淚,仿佛像什么事都未發生一樣,輕輕抱起女子,撩起簾帳。
第二天。
天明鼓聲隆隆哄起,敲響的是那從未有過的旋律。
在蠻族族部所有的青壯漢子,聚集在了祭天臺邊,連周圍巡回保族的守衛也一樣。
女人們抱著自家的孩子,迎著初陽站在自家的帳篷門口,老人們坐在陽下帶著虔誠陷入那陌生但又熟悉鼓聲中的回憶之中。
族爺站在祭天臺上,帶上了那刻痕蒼蒼泛著古老氣息的木制面具,手中拐杖猛然揮出“推石,請族寶”
壯年們大喝一聲,露出臂膀,搭在祭天臺邊上,雙手之上青筋暴起,赤紅著臉,腳下蹬出一條不長的壕溝。
“哄…”
祭天臺那巨石移動起來,祭天臺在地面磨擦出刺耳聲響,咧出一條漆黑的口子,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突然傳來,壯漢們神頭一震更是用力起來。
祭天臺被移開,那下面有一個漆黑無比的深洞,當中有一個小小光點。
族部寂靜無比,赤陽緩慢升起,迎著晨光,那光點大放光澤,一套古樸暗黃色鎧甲被放置深洞石臺中,鎧甲有著無數細小裂紋,仿佛要隨時解體一般,一個個密密麻麻的奇異符落文字銘刻其上,那光澤就是它們在閃爍。
金甲石臺周圍之下,是一潭血池帶著濃郁腥味,血池之內冒著氣泡,那氣泡是一個個異獸翻騰其中,黑龍,巨象,大猿………多不勝數。
那鎧甲護手之下杵著什么東西,讓他屹立不倒,浸泡在之中。
老者走在祭天臺邊緣,揮舞拐杖那頂上獸骨竟從口中噴出金色鱗光,映著赤陽照亮了黑洞“請金甲,祭祖劍”
老者話音落,深洞周圍站滿了青壯漢子,他們左手持有一把鋒利的獸骨制成的小刀,伸出右手緊緊握住骨刀劃拉一下,把鮮血滴入深洞中。
金鱗照射,周圍一滴滴鮮血,打破著沉寂了不知多久的血潭,血滴入潭翻起波紋,波紋起一頭頭異獸就在那浪后,每一滴血對應著每個壯年背后圖紋。
那鎧甲石臺隨著血滴進入,翻起的波紋把它向上推動,不過一會鎧甲從見天日,那護手之下杵著一把巨大寬厚并未開鋒的石劍。
石劍猶于浸泡在血潭中變的幽紅,劍柄下半甚至變的暗紅,還有一層層血咖,想是入潭之前便以沾染上鮮血一般。
青壯男子們紛紛退到一旁,讓開一條道路。
蠻戰圍著獸皮,削剪斷了長發,露出一張英俊的臉,劍眉之下一對虎目傲世天穹,似如山脊的鼻梁散發著一種桀驁不馴,臉頰兩旁如同刀削帶著剛毅線條,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讓他有浴血搏殺之意叫人不敢接近。
蠻戰劃破手掌,鮮血一把甩在金甲之上,金甲裂縫大吸,紅光一現頓時化為一團金沙,金沙凝團不散直直沖向蠻戰。
蠻戰閉眼,金沙把他整個人包裹,猶如一個金人,金沙在他體上如同活物慢慢的蠕動漸漸成型。
金色的紋路隨著肌肉的線條,除卻整個眼睛后如同雕塑。蠻戰活動身體,金甲如鳥之羽翼隱于皮下。